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覆野扶著林牧府上了馬車,後退兩步躬身行禮。


    連婉笑了笑道:“林老喜歡你,想和你多聊聊,你自己卻看不出麽,孩子是好孩子,隻是偶爾犯傻。”


    崔覆野連忙又上前來,道了謝,然後登上了林牧府的馬車。


    連婉道:“林老隻是好奇,你為何要為那石錦堂出麵站台?”


    崔覆野道:“是因為我覺得石錦堂背後有一些推手,倒是還有些實力。”


    林牧府笑道:“他們想推石錦堂,隻是因為石錦堂看起來出身尋常一些,且之前去了雲州。”


    他靠坐在那,語氣平緩的說道:“因為陛下太聰明,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人就開始不斷揣測陛下的心意,若陛下是笨的,他們也就懶得揣測什麽了,愚弄陛下就夠了,還揣測個什麽。”


    “他們啊,是怕了陛下的聰明,所以覺得陛下所做的事都有深意,便想著從這其中尋一些蛛絲馬跡。”


    說到這,他看向崔覆野道:“那所謂的蛛絲馬跡,還不都是陛下讓你們看到的?”


    崔覆野俯身問道:“師公的意思是,這個石錦堂沒有機會?”


    林牧府道:“和陛下鬥心機鬥了那麽多年,可實際上,這歌陵城裏能上台麵的人,還隻是陛下的玩物罷了。”


    “他們以為是在和陛下鬥,其實隻是陛下罐子裏的蛐蛐兒,陛下隻是用一根須兒抖一抖挑一挑,兩隻蛐蛐兒就能咬的你死我活。”


    崔覆野懂了:“師公的意思是,有些人以為石錦堂有機會,其實是陛下讓他們以為石錦堂有機會。”


    林牧府道:“拓跋烈倒了,但以我對拓跋烈的了解,他是不會胡說八道的。”


    崔覆野道:“陛下也就不確定,背後支持拓跋烈的人都有誰,所以緊跟著就用設雲州州撫這個官職,把人釣出來。”


    林牧府微微頷首。


    崔覆野立刻坐直了身子,抱拳行禮:“多謝師公指點,不然我就多半是要陷進去。”


    林牧府道:“我與你祖父是同窗好友,你父親一直對我很敬重,我看你,便如看自家的後生晚輩一樣,不然我今日為何要來?真以為,我是因為你,給了那石錦堂幾分麵子?”


    崔覆野連忙又道謝又道歉的,一臉的歉疚之色。


    林牧府道:“陛下沒玩夠呢,不要聽到風聲就以為雨要來了。”


    他看向窗外:“沒把要辦的事都辦完,陛下不會收手,也不會離開。”


    連婉提醒崔覆野道:“你之前和石錦堂說的話,就足以說明你是個聰明孩子,你也看的出來,陛下是有意用這樣一個官職,勾起朝臣們的爭鬥。”


    “石錦堂有人要捧,於家要踩林葉,這些你都不要管,林老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你就該明白,有些你提醒別人的事,恰恰也是你自己要注意的事。”


    崔覆野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就醒悟過來。


    之前他提醒石錦堂說,如果於家出手要踩一踩林葉你就出麵,那顯得你麵子不夠大。


    此時他醒悟過來的是......如果石錦堂想在林葉麵前出頭,到時候自己該做什麽?


    連婉往窗外看了看,然後對車夫說道:“前邊鹿園停車,林老想去走走。”


    說到這,她又看向崔覆野:“在鹿園你就回去吧,回去後和你父親好好說說這事,你還年輕,需你父親為你籌謀。”


    崔覆野俯身:“多謝師公,多謝婉姨。”


    而此時,林葉和須彌翩若等人就在鹿園。


    鹿園裏最多的,當然是鹿,極有意思的是這裏的鹿並不怕人。


    它們會跟在人身後走,有些鹿脾氣還不小,你沒有給它吃的,它還會發脾氣。


    如果它能說人話,那大概都是罵罵咧咧的話。


    之所以要來這,是因為子奈喜歡,子奈早就聽說這裏好玩,一定要來看看,老陳也來了,但他當然都聽子奈的,他那樣的性格,從不會對任何人說自己想要什麽。


    林葉站在那看著子奈喂鹿,被圍了一圈,她開心的笑著,那些鹿卻沒有一個敢爭搶的,像是圍著一個森林裏的王者精靈。


    須彌翩若站在林葉身邊,問林葉道:“大將軍不去喂喂?”


