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邁步走到一邊等著,駱神賦來做什麽,自有莊君稽來應對。


    不多時,那駱神賦就告辭離開,看起來態度倒是很客氣。


    莊君稽回到座位,笑了笑道:“吃飯。”


    他不提,林葉不問。


    不問也能猜到是什麽事,才剛剛老實下來的秩序樓,似乎又要抬頭了。


    他們迫不及待到完全不遮掩,謝夜闌才到雲州,契兵營還沒有完全控製,他們就又開始要給江湖定秩序了。


    此時一切似乎也都了然起來,秩序樓的那些人,原來是城主提前布局。


    可林葉總覺得其中還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因為秩序樓的出現,怎麽看都是北野王的布局才對。


    這其中應該有個很關鍵的人,能把北野王和謝夜闌都串聯起來。


    “吃飯。”


    莊君稽拿起筷子,問林葉:“我聽聞,契兵營中最近也不安穩?”


    林葉嗯了一聲:“小麻煩。”


    他看向莊君稽,莊君稽笑了笑:“一樣。”


    “你應該以前程為主。”


    莊君稽看了看林葉麵前的酒杯,林葉卻並沒有倒酒。


    林葉回答:“知道。”


    莊君稽道:“青鳥樓沒人可以威脅,隻要我還在。”


    林葉:“知道。”


    莊君稽:“吃飯。”


    林葉:“吃飯。”


    兩個人沒有再多說什麽,把靈山奴和楚家兄弟兩個看的一愣一愣的。


    兩個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說了許多話,卻隻他們兩個人能理解。


    於此同時,就在雲州城外的盔山,曾經契兵營在此地與那群悍匪有過激戰。


    校尉趙有誌就戰死在這裏,無論如何,他都是極有勇氣的漢子。


    契兵營撤回城內之前,就在這盔山上給趙有誌立了墳,還有那數百名陣亡的契兵。


    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懷裏抱著一壇酒,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跟在他身邊,手裏拿了個酒杯。


    這黑袍人倒一杯酒,女人就在一座墳前灑下。


    “都是一群年輕人。”


    黑袍人似乎是輕輕歎了口氣。


    而此時為他灑酒的女子,正是那日在盔山上與契兵廝殺過的駱驚鴻。


    看得出來,她在這黑袍人身邊格外的謙卑。


    “東家,有些事必然發生,有些人必然會死,東家也不用感懷。”


    黑袍人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有些事必然會發生。”


    他回頭看了看,數百名悍匪就站在林子裏,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那奇怪的麵具。


    這些悍匪聚在一起,便會有一種極為彪猛的氣息,單獨看他們任何一個,都會覺得有些冷傲,可聚在一起的時候,又如烈火。


    他們配長短雙刀,配雙發弩,配飛索,還配有單臂圓盾。


    他們的裝備,比起契兵營來說還要精良的多。


    “我想到了契兵營會被調上來,也想到了會有廝殺,更想到了會有傷亡。”


    黑袍人往四周看了看,因為臉上也戴著麵具,看不出他表情,可那雙眼睛裏滿是悲傷。


    “我卻沒有料到,長天他會喪命於此。”


    黑袍人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道:“我可為這些死去的契兵敬一杯酒,燒一些紙錢,卻連應天的屍首在哪兒都找不到,誰又能為他敬一杯酒,燒一捧紙錢?”


    駱驚鴻低頭,眼睛已經微微發紅。


    不遠處那數百名悍匪忽然


    爆發出一陣喊聲。


    “報仇!”


    黑袍人搖了搖頭:“我答應過你們,做完這件事就讓你們各自回家,去過安生日子。”


    駱驚鴻上前一步:“東家,應大哥不能白白死去,我們要為他報仇!”


    那數百人又高呼起來。


    “報仇!”


    黑袍人還是搖頭:“我們是為了幫新城主重新製定秩序,如今我們要做的已經做完,再做其他事,還會有傷亡。”


    駱驚鴻道:“我們不怕死,從十幾年前開始就不怕死了!我們怕的是兄長身死,我們卻不能報仇。”


    她眼睛裏的紅,已經越來越濃。


    “東家,讓我們報仇吧!”


    駱驚鴻道:“十年前是東家救了我們,那時候我們被人拋棄,卻互相扶持,東躲西-藏都沒有散掉,而這十年來,我們相依為命,情同手足,應大哥去了,不能讓他不瞑目。”


    黑袍人沉默良久。


    他回頭看向那些悍匪:“你們真的都要報仇?!”


    那幾百人再次出聲:“為應大哥報仇!”


    對他們來說,死去的應長天非但是他們的領袖,還是他們的兄長。


    十年相依為命,應長天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好。”


    黑袍人點了點頭。


    他走到那數百人麵前站住,停頓片刻後說道:“要報仇,便要有周密計劃。”


    他伸手指了指雲州城的方向:“長天死於契兵營之手,實則仇人是北野王拓跋烈。”


    他聲音逐漸拔高。


    “這次,朝廷已經鐵心要廢掉拓跋烈,新城主謝夜闌得玉天子密令,務必讓拓跋烈身敗名裂。”


    他再次掃視眾人:“我明麵上的身份,可與拓跋烈交往,也能得他信任,所以他才會用我來除掉他暗中的對手。”


    “可他不知道,我所用之人,一部分是謝夜闌的人,我在其中周旋,讓這兩人都對我深信不疑。”


    黑袍人道:“現在有機會利用謝夜闌除掉拓跋烈,缺少的是什麽?”


