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青健懶得跟鄭成功囉嗦,沒有針對後者賭約式的挑釁給出回答。


    我要收個陳圓圓,隻要她活著我就能收到手,卻用不著跟你個小孩子打什麽賭——這就是老錢的逼格所在。


    鄭森等了半天沒等著老錢回話,不由得很是尷尬,眾人也都很意外。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期待中,要麽老錢憤然宣布“不信?你等著瞧!”,要麽推脫一番“我開個玩笑你也當真?”,總之應該有個反應才對,結果他卻什麽反應也沒有,你眼睛盲了大家都知道,可你總不能突然裝啞巴啊!


    鄭森最是惱火,終於忍不住冷笑道:“怎麽?錢叔父不敢接受這個邀約麽?”


    鄭芝龍眼見情勢不對,急忙打圓場:“福鬆你幹什麽?你錢叔父說笑兩句,你至於這麽當真麽?”


    話是這樣說,其實鄭芝龍的心裏也有點不舒服,老錢你怎麽什麽樣的牛逼都敢吹呢?


    鄭森兀自不服,分辯道:“爹……”


    “好了,都別說了,這大半夜的,也該休息了。”鄭芝龍不由兒子分說,強行打壓下這場紛爭。


    當下群盜將船上吃剩的菜肴投入江中,而後紛紛散去,在甲板上各自尋了舒適角落睡了,鄭森也悻悻進了前艙,甲板上就隻剩下了鄭芝龍和錢青健兩人。


    鄭芝龍道:“錢先生,今晚累你險遭不測,芝龍好生慚愧……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錢青健笑道:“那都沒什麽,隻是我要提醒你一句,這兩千兩黃金有些燙手。”


    別人不知道,老錢怎會不知,這兩千兩黃金乃是李自成在江南籌集的軍餉,是由崔希敏和安小慧押送的,卻被夏青青偷來。


    這一段水路行下來,他的武魂始終罩定了岸上一名施展輕功疾馳的妙齡女子,不出所料的話,那女子應該就是袁承誌的青梅竹馬,安小慧。


    從安小慧的跟蹤可以分析出來,袁承誌他們那艘船沉沒時,或許夏青青醒轉,或許是什麽其它原因,導致他們發現了黃金的丟失,從而令始終隱藏在岸上的安小慧綴上了鄭芝龍這艘船。


    丟了黃金卻沒實力搶回來,就隻能一個來跟蹤黃金的下落,另一個回去找人,安小慧的搭檔崔希敏肯定是去找他的師父黃真了。


    原本這一段時空沒有老錢和老鄭的參與,這筆黃金被奪之後,很是引起了江南各方勢力的一番爭奪,最終還是被袁承誌和他的大師兄黃真聯手奪回。


    而今劇情被改,這筆黃金到了老鄭的手上,無異於同時將麻煩接了過來,此時袁承誌尚不清楚這黃金的歸屬,倒還沒什麽,但是一旦袁承誌和安小慧在衢州碰麵,那麽一切都將明朗,勢必會形成鄭芝龍團夥與華山派為敵的局麵。


    況且,如果記憶中的其它情節未有變化,那麽此時的天下第一高手華山掌門神劍仙猿穆人清就在南京辦事,而且穆人清的二弟子歸辛樹一係人物也在南京附近。就算自己能夠幫助鄭芝龍打退黃真和袁承誌的聯手,若是他們喊了穆人清來又該怎麽辦?


    錢青健反複權衡己方的實力,覺得己方無論如何也打不過華山派滿門這四大高手。


    更何況華山派首徒二徒的手下另有一眾好手,歸辛樹的妻子歸二娘、黃真的徒弟八麵威風馮難敵、歸辛樹的弟子沒影子梅劍和、五丁手劉培生、飛天魔女孫仲君,都是江湖中名頭響亮之人,僅是這幫婦孺之輩加起來,要吊打鄭芝龍一夥已是輕而易舉了。


    就這,還沒算上與穆人清相交莫逆的鐵劍門高手木桑道人,這木桑道人可也沒有遠在天邊,眼下恰恰也在南京城呢。


    鄭芝龍當然想不到這兩千兩黃金纏著這麽多麻煩,還以為錢青健說的是棋仙派溫家五老和遊龍幫的勢力,當下不以為然道:“錢先生多慮了,隻要咱們不主動送上門去,他們這些江南的地頭蛇能耐我何?等咱們到了南京,自有一眾江湖朋友幫襯,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拿不回一兩金子去。”


    錢青健心想,若是此時把己方麵對的形勢剖析出來,鄭芝龍不免會認為自己危言聳聽,便不再多說,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好吧,也真該去睡覺了。”


    說罷,他伸出雙手,如同盲人探路一般緩緩走向後艙,鄭芝龍便欲上前攙扶,卻突然發現,前方江麵上又駛來了一艘小船,船上共有五人,三人筆直立在船頭,另有一人掌舵,一人搖槳,卻比方才铩羽的那四艘小船更快。


    而鄭芝龍這艘商船雖非快船,但畢竟是順遊而下,這大小兩船迅速接近中,雙方人物彼此都看得清楚,隻見小船上立著的三人中間是一名五旬老者,身形枯瘦,唇上留了兩抹鼠須,神情陰騭狠戾,左麵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三十歲上下,右麵一名中年漢子,似是之前逃走的遊龍幫眾之一。


    眼見兩船就要相撞,小船上的大漢忽然說道:“不是這艘。轉舵!”話音未落,那小船已撥偏了船頭,與商船擦舷而過。


    那老者冷哼道:“居然見了我榮彩還敢不躲不避,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鄭芝龍哈哈一笑:“遊龍幫主麽?小河溝的泥鰍而已,胡吹什麽大氣兒?”


