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免去了所有權力之後,陳微微一度心灰意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了,是太過於激進,還是真的太笨。


    不過在反思之後,他還是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性格中的自大,確實應該再改改。


    如果他不是自大到認為可以揣測到辛先生的意圖,那他也不會朝著兵部尚書尹重體下手。


    回到上陽宮之後,陳微微就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件事,重新審視辛先生,重新審視他自己。


    他最後得出來的總結就是,凡是辛先生沒有要求他去對付的人,那就不要碰,千萬不要碰。


    對付吏部的人,辛先生的要求就是吏部上下都要清查,所以他連吏部尚書這麽大的人物都敢下手,辛先生並無阻攔。


    兵部這邊,其實辛先生也早已給出了明確的指示,那就是到兵部侍郎關元卿這裏,可他膨脹了,非想利用這事牽扯到尹重體,進而可以牽扯到林葉。


    想明白這些事之後,他就跑到禦園外邊想求見辛先生,這才得知,辛先生竟是已經離開了歌陵城,去林葉的怒山大營了。


    往回走的時候,陳微微心中悵然若失,他總覺得自己這次失誤,極可能斷送了他這才剛剛開始的仕途。


    越想越是懊惱,越想越是後悔,在這歌陵城的大街上,他都有一種給自己兩個耳光的衝動。


    如果在這個時候他能足夠冷靜,而不是反思到此為止的話,那他應該能感受到林葉那封信的好意,可他沒有繼續深思。


    所以他對林葉的怨恨,越發的濃烈起來。


    他覺得,自己就是被林葉算計了。


    一邊走他一邊想,林葉了解他,所以知道他隻要看到那封信,一定會生氣。


    他一定會覺得林葉是在嫉妒自己,所以他一定不會按照林葉的勸說去做。


    林葉算準了他的反應,這一切,都是林葉設局讓他往裏鑽的結果。


    最關鍵的是,他還中計把父親送到林葉身邊。


    正想這這些的時候,一輛馬車在他身邊路過,車窗開著,車裏的人看了他一眼。


    “大禮教神官,有貴人想請你見一見,若方便的話,現在可以上車來。”


    這人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左右,比陳微微應該年紀大一些,但看起來比陳微微白淨。


    說話斯斯文文,長相也是斯斯文文,那張臉,就是一張典型的讀書人的臉。


    陳微微此時心情正煩躁著,聽到有人說話,立刻就皺起眉頭,眼神裏帶著怒意的看了過去。


    “你誰?”


    “在下隻是一個傳話人。”


    “既然你隻是一個傳話人,那你就回去再傳個話,告訴你口中的那位貴人,想見我,來上陽宮奉玉觀遞帖子,我若得空自會見他。”


    那書生笑了笑道:“那位貴人告訴我說,大禮教神官一定會拒絕,所以他說,若大禮教不想來,就問問大禮教,你藏起來的那三重蟬,自己學的懂嗎?”


    隻這一句話,就讓陳微微的後背瞬間就冒出來一層冷汗。


    上陽宮老掌教曾經幫他把三重蟬不死魔功徹底拔除,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可陳微微有個秘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這是他在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秘密。


    這秘密,就是三重蟬其實被他藏起來了,沒有被老掌教徹底拔除。


    臉色變換不停的陳微微,最終還是登上了那輛馬車。


    坐下來的那一刻,他才發現這個一句話就把他嚇住的書生竟然是個殘疾人。


    書生坐在那,長衫的下擺蓋住了雙腿,可還是能看出來,他膝蓋一下都沒有了。


    “大禮教神官是好奇我怎麽沒有了半截腿?”


    書生微笑著說道:“因為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覺得自己足夠了不起了,就去嚐試著挑戰權威,好在是,權威還不至於和我一般見識,隻是斬斷了我的雙腿,而不是要了我的命。”


    他說完這些話看向陳微微,語氣有些複雜的說道:“所以大禮教神官也該明白,權威之所以能是權威,就是因為不管是權,還是威,他都已經在那麽高了。”


    陳微微眯著眼睛說道:“你到底是說什麽?要見我的人又是誰?”


    書生道:“我來之前,有人告訴我說大禮教神官最大的缺點就是沉不住氣,現在看來,大禮教神官對你的對手和朋友都不大了解,但你的對手和你的朋友,對你卻都很了解。”


    陳微微心裏一動。


    不得不說,這個書生一語道破了他最大的弱點。


    陳微微隨即不再問什麽,他閉上眼睛,想著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就不言不語了。


    馬車走的並不快,一路上搖搖晃晃的,陳微微不說話,那個書生也不再說話。


    就這樣,馬車一路搖晃這出了歌陵城,順著管道又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最終在一座規模不小的莊園門前停了下來。


    這莊園並非是王家的石橋山莊,而是臨湖修建,陳微微下車之後看了看,發現這居然是個漁村。


    歌陵城的位置極好,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城北山脈雖然算不得多高,但很有氣勢,城南便是平原,土地也很肥沃。


