說完了甘陵王的事,曹昂又匯報了度田的情況。


    有了鄴城不攻自破,張郃等一幹人等全部流放海外的例子在前,冀州度田已經不成問題,沒人敢正麵硬剛。就算實在不願意和朝廷合作,他們也可以遷到渤海去,行他們想要的德政。


    雖然這樣的人不多,倒是從渤海遷出來的百姓不少。


    甘陵與渤海相臨,有不少渤海人就遷到了甘陵境內。


    由此帶來的問題就是各種賬目要重做,而且要及時更新。也因為這個原因,冀州去年的上計一直拖到現在還沒有完成,各郡隻能按照實際情況,自行上報司徒府。


    與渤海相臨的幾個郡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完成。


    曹昂匯報了最近幾個月的戶口遷出遷入情況。總的來說,以遷入為主,也有遷出的,隻是數量不多,而且現在還有人想遷回來。


    其中就包括崔琰的從弟崔林。


    甘陵崔氏實力一般,總之不如博陵崔氏。他們有一些田宅,卻也不算太多。如果遷到渤海,隻要能補足土地,損失倒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以內。


    可能是出於這個考量,所以崔林決定舉家遷入渤海。


    申請送到曹昂麵前的時候,曹昂第一時間就同意了。


    但出乎曹昂意料的是,崔林拿到了遷出的文書,還沒遷,又後悔了。找到曹昂說,他不想遷了,還想留在原籍。


    曹昂說到這裏時,劉協正在喝水,差點嗆著。


    “還有這種事?”劉協放下水杯,用手絹擦了擦嘴。


    “臣也覺得很奇怪,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崔琰的家書起了作用。”


    “原來如此。”劉協恍然。


    崔琰考入講武堂,如今集中精力研究西域的相關資料,隨時準備出征建功。這時候崔林遷入渤海,明著和朝廷較勁,顯然不符合他的利益。


    “你是如何回複崔林的?”


    “臣對他說,他可以留在原籍,但是沒有土地。”曹昂不緊不慢地說道:“大量百姓遷入甘陵,土地緊張。他遷出的申請簽署的那一刻,他的土地就分配給別人了。宅院可以還給他,土地不能還,他隻能另謀生計。”


    劉協一愣,重新打量了曹昂兩眼。


    他一直覺得曹昂忠厚,擔心他對付不了那些當地大族。


    真沒看出來,曹昂還有這一手。


    “崔林怎麽說?”


    “他還沒有決定,也許是在等崔琰的消息吧。”


    劉協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聲笑了起來。


    “很好。”片刻後,他又重複了一句。“很好。”


    曹昂麵不改色,靜靜地聽著。


    ——


    曹昂告退後,劉協召來了虞翻以及專門負責西域戰事的人員,將剛收到的軍報摘抄件遞給他們傳閱。


    雖說遠水解不了近渴,但讓他們及時了解信息,並針對性的作出改變,還是很必要的。


    傳看了相關的文書,眾人交頭結耳,低聲討論起來。


    崔琰也在其中,隻是有些心不在焉,低著頭,自顧自地想著心思。


    過了一會兒,虞翻咳嗽一聲。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將目光集中過來。


    虞翻拱拱手,語氣淡淡地說道:“陛下,臣以為困難雖有,卻不必過於擔心。萬裏征伐,意外在所難免。希望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無異於癡人說夢。”


    劉協嗯了一聲,卻沒有發表意見,靜聽虞翻發言。


    “就軍報所言,至少有兩種意見,一是軻比能的謹慎避戰,一是荀惲、沈友的主動偵察。雖有不同,卻都沒有輕敵的跡象。由此可見,貿然出擊的可能性就算有,也微乎其微,大可不必緊張。”


    劉協再次點頭。


    太尉長史楊阜也說道:“臣與荀惲雖無深交,卻有數麵之緣,知其沉穩。他與軻比能相處數年,意見不合,至於軟禁,尚能沉住氣,不作意氣之爭。有這樣的城府,想來不至於為了爭功而冒進。”


    他笑了笑,又道:“畢竟他剛剛弱冠,又不是年近花甲,有的是時間。”


    眾人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就連劉協都不禁莞爾。


    帳內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崔琰也不過剛過不惑之年,的確沒有著急的必要。


    楊阜接著又道:“雖說羅馬人在黑海北岸有營地,但軻比能、荀惲一直沒聽到消息,想來黑海北岸恐怕也是羅馬人的極遠之地。既然如此,黑海北岸的營地兵力想必有限,就算接觸,發生大戰的可能也不大。縱使軻比能所部的鮮卑人不敵,還有西域都護府可以增援。”


    他環顧四周,信心十足。“如果能順利說降貴霜,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依我之見,當下最關鍵的或許不是黑海北岸的羅馬人,而是蔥嶺以西的貴霜。貴霜出自大月氏,與我大漢本有君臣之義。就算他遠走蔥嶺以西,一樣可以說服。隻是他們浸染胡風太久,恐怕忘了本來身份。朝廷有必要派些碩儒前往,配合西域都護,曉以大義,使知去就。”


    徐庶忍不住說道:“長史所言,看似有理,實則荒唐。天下儒生千萬,又有哪一個精通大月氏的故事?再說了,大月氏的故國雖在西域,畢竟還是蠻夷,與我中原不同。這典籍之中,哪有提及他是華夏正統的?”


    楊阜笑了,笑得很詭秘。“徐元直,若是隻會翻書,你的確找不到這樣的記載。可是學問難道隻在書中?”


    徐庶一愣,若有所思。“長史的意思……是生造?”


    有人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們聽懂了楊阜的意思,所謂碩儒,恐怕不是指學問精深的大儒,而是會造假的大儒。


    畢竟儒生造偽書也算是行家裏手,因為今古文之爭,背地裏篡改古書的不在少數。隻不過以前是改個別字眼,現在卻要憑空捏造一部書而已。


    難度有差別,但性質一樣。


    對於普通儒生來說,這種事也許可以做,卻不能這麽說。但是對這些講武堂的學生來說,兵不厭詐,如果偽造一部書就能讓大月氏心向大漢,倒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楊阜清了清嗓子。“你知道羌人是炎帝後裔的故事是怎麽來的嗎?”


    笑聲更大了,有人偷偷看向了劉協。


    楊阜接著說道:“據我所知,大月氏人在蔥嶺以東時,並沒有文字。也就是說,他們對祖先的記憶是模糊的,隻是口耳相傳而已。況且大月氏人被匈奴所迫,西遷之時,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走了,還有一些部落依南山,被稱為小月氏。若能找到這些人,收集其傳說,匯編成冊,再與大月氏人對照,明其本末,說不定能有些用處。”


    他頓了頓,又道:“就算他們都忘了,他們的祖先被匈奴人砍了首級,以為酒器,總能記得吧?他們是匈奴的手下敗將,匈奴則被我大漢打得舉族西遷。如今我大漢西進,他們不早歸降,難道等著被滅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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