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陽梓城。


    天子走在小雨中,示意古秀今不用給自己撐傘,他還把自己身上的披風給了古秀今。


    古秀今受傷之後,身子還沒有恢複過來,明顯比以前虛弱,也就顯得很怕冷。


    幸好這雨實在是算不得大,隻是太細密,走在這雨幕之中像是走進了一場濃霧。


    “你不必擔心朕。”


    天子一邊走一邊對古秀今說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朕說要來爬山,你就不該跟著。”


    古秀今笑著回答:“禦醫說,臣也應該活動活動,有利於傷勢恢複。”


    天子道:“聽禦醫的,不聽朕的,回頭朕讓你去太醫院伺候他們。”


    古秀今道:“臣學的本事可是伺候聖人,真要是去了太醫院的話,那著實是大材小用了。”


    天子忍不住笑起來。


    他看向林葉,問:“要不然讓他以後跟著你打仗。”


    林葉道:“臣一時之間,不知道陛下是看不上臣了,還是看不上古公公了,還是兩個都想弄死。”


    天子哈哈大笑道:“你這人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古秀今心說聖人啊聖人,你都哈哈哈了,還說大將軍的笑話不好笑?


    天子問林葉:“你之前說過兩次要去龍章台,朕說等等,怎麽這幾日不再提及了?”


    林葉道:“陛下沒有馬上應允,應該就是不需要臣去。”


    龍章台是從冬泊北邊進入孤竹的最近的一座邊關,如果叛軍要從冬泊入境,必走此地。


    林葉的意思是,他帶一隊人馬過去,隻要死死守住龍章台,不管是婁樊人還是叛軍,都不可能輕而易舉的過來。


    可兩次提及,陛下都說不急,林葉就猜測著,陛下在那邊應該是有所安排。


    “你不必去龍章台駐守。”


    天子道:“朕有人在那。”


    林葉不知道會是誰在那,可既然天子能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代給此人,那此人就必然是天子所深信之人。


    孤竹這邊的局麵是好是壞,其實都在龍章台能不能守住。


    如果龍章台被攻破,大批叛軍甚至是婁樊人攻入孤竹,那這陽梓城未必能堅守住。


    天子是要冒險,可不是真的要送死。


    “以後你會熟悉她。”


    天子說:“大概,也確實用不了多久,你們會見上一麵。”


    林葉問:“陛下說的是誰?”


    天子笑了笑。


    他似乎心情不錯。


    “她......是一個奇女子。”


    “女子?”


    林葉都愣住了。


    把龍章台那麽重要的地方托付給一個女子?


    林葉倒不是看不起女子,而是一時之間,真沒想出來大玉之內哪個女將如此得天子信任。


    甚至,林葉都想不出來,大玉有個女將軍。


    古秀今笑道:“大將軍若是見了她,說不定也會很欣賞她的風采。”


    林葉道:“現在就很好奇了。”


    古秀今看了天子一眼,天子依然笑著,古秀今就知道天子是讓他來說。


    於是他對林葉說道:“她叫寧海棠。”


    林葉聽到這個名字後,就開始在腦子裏搜索有關這個名字的線索。可失敗了,因為他確實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一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古秀今問:“觀主沒有和大將軍提起過?”


    林葉搖頭:“沒有。”


    古秀今笑了笑道:“怕是觀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不說,畢竟寧將軍她是唯一一個扒了觀主褲子的人。”


    林葉一驚。


    古秀今道:“寧將軍六歲到上陽宮奉玉觀修行,因為是女孩子,上陽宮不想收。”


    “寧將軍就生氣了,問為什麽看不起女子,上陽宮的神官說,不是看不起女子,是因為女子在上陽宮中有諸多不便。”


    “寧將軍就更不服氣,她說,我自己若沒覺得不便,用的著你們替我覺得不便?”


    這......哪裏像是一個六歲女孩子說出的話。


    古秀今隻是三言兩語,就讓林葉對這位寧將軍的性格有了幾分了解。


    古秀今道:“寧將軍進了上陽宮後,不許任何人對她有特殊照顧,就連洗澡如廁,也是要與男孩子一樣。”


    林葉更驚著了。


    這,確實驚世駭俗,確切的說,這甚至都說不上是驚世駭俗,不知道多少人會說她傷風敗俗。


    古秀今道:“可寧將軍不在乎,她可是說過的,我沒覺得不便,就不用別人覺得不便,但誰要是敢盯著她看,她就會動手打。”


    林葉:“打過觀主?”


    古秀今道:“倒是沒打過,不過她與觀主是同一年進上陽宮的,當時因為寧將軍說那句她不覺得有什麽不便,別人也不必替她覺得不便的時候,觀主說了一句......吹牛皮,我敢當眾把褲子脫了,你敢嘛?”


    林葉想了想,以辛先生那般性格,這話他的說的出來。


    所以林葉更好奇了,他問:“然後呢?”


