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的城門打開了一半,在數十名騎士的護衛下,白蠻大巫師從城中出來,朝著白蠻營地那邊過去。


    如今青山城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就在城外空地上席地而坐,看到城門開的那一刻,不少人歡呼起來。


    他們都是從各地來青山城做生意的,走親戚的,還有雲遊歸來的。


    已經在城外等了數日,城門不開,他們又不敢就這樣直接走了,尤其是做生意的,貨物運到了,若是再運回去,就可能賠個傾家蕩產。


    然而這歡呼聲才響起來,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往城門那邊衝,那半開的城門就迅速關閉,砰地一聲,把無數人剛剛燃起的希望直接澆滅了。


    許多人都在咒罵。


    為什麽他們作為玉人沒法進出玉人的城池,那白蠻子卻能進出自如?


    可是沒人真的敢大聲罵出來,畢竟在不遠處就是數萬白蠻大軍的駐地。


    大巫師到了營地外邊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來回巡邏的士兵明顯比之前多了不少。


    到營地門口她本來要直接縱馬進去,卻被那些平日裏對她敬若神明的士兵攔住了。


    “大巫師......”


    一個將軍臉色為難也帶著懼意的說道:“還請大巫師下馬進營。”


    “為什麽?”


    大巫師俯瞰一眼。


    將軍更加為難起來:“大巫師進了營地就知道為什麽了,還請大巫師不要為難我們......”


    大巫師冰雪聰明,忽然間醒悟過來什麽,下馬之後大步朝著營地裏走去,快到中軍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大群身材極為雄壯的力士。


    她加快腳步到中軍大帳,才到門口,就看到一個魁梧的漢子在大帳裏正坐在那,用刀片著烤熟的羊腿在吃。


    “土司大人!”


    大巫師猜到了,可還是嚇了一跳。


    “進來說話。”


    白蠻土司烏鑄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


    大巫師進門之後俯身道:“土司大人怎麽來了,家裏......”


    烏鑄道:“我再不來,就沒有什麽家裏了。”


    大巫師連忙道:“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烏鑄把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隨意蹭了蹭,然後從懷裏摸出來一封信扔在桌子上。


    大巫師上前拿起書信,看完之後,臉色已經格外難看起來。


    “這......是真的?”


    她問。


    烏鑄道:“我之所以來,是因為玉國大將軍林葉派人給我送來了這封親筆信,我也不好判斷,所以打算親自過來看看。”


    大巫師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越發覺得這封信裏寫的極有可能事真的。


    “那個叫林葉的大將軍推測,劉廷盛不是想利用我們攻打歌陵,而是想借機讓我們和綠蠻自相殘殺,如果他推測是真的,那麽綠蠻的大軍應該已經繞路回去了。”


    烏鑄問:“你覺得呢?”


    大巫師道:“雖然不能全信,卻也不能不防。”


    烏鑄:“我已經派人去探查了,如果你今日不來,我今日就要率軍離開,已經等了你三日,再遲一些你出城就看不到我了。”


    就在這時候,大帳外邊有人急匆匆的跑過來。


    “土司大人!”


    門外的人單膝跪倒:“探子已經回來了,累死了兩匹馬趕回來的,綠蠻的大軍果然已經調轉方向,準備繞路回去。”


    烏鑄哼了一聲:“劉廷盛,我會記住這筆賬的。”


    大巫師臉色有些發白的說道:“如果綠蠻趁著我們兵力都在青山城這邊殺回去,家裏一定血流成河。”


    烏鑄:“所以我要把兵馬帶回去。”


    他指了指青山城:“你現在回去,叫上誇琪瑪,把城裏的人馬也帶回去,這次,我要讓綠蠻人知道背叛要付出什麽代價。”


    “土司大人,還不能回去!”


    大巫師忽然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為什麽?”


    烏鑄臉色頓時不悅起來。


    大巫師上前,壓低聲音在烏鑄耳邊說了一些話,烏鑄聽完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問:“你覺得有沒有勝算?”


    大巫師道:“隻要林葉說的是真的,那這兩日我們就能看到......”


    正說到這的時候,又有人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土司大人!”


    那報信的人風塵仆仆,看起來累的已經要脫相了,嘴唇幹裂,眼神恍惚。


    “在東北方向發現大玉的軍隊,是從未見過的旗號。”


    聽到這話,烏鑄立刻看向大巫師。


    大巫師立刻問道:“來了多少兵力?”


    探子嗓音幹啞的說道:“看不出,最少也有五萬人以上,可能更多,而且都是騎兵,也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大巫師自言自語道:“怯莽真的來了?他們怎麽來的?劉廷盛的情報不是說十萬怯莽都在林葉那邊麽,難道那邊的林葉是假的?”


    林葉當然是真的,隻是林葉那十萬大軍是假的。


    到登州之前就是假的了。


    林葉帶著的不過兩萬餘人,一路上走的緩慢,隊伍拉開架勢,走的鬆散,又故意揚起煙塵。


    紮營的時候,按照十萬人規模埋鍋做飯,看起來那升起來的道道炊煙就能判斷,足以供應十萬大軍夥食。


    劉廷盛的斥候探知的消息,都是林葉想讓他看到的。


    早在到登州之前,將軍封秀奉林葉之命,帶著八萬多精銳怯莽繞開登州。


    這一繞,就繞出去了一千多裏,為的就是避開劉廷盛的眼線。


    從登州一路往南是劉廷盛占據的江州,封秀的大軍卻一路往東,走了四百裏再往南,晝夜兼程的趕路,然後再繞回來直撲青山城。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林葉早早就在歌陵造好了沙盤,規劃出來一條不好走,但可以讓騎兵直接蹚水過河的路線。


    一千六七百裏的路,封秀帶著人足足走了一個月。


    “這林葉......”


