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山莊的書房裏,鍾慕文正襟坐著,成熟穩重的臉上是難得的凝重。<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書桌對麵站得筆直的夏細語,梳洗之後的她穿了條灰色的絲綢睡袍,烏黑的長發濕漉漉的,手裏還拿著吹風筒。


    鍾慕文今晚沒有以往的好興致,對女兒手中雙眸中隱隱的期待視而不見。


    他真的太嬌慣她了!


    二十多年沒有盡過父愛,他恨不得要把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都給她,可她的任性與驕縱是天生的,鍾慕文發誓自己沒有想要她慣成這樣。


    尚宇是個好男人,鍾慕文對他是極其欣賞的,侄女和他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叛逆和他年輕的時候如出一轍。


    隻是,尚宇對鍾紅無情,他作為叔叔,不宜拍手稱慶,換著是他,婚姻以家族利益作為條件的前提下結合,他也不會同意的。


    往往經曆過情殤的人,才會懂得珍惜。


    鍾紅的身份地位和外貌,都是出類拔萃的,可尚宇偏偏對夏細語情有獨鍾,以他的心智揣度,這個男人的愛值得珍惜。


    夏細語愛了,又不敢愛,在愛情的邊緣徘徊,鍾慕文看在眼裏,急在心頭。


    感情這種事情,他想讓女兒自己去發現並且接受,可事實上,&一&本&讀&小說{.{yb}{du}.}女兒反反複複的做法真的很惱人,他都看不過去了!


    嚇走了尚宇,就再也找不到這樣優秀的男人了!


    女兒就是個傻妞!


    今晚還咬人家的喉嚨!要是他一命嗚呼了,哭都遲了!


    夏細語沒想到回到臨水山莊都十點多了,鍾慕文還沒有休息,還耐心地等自己衝涼出來,她還以為他擔心她的濕頭發沒有人吹,看來是白想了。


    看到他肅穆的臉,她有點畏懼,清清喉嚨說:“爸爸,很晚了,我頭發還沒有幹,得先吹吹……”


    “一會兒就幹的。”鍾慕文沒有要她走的意思,望望門外:“他呢?”


    夏細語心裏咯噔一下,佯裝不知:“誰呀?哥嗎?好像在加班。”


    “在花園裏和你拉扯的那個男人!”他站在二樓陽台,都看到了!


    夏細語還想打馬虎眼糊弄過去:“你說他啊?嘿嘿,我不知道啊,他就是那種不把人放進眼裏的男人,他把這裏當成他的家,你也不必奇怪的。”


    尚宇下車後想進屋,她譏諷了他一番,推他進了車裏,就自己上樓衝涼洗頭去,他後來的死活她哪知道啊?


    “他還真把這裏當成他的家了,你說怎麽辦呢?”她進自己房間衝涼,他就進了他的房間,要了風駿臥室的備用鑰匙,住進去了!


    “隨便他吧,他忍不了多久了。”夏細語滿不在乎地說,尚宇喉嚨上的傷是她咬的,她可沒有嘴下留情,要是他明天死翹翹了,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女人對你又抓又咬的?哈哈哈,尚宇的忍耐也有個限度吧?


    “你還真夠狠,咬出那麽深的傷口,還出血了。”鍾慕文有些頭痛地望著嘴角微翹的女兒,她真的欠教育!


    暖暖,女兒缺少家庭教育啊!


    固執、盲目、衝動、野蠻,這不是好現象啊!


    “爸爸,是他先對我狠的,他對我一點都不溫柔……我不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凶,我要比他更凶!”


    能者生存嘛,孤兒院裏的夥伴們都這樣認為的,他們都說要別人強,我們就要比人家更強!


    “尚宇是個孤傲的人,你要用心去對待,以暴製暴是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的。”鍾慕文苦口婆心地勸說,隻差沒有說男人有時候需要哄的了。


    孰料,夏細語接下來的話令他啼笑皆非。


    “我不喜歡他,自大、霸道、冷血、還……”夏細語說著,紅了臉,聲音低了下去:“還很色!是個偽君子!”


    抱著抱著就想那檔子事兒,她還真羞!


    聽到自己的名聲受損,門外的尚宇氣得腦充血了,怒氣衝衝地推開門,摸著喉結,聲音無比高亢:“夏細語,我就對你一個人色……”


    他氣得聲音都變了,這女人居然對鍾慕文這樣的美男子說這種話,可不辯解兩句,心頭哽住石頭的似的,憋得難受:“你看過我對其她的女人色嗎?”


    噗噗噗噗……這次隱忍笑的是鍾慕文,他沒有想到清冷的男人會因為他女兒的一句話就失去自我、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望著臉紅筋漲的尚宇,望著紅眉毛綠眼睛的夏細語,鍾慕文知道今晚又做無用功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不定他們兩個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一輩子也不一定啊。


    鍾慕文瞅著這對張牙舞爪的孩子,心裏溢滿感動:人類真的的很神奇的動物,不但有高深的思想,還有迥異的性格,還有不同的外貌,尚宇俊美,夏細語漂亮,站在一起,即使是怒目相視也那麽和諧,怎麽看怎麽令人羨慕。


    “我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了!”說不過人,你就要自己找台階下,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吹頭發去!爸爸,晚安。”


    “我幫你吹!”尚宇追著她出去,咚咚咚的樓梯上,傳來夏細語的尖叫:“黃鱔魚,你別揪我的頭發!”