    古秀今道:“然後寧將軍就直接把褲子脫了。”


    林葉的表情都變了。


    古秀今道:“她把褲子往下一扒,然後對觀主說......到你了。”


    天子聽到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雖然這事他格外熟悉,可每次提及他都忍不住想笑。


    古秀今道:“可觀主卻扭捏起來,哪裏好意思當眾把褲子脫了,更別說是在一個女孩子麵前,於是寧將軍就急了,上去直接把觀主的褲子給扒了下來。”


    林葉心說,這等往事,辛言缺自然是不會與他說的。


    別說與誰說,便是辛言缺自己每每想起來,怕是都要難受的不得了。


    古秀今繼續說道:“在上陽宮修行八年後,寧將軍說,與男人怎麽打架她已經學會了,她要去予心觀,學學女人怎麽打架。”


    林葉心說這果然是個奇女子了。


    古秀今道:“本以為,寧將軍去予心觀那邊,予心觀的人會有所抵觸,畢竟那是上陽弟子,且在奉玉觀修行八年之久,身份又有些特殊。”


    “可沒想到的是,予心觀的女弟子們聽說是寧海棠來了,竟是在予心觀外列隊歡迎。”


    林葉想了想師父雷紅柳那個性格,再想想小姨拓跋雲溪那個性格。


    然後就確定,予心觀的女弟子們幹得出來。


    古秀今道:“寧將軍到了予心觀之後,非但沒有什麽不適應,反而很快就成為佼佼者。”


    他看向林葉:“在予心觀又修行幾年後,寧將軍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出師了,於是就自己打了個小包裹,背著包裹到予心觀觀主門磕了個頭,磕完起身就走了。”“回歌陵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找觀主打架,可那時候觀主離家出走,不在歌陵。”


    “寧將軍感覺自己有一股氣撒不出來,不發出來不爽,便又去了武院。”


    林葉聽到這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不大想和這個女子打交道了。


    古秀今道:“到武院後,她說要進武院修行,可武院哪有女子進門的,於是她就一路打了進去。”


    “把武院打了個亂七八糟後,她發現所有武院弟子都不是她對手,於是她突然就對在武院修行沒興趣了。”


    古秀今還沒繼續往下說呢,天子笑著不說道:“她想在武院做教習......”


    林葉心裏隻有兩個字。


    真猛。


    古秀今笑道:“結果經過連番的測試考核,武院竟是真的留下寧將軍做教習,因為,絕大部分教習都確實不是她對手。”


    “寧將軍她性格好強,在武院做十個月之後,就帶著她的弟子挑戰其他教習的弟子。”


    “一個年輕姑娘,帶著一群血氣方剛的漢子,連挑了十一個班。”


    古秀今看向林葉:“若非院長大人親自出麵,她可能會從頭打到尾,可她雖然不再帶著弟子打了,她也覺得無趣了,於是她又想到了個別的好玩的事。”


    林葉問:“還有什麽更驚人的?”


    古秀今道:“寧將軍和武院的院長大人打了個賭,如果她新招收一批弟子進來,一年之後,打不過同期的武院男弟子,她就離開武院。”


    林葉:“院長大人答應了?”


    古秀今道:“院長大人當然會答應,他是巴不得寧將軍趕緊走。”


    林葉道:“那毫無疑問,一年後,寧將軍帶的弟子們又贏了?”


    古秀今搖頭:“輸了。”


    林葉倒是沒想到。


    古秀今道:“雖然輸了,但是並不丟人,而且輸,也是因為院長大人親自教導了一批弟子,最重要的是,寧將軍帶了一年的所有新弟子,都是女子。”


    林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了,這一點,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古秀今道:“此事大將軍沒有聽聞,是因為武院把事情封鎖住,當然是不大希望被外人知道。”


    “當時寧將軍說,她不在武院內帶弟子,在外邊尋個地方,一年後就回來。”


    “可誰能想到,一年後寧將軍帶回來的,是五十個女子,而且,個個都那麽飛揚跋扈。”


    古秀今道:“雖然輸了,可是寧將軍並沒有氣惱,也沒有反悔,按照約定,她直接就離開了武院,說走就走,頭也不回。”


    “然後,她帶著五十名女弟子,創建了大玉唯一一支女兵隊伍。”


    他看向林葉:“大將軍,這事,你也不知道對吧。”


    林葉點頭:“是。”


    他說:“按理說,我該有所耳聞才對。”


    天子笑了笑:“你不知道,是因為朕不讓人你知道,也不讓天下人知道。”


    林葉問:“陛下這是何意?”


    天子回答:“因為朕要讓她們名揚天下,等到天下人知道她們的時候,便是她們無雙之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說到這,表情裏都帶著些驕傲。


    “龍章台,寧海棠在,朕很期待。”


    天子說:“婁樊人可以秘密滲透進孤竹,朕的人就不能?況且,誰會懷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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