    往城西南方向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到這片方圓能有上百裏的水泊,湖被稱之為鏡湖,山被稱之為鏡山。


    鏡山在歌陵城西南,距離歌陵城更近,林葉所在的怒山在歌陵城東南,距離更遠。


    幾乎相同的就是,鏡山山下有鏡湖,怒山山下也有一片湖,名字和山也一樣,教怒湖。


    鏡湖一年四季無風起浪,看起來一直都水平如鏡,所以才稱之為鏡湖,山倒映在這片平靜的湖麵上,也是安安靜靜的,所以叫做鏡山。


    怒山那邊就不一樣了,怒山之所以得名,是傳聞山中有一個脾氣暴躁的山神,百姓們稍有得罪,他就會勃然大怒。


    山神一怒,山中的野獸就會出來傷人,山中經常狂風大作,山中如此,湖便如此,隻要有風,湖水便會掀起波瀾。


    當地的百姓們經常說,之所以在怒山修建一座大營,就是為了鎮住那暴躁的山神,因為自從有怒山大營之後,那山那湖確實顯得老實多了。


    這座莊園就在鏡湖邊上,能在歌陵城外一個多時辰的路程處修建如此規模的莊園,足以說明這莊園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


    書生下了車之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陳微微想這既然都到了,那就坦然麵對。


    於是,他也不問了,直接邁步進門。


    等到了客廳之後,有下人為陳微微上茶,陳微微往四周打量了一下,這客廳裝飾簡單但絕對算不算簡樸。


    看著那不起眼的一件裝飾品,都可能價值不菲。


    書生在客位落座之後,便始終笑盈盈的看著陳微微,陳微微不問他什麽,他也不主動說什麽。


    良久之後,不見有其他人來,陳微微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他看向那書生問道:“既然已經到了貴寶地,那主人家為何遲遲不肯出來相見?”


    書生笑著回答:“大禮教神官何出此言?主人家不是已經坐在這裏了嗎?”


    陳微微臉色微微一變,再次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書生。


    陳微微抱拳道:“原來你就是這裏的主人家,失敬了,請問如何稱呼?”


    書生道:“大禮教神官又說笑了,明明你才是這裏的主人。”


    陳微微臉色再次一變。


    “這位先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隻要大禮教神官點點頭,這園子就是你的了,不隻是這園子,包括園子裏的下人,也都是大禮教神官的。”


    陳微微聽到這句話後猛地起身:“先生若有什麽事與我商量,不妨直言,若無其他事,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我還要回上陽宮,還有諸多雜務需我處置。”


    書生說道:“有貴人為大禮教神官準備了三件禮物,大禮教不如聽我先把這三件禮物介紹一下。”


    陳微微沒有回答,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書生道:“第一件禮物就是這園子,占地三百畝,在戶部那邊有備案,房產在一家經營漁業生意的商行手上,按照規劃,這裏會用幾年時間,打造成歌陵城外的慶餘河。”


    “這個園子裏的下人,男丁就不說了,所有侍女,都是百裏挑一的佳麗,若剛才大禮教進來的時候看過,就知道我所言不虛。”


    書生繼續說道:“第二件禮物,是......這個。”


    書生說著話,從袖口裏摸索出來一個玉瓶,看著隻有半個巴掌大,瓶子材質極好,晶瑩剔透。


    書生道:“這瓶子裏有一顆丹藥,對於大禮教神官來說,現在沒用,但將來必有大用。”


    陳微微皺著眉頭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書生道:“複魂丹。”


    他笑著說道:“大禮教神官也該聽聞過,三重蟬魔功最早是朝心宗宗主雁北生所用,後來他在和上陽宮一位大禮教神官交手的時候,走火入魔而死。”


    “三重蟬第三次破功的時候,如果運氣好,破功成功,也需要三天三夜的靜修才能安然度過。”


    “若運氣不好,十死無生......”


    說到這,書生看向陳微微說道:“大禮教神官將三重蟬藏在自己的右眼中,這件事,連老掌教都瞞過了,確實了不起。”


    “可若大禮教神官到了破功的時候,應該也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因為三重蟬最凶險的一次破功,便是這第三重。”


    書生舉起那個晶瑩剔透的瓶子:“這裏的複魂丹,可以保命一次。”


    陳微微明顯有些激動起來,因為那個書生所說的話,一字不差。


    三重蟬最凶險的破功,如果成了,那天下無敵,如果不成,那便身死道消。


    所以這顆複魂丹對於陳微微的誘惑有多大,可想而知。


    他根本不可能抗拒。


    “這......”


    陳微微咽了一口吐沫,態度也變得謙卑起來,他甚至都忘了去問問,對方怎麽知道他藏在右眼的秘密,而是問道:“你......這複魂丹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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