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一燈大師,佛號聲中,人已經上到了峰頂,身後還跟著漁樵耕讀四大弟子和丘處機。


    瑛姑看見一燈上來,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說道:“好!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無情了,伯通!”她轉頭想叫老頑童一起上,卻發現老頑童又躲到了濃眉大眼的少年身後,再也不肯出來。頓時大怒,伸手繞過少年的肩膀去捉,卻捉了個空,老頑童雖然不會泥鰍功,身法也是絕頂的輕靈。


    瑛姑怎知周伯通此生第一不敢見的人並不是她,而是一燈大師。話說當年老頑童跟著師兄跑到段皇爺的後宮,三玩兩玩把人家的皇妃給玩了,這得多麽對不起人啊?這事如果傳說到武林之中,百姓之口,周伯通不被人罵死才怪。


    這也忒特麽過分了不是?


    周伯通還是有這個覺悟的,別說找一燈大師報仇了,就是臉對臉的見個麵,老頑童都覺得沒有這張臉。


    然而瑛姑卻沒有這個覺悟。


    瑛姑覺得她空著一副身子沒人來占有,就是段智興的錯;瑛姑覺得老頑童來給她一慰饑渴就是天經地義;瑛姑覺得她跟老頑童**生了孩子就是合情合理的事;瑛姑覺得她的兒子被人打的垂死,段皇爺活該去救必須要救,不救就是段皇爺該死。


    這世界上還有比瑛姑更不講理的女人麽?


    瑛姑捉了幾下老頑童捉不到,立時就把一腔怒火撒在了少年的身上,揮掌就向少年劈去。


    話說郭靖站在這裏也就起到一棵木樁子的作用,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這裏真的隻是一棵木樁子,瑛姑也會把它劈斷,不再讓老頑童拿來捉迷藏。


    郭靖此時已經把瑛姑看作是大嫂,如何肯以武力相對?當即躲閃了一下,隻是瑛姑掌勢太快,他不用降龍十八掌來拆解,這一掌便沒能完全避開,胳膊早被瑛姑打中。


    這一下,黃蓉頓時就不樂意了,幹嘛啊?你兩口子鬧別扭,你憑啥打我老公?這位脾氣上來也不比瑛姑小,二話不說,掄起打狗棒就是一招“斜打狗背”,棒身打向瑛姑的肩頭。


    打狗棒法向來是丐幫幫主傳承的絕技,名字雖然陋俗,但變化精微,招術奇妙,實是古往今來,武學之中的第一等功夫。瑛姑猝不及防之下,如何能夠避過這一棒,隻得以“泥鰍功”盡力卸開打狗棒上的力道,隻聽“啪”的一聲,雖然沒有受傷,肩頭也是疼痛異常。頓時大怒,轉而跟黃蓉打了起來。


    老頑童眼見這倆女的打了起來,心中大呼不妙,人家黃蓉可是父親師父愛侶都在場,這若是把小黃蓉打出來個三長兩短,瑛姑可就走不掉了,急忙上前拉架,他精通雙手互搏之技,左手拆解打狗棒,右手抵擋瑛姑的全真掌法,竟然輕描淡寫、毫不吃力,而黃蓉和瑛姑更是惱怒之下不肯停手,這一場打架竟然變成了老頑童和一老一小兩個女人的戰爭了。


    洪七公在一旁看的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說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精彩!看得過癮!”


    瑛姑和黃蓉都是極聰明的女子,聽洪七公這麽一說,立時意識到這場架打起來毫無意義,便都收了手。隻分立於老頑童的兩側互相怒目而視。


    老頑童這才抬起頭看了看樹巔上的黃藥師,卻見黃藥師根本沒看下麵的爭鬥,還是看著遠方出神,仿佛打架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兒一樣。


    老頑童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黃老邪性情古怪,最易觸怒,老頑童是真的擔心把他給惹著了。


    這時一燈大師已經走到了瑛姑的身前,看著瑛姑說道:“好了,好了,一了百了,諸事湊合,今日總算能得遂你的心願。你也不必喊周伯通一起,這就動手吧,我保證不還手。”


    這話一說,他身後漁樵耕讀四個徒弟都是大急,盡皆擋在了一燈麵前。


    有的說:“師父,不能這樣啊!”


    有的就說:“師父,徒兒願意替你受這一死!”


    總之,就是不讓一燈白白受死。


    一燈慈祥道:“你們都讓開罷,這是為師和劉貴妃……不,是為師和瑛姑之間的恩怨,與你等全沒半點相幹。”


    四弟子不約而同的伏地大哭,齊叫:“師父!”


    一燈歎道:“你們跟了我這許多年,難道還不明白師父的心事麽?”