    “那你拉著我的手走!”


    “休想……啊……這是我的地盤……”


    “你不乖點,我就在這裏色你!”


    “你!”


    “哼哼哼!”


    然後,就是關門的聲音,倆人的對話消失在門後。


    “唉,我這是想幹什麽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鍾慕文站起來,走到窗戶前,看著滿地銀色,想起了夏暖,她在國外,過得可好?


    夏暖過得不好,一直都不好,嫁給溫大少之前和之後的生活都如在苦海裏,一波一波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拋到海之巔又落下。


    她的生活苦澀、悲傷、難過,現在加上迷惘,摸著手臂上的淤青,她迷惘了。


    鍾慕文說,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二十多年,就算是還債,也還清了,人生苦短,就幾十年光景,我們用二十年長大,二十年拚搏,二十年過生活,二十年守候,她呢,怎麽過生活?


    昨夜,溫大少出去了,溫雅莉也不知道去了那裏,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保姆收拾好都休息了,她還在樓下的客廳呆坐。


    這樣的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也習慣了,十點整,大門還緊閉著,父女倆沒有回來,電話也沒有一個,她幽幽歎息了一聲,轉身想上樓休息。


    這時,大門外晃進一個醉漢,是溫大少。


    溫雅莉和尚宇的婚事泡湯之後,最惱怒的不是溫雅莉,而是她的父親溫大少。


    溫大少就是紈絝子弟一個,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尋花問柳,守著父親留下的遺產吃吃喝喝,要不是溫雅莉還能賺錢,他現在已經是坐吃山空了。


    溫雅莉賴上尚宇,他是暗心歡喜的,他認為找到了尚宇坐金山,他就一輩子不愁吃喝了,沒想到尚宇卻沒有看上他的女兒,還羞辱了一番,取消婚約,等於是當眾打了她的耳光,在她身上刻了個“沒人要”的字碑。


    要不是美國裏中國遠,他女兒的麵子還不知道要往哪裏擱呢?


    尚老爺子賠償了他很多,那是在溫家這邊來說很多,可他知道在尚老爺子的眼中,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尚老爺子這樣做做足了他自己的麵子,他溫大少的麵子依然丟盡了。


    他的怒火沒有地方發泄,喝了三瓶烈酒,他還是無法泄掉心頭之恨,看到溫吞吞的夏暖,他整個人就如火球,瀕臨爆發的邊緣。


    “喂……夏暖……倒杯水來……”


    走到樓梯口的夏暖放開把住扶手的手,轉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溫水,還發了一點鹽在裏麵,端了出來,放在桌幾上。


    倒在沙發上的溫大少雙腳擱在桌幾上,嘴裏的酒氣熏天,夏暖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一蹙,把水推進了一點,淡淡地說:“少喝點。”


    “不喜歡?”溫大少斜歪在沙發上,流裏流氣地說,那神情好像在調戲風塵女子。


    夏暖沒有搭腔,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溫大少歪歪倒倒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繞過長方形桌幾,擋在她的麵前:“你就那麽不想看到我?”


    他雙眸通紅,勉強夠得上不醜的臉上,血色正濃,說話繞著舌頭,顯然醉得不輕。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夏暖不想和他多說,想從他身邊走過去。


    “夏暖!”溫大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牢牢地鉗住她,不讓她甩脫。


    “放手!”夏暖低聲說,無比有力地說,明亮的大眼睛注視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溫大少心裏一陣刺痛,二十五年前,他就是投降在這樣一雙沉靜的雙眸裏,他深深記得寧楚婷拿著和她的合照,問他對她有沒有意思的時候,他的心跳快得幾乎停不下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嗬,黑白照中,衣服褲子怎麽看都看不清款式,那雙眼睛卻好似兩顆黑曜石在閃閃發光,那樣的清澈、那麽的純潔、那樣的春意盎然,他一下子就給她這雙眼睛吸引住了。


    那時候的他已經結婚三年了,還有一個兩歲多的女兒,妻子忍受不了他的花心,離家出走了。


    夏暖嫁給他,並沒有費什麽精力和財力,她幾乎就那樣走來,什麽都沒有,他也沒有問,因為他迷失在她那雙眼睛裏。


    夏細語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嫁給他的,他不知道,也沒有追問,他隻認為憑自己的魅力是能夠收服任何一個女人的,時間一久,夏暖自然會接受他。


    結婚沒有幾天,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了,除了新婚之夜,兩人都喝得迷迷糊糊的睡在一起之外,她就不肯讓他接近她了,每天她都防色狼一樣防著他,早早地帶著女兒進入房間,把門反鎖。


    溫大少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家裏女人給氣受,就倒外麵去尋花問柳,漸漸的,夏暖卸下了對他的防備。