    聽到有人跟總盟主互噴,商船上原本橫七豎八睡下的盜匪齊刷刷躍起,從不離身的雁翎刀、分水刺等兵器紛紛掣出,各個也不說話,隻腳踏舷幫,蓄勢待發。雖然稱不上是訓練有素,卻彰顯水戰之嫻熟。


    雙船擦過時,遊龍幫主榮彩見了大船上這威勢,識得厲害,知道這是遇見大神了,不禁前倨後恭道:“何方高人駕臨衢江?請恕在下眼拙。”


    鄭芝龍冷冷道:“東海鄭芝龍!”


    榮彩頗識時務,哈哈笑道:“原來是鄭總盟主駕到,榮彩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恕罪,鄭總盟主這是要去衢州麽?待在下了結一樁過節,回來再給總盟主接風。”


    說話間,兩船已經相去甚遠。鄭芝龍淡淡回了榮彩一句:“不必了。”卻是對著錢青健說的,意思是,怎麽樣?遊龍幫見了我就想老鼠見了貓,那兩千兩金子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錢青健隻作不知,心說榮彩若是知道兩千兩金子在你手裏,當也不會善罷甘休,他知道打不過你,定會邀集方岩呂七等江南高手來追討損失,為了這兩千兩金子,他遊龍幫已經死了不少人,就算為了弄點撫恤金回去,也不會就此罷手。


    這場架沒打起來,是夜再無紛擾,翌日上午,船至衢州,錢青健與那王姓船夫打聽了,那爛柯山在衢州城東近三十裏,卻無水路可走,便舍船步行。


    鄭芝龍著一名盜匪攙扶錢青健,自己走在錢青健另一側,錢青健不欲顯露武功,便裝作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的吃力,鄭芝龍耐心極好,緩步相陪,而鄭森卻嫌他遲鈍,又不好催促,大感不耐之下,喊了十名盜匪去打前站,轉眼就走沒了影子。


    錢青健渾不介意,隻按自己的步調去走,邊走邊修煉他的武魂,於是這二十六裏路更顯漫長,待得行至靜岩鎮時,已是下午時分,鄭森等人已經吃飽喝足等在鎮上,又給鄭芝龍等後來者準備了熱水熱菜。


    鄭芝龍剛剛坐下時,錢青健卻搖頭表示不吃,打算直接進山,鄭芝龍隻好苦笑而起,準備舍肚陪君子時,鄭森卻怫然不悅,冷冷說道:“錢叔父,雖然我不知你進爛柯山有何貴幹,但你總不能讓我父親餓著肚子陪你吧?”


    這一次,就是鄭芝龍也認為鄭森說的沒錯,這靜岩鎮就在爛柯山腳下,可以說到了靜岩鎮便已算的上是進山了,隻是你老錢究竟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連一頓飯的功夫都不肯耽擱?早知如此,這一路之上隨便往前趕一趕,擠出來的時間也比這頓飯要長。


    鄭氏父子當然不知道棋仙派的溫家五老就住在靜岩鎮上,而錢青健擔心的卻不是溫家五老,他擔心的是袁承誌早晚會將夏青青送到這裏,況且即便袁承誌不送夏青青,他來到衢州的目的也是為了尋找溫家的溫儀,所以說不論發生什麽情況,隻要袁承誌不死,就會找到靜岩鎮來。


    袁承誌要找溫儀也就是夏青青她媽,是因為他在華山峭壁的石洞裏得了金蛇郎君夏雪宜的傳承,同時發現了金蛇郎君留下的藏寶圖,該圖上有金蛇郎君一句留言——“得寶之人,請務赴浙江衢州靜岩,尋訪女子溫儀,贈以黃金十萬兩。”


    錢青健知道袁承誌不是貪財之人,但是他更知道袁承誌受了金蛇郎君的恩惠,來衢州找溫儀這件事是一定會辦的。


    那安小慧就在左近隱藏,隻要她和袁承誌一照麵,麻煩事就全來了。


    所以說錢青健要求立即進山,其實是在幫鄭芝龍,當然,幫鄭芝龍也等於幫他自己,人家鄭氏父子大老遠的陪自己來到衢州,總不能把人家甩在麻煩之中,自己去逍遙吧?


    既然為了義氣待在一起,那麽當麻煩來臨之時,老錢也就無法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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