    又向瑛姑道:“隻希望你能和伯通師兄玉成良緣,恩愛百年,來吧,莫耽誤了其他朋友們論劍比武。”


    瑛姑摘下了手腕上一隻玉環,遞給一燈道:“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一燈點頭,接過那玉環道:“合該如此,這玉環我已經等了十幾年了。”


    瑛姑也看了一燈半晌,終於確信一燈不是在騙她,就從懷中取出來一個小小的布包。揭開來時,眾人隻見那布包內是一件鴛*鴦錦帕所做的嬰兒肚兜。錦緞色已變黃,上麵織著的那對鴦鴛卻燦然如新。兩隻鴦鴛之間穿了一個刀孔,孔旁是一灘已變成黑色的血跡。


    一燈呆望肚兜,淒然不語,過了良久,才道:“鴦鴛織就欲雙飛,嘿,欲雙飛……”


    眾人又見瑛姑從兜肚下麵拿出來一把匕首,寒光閃閃,握在手裏揚了起來。


    原來當年段皇爺對瑛姑的孩兒見死不救時,瑛姑悲憤之下就是用這把匕首親手紮死了不治的兒子,並且對著段皇爺立下了一個誓言:“當某天我將手上玉環還給你時,就用這把匕首紮入你的心髒。”


    這一刻,一燈看向瑛姑點頭微笑,意似鼓勵,隨即閉目不語,靜等瑛姑動手。


    地上跪伏的四大弟子的額頭都已經磕出血來,卻是沒人敢於違背師命站起阻攔。


    在這緊要關頭,洪七公突然站到了一燈與瑛姑之間,說道:“段兄,你何苦如此?”他固然知道一燈和瑛姑的關係遠比他這個朋友親近,但是眼見一燈慨然赴死,卻是不能不做阻攔。


    一燈也不睜眼,微笑道:“七兄,這是兄弟的業報,你讓開吧。”


    洪七公怎肯移步,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卻見一燈一指點來,正是攻己之所必躲,無奈之下,隻好迅疾後退兩步,讓過了這記一陽指。


    除了洪七公外,在場諸人,老頑童沒臉跟一燈說話,嚇得躲在郭靖身後不敢露頭,郭靖黃蓉雖然聽說過南帝的一些事跡,卻是今日才得見真人,連皇帝為何變成和尚都沒弄懂,自然也不會胡亂來架這個梁子。


    至於鬆樹巔上的黃藥師,卻像是對樹下之事全然漠不關心,依舊看向遠方的雲天深處。


    裘千仞當然是心裏有數,他本就是殺害周伯通兒子的真凶,隻是多年來無人知曉,便認為自己的所為滴水不漏,不過他也盼望一燈和周伯通以及瑛姑在殘殺中死去。這樣一來華山論劍少了大敵不說,他也不用再擔心今後哪天露了馬腳遭致報複。


    丘處機身為老頑童的晚輩,見師叔都躲了此事,在弄不明白事情原委的前提下,他又如何敢於插手這等前輩高人之間的恩怨?


    因此,在洪七公的阻攔失敗之後,全場再也無人幹涉瑛姑的舉動。


    眾目睽睽之下,瑛姑卻被一燈博大的胸懷所打動,想起之前一燈雖然不曾臨幸於她,卻對她極為眷顧,柔情一生,手中的匕首便遲遲不忍落下。


    猶豫中,卻惱了一旁的觀眾裘千仞,他忍不住出言譏諷道:“要殺便殺,不殺就把匕首收起來,這華山之巔是用來論劍的,卻不是讓誰來打情罵俏的,我們大老遠的趕來,也不是來看戲的……”


    說到這裏,裘千仞環顧左右問道:“你們說,是不是這麽個理?”


    一眾隨從盡皆哄然大笑,裘千仞也隨著發出一聲長笑,他內功高出儕輩不少,這一聲長笑在眾人的笑聲中尤顯刺耳。


    這邊瑛姑聞聽裘千仞的笑聲,立即目露凶光,死死盯在了裘千仞的身上,惡狠狠地說道:“原來是你!”瑛姑就是做夢也會記得這個笑聲,這笑聲正是殺死她兒子的那個凶手的笑聲。


    裘千仞心中一驚,臉上也變了顏色,兀自裝作不知:“什麽原來是我?”


    卻見瑛姑已經勢若瘋虎般直撲過來。她雙臂猛張,這一撲直已把性命置之度外,口中惡狠狠的露出一口白牙,似要牢牢將自己抱住,再咬下幾口肉來,他雖武功高強,見了這般拚命的狠勁,也不由得吃驚。他更不敢使用重手傷害了瑛姑的性命,若是那樣,甘於送命給她的一燈和她的老情人周伯通豈能善罷甘休?所以急忙旁躍避開,叫道:“你幹甚麽?”


    瑛姑更不打話,一撲不中,隨即雙足一登,再次撲擊。


    裘千仞左掌掠出,往她肩頭擊落,滿擬她定要伸手相格,豈知瑛姑不顧一切,對掌勢絲毫不理,仍是向他猛撲。裘千仞大駭,心想隻要給這瘋婦抱住了,隻怕急切間解脫不開,那時若是周伯通或者南帝向自己出手,自己哪有性命?