    他自問自答:“一個罪證。”


    黑袍人緩步走動:“現在謝夜闌還沒有明麵上的力量來對抗拓跋烈,所以契兵營他誌在必得。”


    “接下來我們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幫謝夜闌把契兵營死死抓在手裏。”


    “契兵營在手,再加上神賦他們在城中的秩序樓,雲州局勢,看似在謝夜闌之手,實則在我們手中。”


    黑袍人深深吸了口氣。


    “十餘年前,我也親眼所見了宗中兄弟們慘死,十幾萬手足,被北野軍屠殺殆盡。”


    他大聲道:“既然要報仇,就不隻是為長天報仇,也要為當年冤死的十幾萬手足報仇!”


    駱驚鴻大聲道:“請東家下令吧,東家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黑袍人點頭:“目標,還是契兵營,這次我們換個法子。”


    一個時辰後。


    謝夜闌站在雲州城高大的城牆上,看著城外那令人心胸開闊的景色,忍不住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他指向遠處:“那就是盔山?”


    金勝往微微壓低身子回答:“是,那就是盔山。”


    謝夜闌嗯了一聲,視線從遠處回來,城下是人山人海。


    他下令開倉的消息已經散布出去,從各地來領糧食的百姓絡繹不絕。


    隻短短幾日,這雲州城外就熱鬧非凡,城中數千州兵都已經調動過來,在城外維持秩序。


    在城下的空地上,一字排開幾十個派糧的地方,州府官員,城主府的官員,大部分都在下邊忙著。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城主大人在城牆上呢!”


    這一聲喊,城下的百姓們紛紛抬頭看,又不知道是誰先跪了下來,喊著青天大老爺,喊著救命恩人。


    有了第一個,便有無數個,城外呼啦啦的跪下來一大片,朝著謝夜闌所在的地方磕頭。


    謝夜闌知道那些人看不到他臉上表情,所以他也不介意此時稍微得意的笑了笑。


    他身上帶著天子令,任何事都可自作決斷,不用請示朝廷。


    連開倉這種大事,他都沒有想過要先寫奏折。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能除掉拓跋烈,玉天子才不在乎發給那些百姓們一些糧食。


    “恭喜世子。”


    金勝往俯身道:“已得雲州民心。”


    謝夜闌笑道:“民心這種事,最容易得,他們好應付,給他們一口飯,他們就感恩戴德。”


    說到這他語氣一轉。


    “可是有些人,拿了陛下的恩賜,卻居心叵測。”


    金勝往沒敢搭話。


    謝夜闌指著下邊說道:“我看有不少人都是遠道而來,其中有人半生未進過雲州城。”


    他看向金勝往:“先生,要不要再給他們點好處?”


    金勝往嚇了一跳:“世子......”


    謝夜闌:“嗯?”


    金勝往:“城主大人,若開門放人,一下子就會亂起來,州兵都在城外維持秩序,萬一城內出事,無法控製。”


    謝夜闌道:“他們都是大玉的百姓,陛下的臣民,哪有不許他們到大玉的雲州城來看看的道理?先生,你把人心想的太壞了,我看不會出事。”


    他笑了笑:“若先生不放心,我調動城主府的兵馬到城門口,替換州兵檢查,總是要比州兵做的好些。”


    金勝往心裏一震。


    可他又能如何?


    沒多久,城下又傳來一陣陣歡呼聲。


    城主大人下令,所有百姓,可暫時不領糧食,先進城遊玩,待離開的時候再帶糧食走。


    這消息,讓百姓們對謝夜闌更為敬服,城下的歡呼聲就是對這位新城主大人的認可和讚美。


    城主府的隊伍替換州兵守城門,盤查過往百姓的身份,隻要帶著憑證的,都可進城。


    人群中,駱驚鴻往四周看了看,百姓們身上那一股子臭汗味讓她有些厭惡。


    她把包裹抱好,走到城門口,守軍士兵看了看她包裹的顏色,隨即擺手讓她進去。


    數百名悍匪,混在百姓們中進城。


    他們分散出去,隨著人潮湧入各個街道。


    沒多久,他們又從四麵八方匯聚到了秩序樓附近,有的住進客棧,有的則住進了周圍民居。


    秩序樓五樓,江秋色看著下邊那些帶著藍色包裹的人,微微皺眉。


    東家的目標到底是什麽,其實他到現在也沒有看清楚。


    可他清楚的是,東家是要為十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報仇。


    江秋色當年去武館做了大弟子,師父師娘都知他是孤兒可憐。


    可卻不知,他明麵上的身份是假的。


    十餘年前,他的至親死在那場叛亂中,而他的師父也戰死在雲州城城外。


    那位朝心宗弟子心目中的神,被上陽宮一位禮教大神官,破不死功,殞命當場。


    那時候他還小,可他已經能記住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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