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在得到了後族的確定承諾之後,宗政憐海進了都城,但沒有第一時間就去進宮見皇後。


    還是在驛館之內,葉無憂與宗政憐海相見,雖然才幾日沒在一起,宗政憐海見到葉無憂的時候顯然有些控製不住激動的情緒。


    見葉無憂出門迎接,宗政憐海快步上前扶著葉無憂的胳膊:“先生怎麽還出來了,風大,快回屋歇著。”


    看起來,這位婁煩未來的帝王對葉無憂真的是在乎到了極致。


    所以葉無憂在看著這位年輕親王的時候,眼神裏也有那麽一絲絲的於心不忍。


    當然,隻是一閃即逝。


    “先生派人接我進城,是已經和皇後談好了?”


    “差不多了,還有些事需要殿下親自和皇後去談,畢竟我身份低微,無法替殿下做出什麽保證。”


    “先生這是什麽話,我早已說過,先生可全權代表我,先生的話就是我的話,先生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葉無憂道:“可主次尊卑,還是要有的,不能讓皇後那邊的人說,我已經壓到殿下頭上去了,我既是殿下幕僚,為殿下謀事,也要維護殿下的威嚴。”


    這短短幾句話,把宗政憐海說的內心感慨萬分,心說自己這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得葉先生這樣的人輔佐,真是上天眷顧。


    葉無憂回到屋子裏後,想給宗政憐海倒茶,宗政憐海快步過去,不準他動手,扶著他坐下來休息。


    葉無憂的那位老仆看著宗政憐海這般反應,眼神也微微有些飄忽,隻是他才沒有什麽憐憫之心,大概隻是覺得這宗政憐海真是個......倒黴催的。


    宗政憐海給葉無憂倒了茶後,拉了把椅子在葉無憂對麵坐下來。


    “先生快和我說說,皇後那邊是個什麽態度?”


    “殿下莫急,聽我慢慢道來。”


    葉無憂抿了一口茶後說道:“皇後那邊已經著手去安排各大部族的事,不出意外,這事皇後還是有手段可以擺平的。”


    “不過,各大部族的勢力不俗,與其就這麽放手給皇後,不如殿下現在也開始著手布置,能搶過來多少是多少,這時候,皇後不會和殿下翻臉。”


    宗政憐海連忙問道:“如何安排?”


    葉無憂道:“如不出意外,皇後雖然並未告知,但我確定,她必然已分派心腹往各大部族去傳旨,無非是說,宗政顯赫在外邊各大部族的首領殺了,或是囚禁,然後任命新的部族首領。”


    “如此一來,各大部族的新任首領當然不會歡迎老首領回來,各大部族被分裂,要麽被皇後控製,要麽陷入內亂,無暇顧及皇位之爭。”


    宗政憐海安安靜靜的聽著,不插嘴,做個合格的小學生。


    葉無憂繼續說道:“殿下想一想,平日裏哪個部族與殿下親近,派人馬上去聯絡,讓他們帶兵到都城來。”


    宗政憐海問道:“若如此,皇後必然會阻止吧?”


    葉無憂道:“皇後阻止不了,她不可能把將來朝權都吞下去,也不敢把殿下逼迫的太緊,殿下隻選幾個可以拉攏的部族,許他們為將來的皇帝親軍,給他們高官厚祿......”


    宗政憐海懂了:“如今我手裏隻有一個吳珂瑪多,根本就沒有和皇後掰手腕的資本,所以馬上拉攏起一支隊伍作為親兵,最起碼可以保證皇後不敢太過分。”


    葉無憂道:“另外,皇後派人去的地方,殿下也派人去,要適當的提及,殿下將來能給的,必然是比皇後要多。”


    宗政憐海:“那皇後知道了,怎麽放過我?我看不如去找皇後選定之外的人,就是也有些實力競爭部族首領之位,如此一來,皇後許諾一人,我許諾一人,那各大部族必亂。”


    葉無憂搖頭道:“就是要讓皇後知道,如此一來,她反而覺得殿下並無多少城府,隻會跟在她後邊學,若殿下試著去分化各大部族,皇後必然會提前對殿下動了殺心......”


    “殿下雖然是皇後心中最合適的人選,可如不出意外,皇後近日必會收養一位皇子,悉心教導,等將來到了十來歲,怕是就要發動政變......”


    葉無憂看向宗政憐海:“殿下,現在我們要求助之人,便是將來更大的禍根,所以要小心應付才行,先要讓對方輕視,做一些看起來有點心機,但心機又不多的事......”


    宗政憐海懂了:“然後呢?”


    葉無憂道:“左相藺儒這個人,可以利用。”


    宗政憐海道:“此人,其實也算是個無欲無求的吧?他現在已是左相,最多讓他做到右相,我能許給他的,皇後必是早已許給他了。”


    葉無憂道:“皇後許給他的,大概是將來廢掉雙相之製,讓藺儒做宰輔,可是藺儒心中最怕的是什麽?”


    宗政憐海搖頭:“我不知道,請先生教我。”


    葉無憂道:“藺儒最怕的,是和殿下你一樣,皇後隻許你們做個傀儡,大權,盡在後族。”


    宗政憐海眼神一變。


    葉無憂道:“藺儒此人陰狠狡詐,當然明白他無力抗衡皇後,他覺得自己不是皇後對手,但卻能控製好殿下你......尤其是,隻要我死,他更加覺得有把握。”


    宗政憐海立刻說道:“先生這是什麽話,將來宰輔之位,必然是先生無疑,我怎麽能讓給藺儒那般兩麵三刀的小人?”