    當下顧不得將掌拍實,先躲過這一抱要緊,疾忙矮身竄向右側,口中呼喊道:“給我拿下這個潑婦!”


    十幾名武士迅即上前毆擊瑛姑,然而瑛姑對這些拳腳鎖拿視而不見,一味施展“泥鰍功”追擊裘千仞,轉眼間身上已經中了幾下,她連哼都不哼一聲,突然大叫:“周伯通,這人是殺死你兒子的凶手,這仇你都不報,你還是不是人?”


    周伯通原本不知瑛姑為何突然放棄了一燈而去撲擊裘千仞,被瑛姑這種瘋狂的舉動嚇得不輕。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裘千仞的武功,但是曾在師父錢青健的嘴裏聽過的。


    在桃花島上,錢青健說起他的師父裘千仞來,可是說的神乎其神,少林七十二絕技都是樣樣精通的存在,此時這裘千仞如此地避讓瑛姑,必是存有某種容讓之心,否則這等高手,舉手投足之間也就把瑛姑殺了,又豈會連連躲閃?


    然而在那些武士奉命毆擊瑛姑時,老頑童已經無法袖手,正準備上前幫忙,又聽了瑛姑這話,不禁心中歎息,知道這仇多半是報不成了,也罷,就陪著瑛姑搭上一條老命好了,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兒子。


    老頑童正打算上前截住裘千仞動手時,卻聽見一個鏗鏗鏘鏘的聲音說道:“哪裏來的一些廢物,也敢在這華山之巔揮拳踢腿,都給我滾下山去!”


    隨著話聲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崖邊轉出,隻手連抓連擲,一個個的武士就被他扔下了懸崖,隻聽崖下一聲聲慘呼傳了上來,“噢!”“啊!”“哇呀!”語言口音盡皆不同,但是估計這些人的結果不會有兩樣,從這般險惡的高崖掉入山穀,十死無生。


    就是這樣,來人也還閑著一隻手沒有用上,這隻手裏拿著一根黑黝黝又彎彎曲曲的鐵杖,鐵杖上雕著個咧嘴而笑的人頭,麵目猙獰,宛如見人即噬的厲鬼,人頭之下,鐵杖頂端,盤著兩條銀鱗閃閃的小蛇,不住的吞吐伸縮,蜿蜒遊動,極為恐怖。


    來人正是歐陽鋒。


    老頑童看見那兩條毒蛇,立即嚇得媽呀一聲,喊著:“蛇,蛇!”跑到了郭靖的身邊,他算是記準了郭靖不怕蛇這回事了。


    歐陽鋒轉眼之間已經擲了七八人下山,這時裘千仞才在瑛姑的追趕下緩了口氣說道:“歐陽先生,手下留情!這些都是我帶來的人,是自己人!”


    其實歐陽鋒甫一到達崖頂,當即就看見了樹巔上的黃藥師,樹下的洪七公、一燈等人,他當然也看見了被瑛姑追趕著沒命奔逃的裘千仞。


    歐陽鋒早就認識瑛姑,還曾給瑛姑畫過兩幅“佛祖舍身飼虎、割肉喂鷹”的圖畫,讓她尋機重傷一個重要人物並送到南帝那裏,逼南帝下手救治。


    然而今世因為錢青健的蝴蝶翅膀的扇動,郭靖黃蓉並未遇見瑛姑,瑛姑也未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重要人物用出這兩幅畫,好歹有個叫做“郭靖”的兄弟扛著洪七公去找南帝,卻又沒用歐陽鋒的兩張畫,人家覺得隻憑關係就能請動南帝療傷,不用這兩幅畫。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句,剛才瑛姑也曾聽見老頑童喊“郭靖兄弟救命”,上來舍身崖後卻沒看見“郭靖”在哪裏,隻是她一心用在挽回老頑童的心意、殺南帝複仇,而後又發現了裘千仞這個真正的仇人,這種“郭靖”在哪的小事是根本顧不上的。


    書歸正傳,歐陽鋒認識瑛姑,自然知道瑛姑的武功與裘千仞天差地別,雖然上次在煙雨樓的土洲上裘千仞與郭靖打了個半斤八兩,但是歐陽鋒認為裘千仞絕對是打算扮豬,隻不知裘千仞想吃的是哪一隻虎。歐陽鋒初步估計,裘千仞想吃的虎就是黃藥師。


    所以此刻歐陽鋒認為裘千仞故意被瑛姑追得狼狽逃竄,同樣是要扮豬吃虎,同樣要吃黃藥師,當然也可能是要吃南帝北丐老頑童等所有的虎。


    這個辦法倒是很不錯,以後得跟裘千仞學習一下,歐陽鋒心中討道。


    在這華山之巔,歐陽鋒自然也需要盟友的,因此,當裘千仞要他手下留情時,他果真停了手,歉然道:“裘幫主,歐陽鋒不知這些人是你帶來的,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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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謝“牧殤用歸法”、“落雨的繁華”、“白公子”三位大大的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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