    一個月之後,夏暖有了身孕,她的妊娠反應很離譜,肚子也大得很快,她去醫院回來,說她得了什麽什麽怪病,肚子裏又鬱氣,需要靜養。


    那時候溫大少想要隨著潮流,做個“洋人”,就打算定居美國,沒想到夏暖堅決反對,說她身體不好,怕出國不適合生產。


    娶了她之後,溫大少也有些不耐煩,幸好她把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也沒有求要名分什麽的,就聽之任之,把她留在國內養胎。


    夏暖購下一座小洋樓,在那裏安心養胎,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溫大少在美國,沒幾天就被那些性格的洋妞勾引得丟了三魂七魄,天天出去鬼混,把最初對夏暖的驚豔忘得一幹二淨。


    夏暖生下孩子,滿月之後才去了美國,之後以不習慣異國他鄉的生活為理由,經常回國。


    沒有人管著的溫大少如魚得水,夏暖在國內或者在國外,對他來說,已經不那麽重要,他們在美國的家,成了名副其實的“旅社”,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孩子大了些,夏暖才安定了些,在美國呆的日子多了起來,人也更加落寞起來,溫大少夜夜笙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財產也越來越少,溫雅莉剛開始走秀的時候,對他這個父親提出過嚴厲警告,如果不改正陋習,就不認他這個父親!


    夏暖對溫雅莉一直是不錯的,她甚至不知道夏暖不是自己的生母,她隻是奇怪妹妹溫雅妍和自己的外貌性格相差得太多。


    夏暖的眼睛沒小,可眼裏的內涵多了,多了憂鬱、多了滄桑、多了無奈,看溫大少的時候,還多了同情。


    溫大少的手勁更大了,她與溫雅莉一起回國,不但沒有幫到半點忙,女兒還說她站在尚宇那邊,說她不該執意孤行!


    這樣的女人養來有什麽用?二十多年了,她為他做過什麽?掛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一點貢獻都沒有!


    酒醉得失去理智的溫大少後悔了,後悔當初迷失在她的眼睛裏,那雙眼睛讓他走火入魔一樣,日夜思念,那時候的他,睜眼閉眼都是她,現在想起來,他那時候肯定是入了魔障!


    “你喝多了!”


    夏暖望著手腕上的大手,很瘦,青筋突出,汗毛豎立,她忽然想起電視裏那些病得不行的男人,死到臨頭還想拉著人一起走……


    “放手!”她去掰他的手指,可醉酒的男人力大無比,她不能掰動半分。


    “夏暖,你和我說說,你當初是為什麽嫁給我的?”溫大少打著酒嗝,死拉著她的手不放。


    夏暖不說話,他就拉得更緊,夏暖覺得自己的手骨快要斷了,幹脆放鬆,任他握著。


    她不反抗,溫大少覺得沒有意思,酒瘋也發不出來,盛怒之下,另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一甩,甩得她踉蹌往前衝,衝到樓梯口才穩住身形。


    夏暖知道今晚的威脅過去了,舒了口氣,顧不得手臂上的疼痛,不慌不忙地上樓去,門在身後關上之後,她才低頭察看手臂,淤青!這種傷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了,不過今晚上覺得特別刺目,鍾慕文就不會這樣粗暴的對她!


    再見鍾慕文,打亂了她的一切,已經趨於死水的心湖硬生生給他攪起了漣漪,看到他對女兒的寵溺,她感到欣慰,也有不安。


    夏細語已經知道她是她的親生母親,如果知道鍾慕文是她的父親,她會怎樣想?她會不會連鍾慕文也恨上?如果這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鍾慕文對她舊情未了,她何嚐忘記過他?年少時的初戀,甜蜜又美好,她唯一愛過的男人也隻有他,他就是她的唯一啊!


    可造化弄人,她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他,為他生了孩子,他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夠悲哀!


    瞅著手臂上的淤青,她輕輕歎息。


    鍾慕文再次牽動她心中最纖細的一縷神經,她和他還有可能麽?拒絕他無數次了,可他都沒有放棄,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執著,她那死灰般的感情又燃燒起來了?是真的?是幻覺?他那樣的出色,要尋找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還那樣熱切地希望她回到他的身邊?她迷惘了。


    再者,她回到他身邊,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夏暖和夏細語不愧是母女,心思都一樣,倆人都為心愛的男人六神無主。


    美國午夜十點多,中國中午十點多,她拿起手機,撥通鍾慕文的電話。


    “暖暖……”鍾慕文終於等到了日益盼望的電話,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黝黑的雙眸燃燒起希望之火:“你想通了?”


    夏暖聽著那熱切的聲音,心裏有陣輕微的痙攣和酸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這些日子以來,我都在想我們的事情,我們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再也浪費不起了,我不祈求你帶我出現在世人的眼中,但是我祈求你的愛,你懂嗎?懂嗎?”


    她是個卑微的人,隻能祈求卑微的愛!


    鍾慕文透過電波,仿佛看到那雙哀哀切切的大眼睛,她眼裏的悲哀在慢慢消失,在慢慢變淡,然後盛滿了渴望……


    “我愛你,我要給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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