    烏鑄自言自語道:“竟然真的如傳聞中一樣可怕,難道他會仙術不成?把數萬騎兵,用仙術送到了青山城外?”


    大巫師則立刻說道:“土司大人,現在不能再猶豫了。”


    烏鑄問道:“就按照你說的辦,現在你就趕回青山城去,我派人......不,我親自去迎接怯莽軍!”


    說完這句話他又忍不住感慨道:“難道這個林葉有一雙臻天的眼睛?可以在天穹之上俯瞰,才能把全局都看的這麽清楚?”


    與此同時,青城山最高處。


    金魚盤膝修行,他必須盡快恢複實力,現在唯一能有機會殺出城外的就是他了,他肩負著數百人的生死。


    緩緩睜開眼睛,金魚先往大禮教聶無羈那邊看了看。


    聶無羈臉上還蒙著一層黑氣似的,但看起來好像比昨日還要稍稍好些。


    不能再耽擱了,天知道大禮教能不能扛過這次劫難,雖然看著比昨日好些,可是聶無羈也虛弱的沒剩下什麽氣力了。


    “駱錦詞。”


    金魚起身道:“準備一下,我要下山了。”


    駱錦詞沉默片刻,把他準備好的東西都遞給金魚,這是他的隨身裝備,他一件沒留都給金魚了。


    “雖然你我還算不上熟悉。”


    駱錦詞道:“我也隻不過是個宮裏的......可若咱們都能活下來,你不嫌棄,咱們就結拜為兄弟。”


    金魚哈哈大笑,摟住駱錦詞肩膀:“那你可是當大哥的,以後我吃喝嫖賭都要你來花錢。”


    駱錦詞顯然不適應金魚這樣熱情,在宮裏,誰也不會這樣勾肩搭背,他當然也不會對別人付出什麽真誠。


    那是勾心鬥角的地方,個個都彼此提防。


    可是駱錦詞喜歡這種感覺。


    他說:“那......你悠著些就好,我俸祿不高,你隻要給我留一點點,剩下的都給你用。”


    金魚笑道:“行了,知道給你留點。”


    他也不客氣,將駱錦詞的裝備背在身上,一抱拳:“活著見麵。”


    然後轉身大步而行。


    他們其實,都不熟悉。


    四百多名上陽宮弟子見金魚要走,紛紛起身相送,所有人鄭重的朝著金魚行了一個大禮。


    “別這樣!”


    金魚笑道:“搞的好像我一去不回似的,這種小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非但能回來,還能給你們帶回來四百多個娘們兒。”


    說著話,他深吸一口氣,大步狂奔,朝著那條斷崖衝了過去。


    以他實力,想要衝過這條斷崖也需盡全力才行,搞不好人跳不過去,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人才騰空而起,就看到對麵非過來一個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黴,兩個人竟然完美的在一條線上。


    都是人在半空,想避開都不太可能。


    這兩個家夥,就抱在了一起。


    “我操你大爺,你他媽的誰!”


    “你他媽的誰,為何操我大爺!”


    說著話,倆人一塊往下掉。


    就在這一刻,聶無羈猛的張開眼睛,雙手伸出去後又向回狠狠一拉。


    兩道雄厚的內勁卷出去,將那兩個家夥堪堪拉了回來。


    然後聶無羈就吐了口氣,身子一晃向後倒了下去。


    “操蛋!”


    金魚喊了一聲,快步衝向聶無羈。


    “我-操!”


    來的那人一看這場麵也喊了一聲,也衝向聶無羈。


    來的人是朱小祝。


    他搶到聶無羈身前,扶著聶無羈起來,卻見大禮教已經雙目緊閉,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


    “中毒了?”


    朱小祝急促的問了一句。


    金魚點頭:“是,你到底是誰?”


    朱小祝不理會他,有些慌亂的從懷裏取出來林葉給他的那半張藥經塞進聶無羈嘴裏。


    “菩薩保佑,臻天保佑,究結聖人保佑,大禮教是好人,你放他一條後路,我聶靈山可用十年壽命來換!”


    金魚一聽這話,心說這是一個好兄弟啊,有情有義!


    於是抱拳道:“這位聶大哥,你此言令我欽佩。”


    朱小祝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欽佩我,我又不是聶靈山。”


    金魚狂愣。


    好在是這半頁藥經迅速融化之後,聶無羈悠悠醒來。


    看了一眼朱小祝,盡力微笑:“你來了。”


    朱小祝:“你別笑,你一笑我就怕你是回光返照。”


    聶無羈:“......”


    朱小祝見聶無羈呼吸恢複過來些,連忙問道:“大禮教中的什麽毒,怎麽如此霸道?”


    聶無羈道:“不是單純的毒,而是帶毒的內勁......”


    這時候他才看到,眼睛紅腫紅腫的丁珞衫,一直都在人後邊看著他,不敢靠近,滿臉都是擔憂,卻又害怕。


    聶無羈忽然間明白過來,這幾日,丁珞衫在這應該很不好過。


    她是如意劍宗的副宗主,這裏都是上陽宮的人,就算沒人為難她,她又怎麽可能坦然處之。


    “我死不了。”


    聶無羈看向丁珞衫,溫柔笑道:“這死不了的本事厲害不厲害?”


    丁珞衫使勁兒點頭,不爭氣的眼淚又一次滑落下來。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聶無羈就虛弱的笑道:“想學嗎?以後你跟著我學。”


    金魚瞬間感覺聶無羈身上散發出聖潔光輝,立刻崇拜起來。


    而朱小祝則想著,大禮教你都這個逼-樣了,還在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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