    葉無憂笑道:“兩麵三刀,恰恰就是殿下可用的東西啊。”


    他笑著說道:“殿下可找機會見見藺儒,就對他說,葉無憂那身子骨怕是不能長久,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多仰仗藺儒才行。”


    宗政憐海搖頭,態度堅決道:“此話,我不能說!”


    葉無憂道:“殿下不要執拗,此言就算是殿下說了,以藺儒那性子也未必會信,所以殿下還需再加一個籌碼。”


    “你就說我野心巨大,想著事成之後,讓殿下封我為冬泊之主,就說我想衣錦還鄉,想回冬泊去作威作福,而且,殿下已經答應了。”


    宗政憐海臉色猶豫。


    “還有一事。”


    葉無憂道:“殿下要暗中去拜訪樓台家。”


    宗政憐海臉色大變。


    “這......我,我不敢去。”


    “必須要去。”


    葉無憂道:“能製衡後族的,比試樓台家無疑,到了關鍵時刻請樓台家的人出手,隻要把後族打壓下去,廢掉皇後,除掉皇後要扶植的皇子,甚至......甚至要講所有皇子盡數除掉。”


    “這件事,樓台家能下得去手,不要輕信什麽他們是皇族忠誠的護衛,他們隻是皇帝忠誠的護衛,誰是皇帝,他們效忠誰。”


    “這是樓台家族能綿延數百年地位依然穩固的根本緣故,不參與爭奪皇位之事,但隻要有人坐上皇帝寶座,他們就立刻宣誓效忠。”


    葉無憂看著宗政憐海的眼睛說道:“赫連家沒有賦神境的絕世強者,隻要樓台家現在還有一個,就能將赫連家抹了去!”


    宗政憐海戰戰兢兢的問道:“先生若想到的事,那皇後必然也會想到吧,她既然要收養一位皇子,當然也會去拜訪樓台家。”


    葉無憂笑道:“若殿下是樓台家的人,殿下是選一個將來權勢滔天的皇後和一個需要培養十幾年才能穩住的皇子,還是選擇殿下你這樣更好控製的人?”


    “樓台家已經沒什麽更加榮寵的提升可能了,但樓台家至今沒有人進入朝堂,隻要殿下開這個口子,樓台家也未必不動心。”


    宗政憐海深吸一口氣,起身抱拳行禮:“先生此言,讓我茅塞頓開,原本我還以為自己勢單力孤,現在看來,竟是能爭取來如此多的幫手,若我先生提醒,我是萬萬想不到的,先生,實為我之福星,實為婁樊之福星!”


    坐在外屋的老仆聽到這話瞥了瞥嘴,心說他是婁樊福星?按照他這部署,用不了多久樓台家和後族就得幹起來。


    除掉後族之後,樓台家就想進一步控製朝權,又會和左相藺儒針鋒相對,藺儒又怎麽可能搞得過樓台家族?到時候藺儒死了,樓台家就一個對手了......


    當然不是宗政憐海,而是金瀾寺。


    金瀾寺之所以要不遺餘力的支持宗政憐海,雖然不至於是為了爭奪朝權,可一定是為了無上地位,樓台家當然不許金瀾寺在其之上。


    老仆剛想到這,就聽葉無憂壓低聲音又說了幾句話。


    葉無憂道:“殿下見過樓台家的人之後,立刻就去求見金瀾寺主持啟慧大師,就說......你信不過樓台家的人,樓台家的人可以坐神衛,為何金瀾寺不可以?”


    “隻要金瀾寺這次做了殿下登極之後的神衛,殿下稱帝之後便立刻宣旨,以後金瀾寺才是神衛的不二人選......”


    老仆聽到這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在心中默默的說道......宗政憐海,你個憨逼該激動了,快說謝謝。


    他才想到這,宗政憐海果然一臉興奮的說道:“先生這一計,可謂是一石三鳥之計,到時候樓台家,後族,金瀾寺,必定都是元氣大傷,若那樓台家的賦神境和金瀾寺的賦神境最終都死了,這想想看,就覺得開心,先生大才,竟然在我身邊,這實為上天眷顧,多謝先生!”


    老仆聽到這,又撇了撇嘴,心說婁樊皇族若都是這樣的憨逼,那婁樊這天下第一強國被大玉取代,是早早晚晚的事。


    偏就現在有個膽大包天的來婁樊做掘墓人,你們宗政皇族家的人還感恩戴德......


    想那宗政世全與大玉天子謝拂為曾經齊名於世,宗政世全落在大玉手裏,這便是婁樊大廈將傾的征兆,葉無憂來了,那就是給這將傾之大廈又推了一把......


    此時,宗政憐海激動道:“還得是先生謀劃,我在路上想了無數次,都不得其法,現在聽先生說完,立刻就豁然開朗起來。”


    葉無憂道:“還是殿下聰慧一點就透,若是換做魯鈍愚蠢之人,就算我有萬般謀劃,也是必敗無疑,所以,殿下總說得我相助是上天眷顧,在我看來,我能在殿下手下施展才華本來,那才是得上天眷顧呢。”


    聽他說到這,老仆撇著嘴在心裏想著......行了,氣氛到了,你們兩個該握手相慶,激動萬分了。


    果然,宗政憐海上前拉住葉無憂的雙手,語氣真誠又熱烈的說道:“若我能得江山,要為先生封王!”


    葉無憂連連道:“不可不可,殿下隻要能許我以才治國,我便感激涕零,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殿下知遇之恩。”


    外屋,老仆翹起二郎腿端了茶杯後,輕輕自語一聲:“哭......”


    話音一落,那宗政憐海抱著葉無憂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是大雨滂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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