    林葉搖頭。


    須彌翩若道:“這鹿園是陛下讓人改建的,已有十幾年了,當初禦園裏有些鹿老了,要運出歌陵處理掉,陛下說,放進個園子裏,讓百姓們看。”


    “後來,不隻是鹿,許多珍禽野獸也會送到鹿園來,禦園裏的東西,百姓們在這差不多都能看到。”


    林葉道:“陛下知民心,也疼愛百姓。”


    須彌翩若道:“若單純如此,那大將軍是低估了陛下......這鹿園百姓們可隨意進來遊玩,但喂食的東西得從鹿園買,所得的銀錢除去本資開銷之外,都入陛下自己的小金庫裏。”


    他看了看子奈:“大將軍,子奈姑娘剛才已經給陛下的小金庫裏,放了足足五兩銀子了。”


    林葉一臉竟然如此的表情。


    須彌翩若道:“這鹿啊,會看眉眼高低,你看它們知道子奈姑娘手裏的東西多,圍著,但不爭搶。”


    “尋常百姓們來了,可不會買這麽多喂食的東西,所以那些鹿就會攔著搶,有些時候還會頂撞人。”


    林葉看向須彌翩若:“你要和我說的是鹿嗎?”


    須彌翩若道:“於家的人現在有些落魄了,著急翻身,他們從大將軍這拿不到喂食的東西,就想著是大將軍看不起他們。”


    林葉:“所以,我是那個手裏沒有什麽東西的人,走在這,連鹿都會頂撞我。”


    須彌翩若微微垂首道:“大將軍手裏本來就沒有什麽東西。”


    他說:“大將軍還是小心些,雖然那鹿不會真的把人頂撞壞了,但惡心。”


    林葉點了點頭,點頭的時候嘴角有些冷森森的笑。


    須彌翩若確實很少看到林葉笑,林葉這一笑,讓須彌翩若的感覺是,他後脊都涼了一下。


    大將軍這一笑,生死難料。


    巧不巧的是,在鹿園的另外一側,於歡年正在和他大哥於歡桐散步。


    回家之後挨了打,於歡年自然心有怨恨,家裏待不下去,便去找他大哥訴苦。


    他是想為大哥出麵,可還被他父親教訓了,越想越氣。


    於歡桐看起來要比於歡年沉穩不少,畢竟在啟文閣做事數年,曆練出來了。


    “哥,你來推測一下,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於歡年道:“如果真的是要把林葉拿掉,提前除去隱患,那這口氣咱們於家就不能忍了,若是......”


    話沒說完,於歡桐就搖了搖頭。


    “我在啟文閣這麽久,從來沒有真正看透過陛下的心思。”


    於歡桐道:“但有一樣你要記住,陛下不希望他被人罵。”


    於歡年沒理解,他問:“大哥這是什麽意思?”


    於歡桐道:“陛下雖然沒給林葉封賞,甚至還要安排人在雲州壓著林葉,可是林葉才剛剛立下大功,陛下把他帶回歌陵,也是給林葉個風光......”


    他看向弟弟:“你在此時揪著林葉不放,你猜,陛下會開心嗎。”


    於歡年思考了一下,然後歎息:“這麽說,那就忍了?”


    於歡桐道:“最近我在啟文閣梳理奏折,從前日開始,針對林葉的奏折越來越多。”


    於歡年眼睛裏冒出來喜色:“那是不是,陛下授意?”


    於歡桐道:“我剛才說了,誰在這個時候打林葉的臉,就是打陛下的臉。”


    於歡年道:“那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是我太愚笨嗎,完全不明白大哥你要說什麽。”


    於歡桐道:“我聽人說,參奏林葉的奏折陛下都看了,每一本都看了。”


    他看向弟弟:“這其中的含義就是,陛下希望林葉出點什麽事,但那些參奏的人,沒有找到那個能讓陛下臉麵上過得去的事出來。”


    “陛下又不想讓林葉成為下一個拓跋烈,還不想臉麵上過不去,所以這個要緊處......”


    於歡年皺眉:“就是真憑實據?可哪有什麽真憑實據,原本他和拓跋烈的妹妹走的親近,這是可以抓住的事,可陛下一道旨意,拓跋烈的妹妹成了陛下的妹妹,是長公主了,還能怎麽辦。”


    於歡桐道:“林葉在雲州的時候是出身於一家武館,他師父曾是北野軍的人。”


    於歡年一愣。


    於歡桐道:“林葉還把武館的弟子,都安排進了怯莽軍中......這些奏折,我都見過。”


    於歡年又一愣。


    於歡桐看向他弟弟:“這事,看起來不大,林葉把同門師兄都召入軍中,也不算違例,可是,他師父是北野軍的人,一個北野軍的餘孽,教出來的弟子,都進了怯莽軍......”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事你宣揚出去吧,不要自己出麵寫奏折,隻是宣揚出去。”


    於歡年立刻應了一聲:“我明白,隻要這事宣揚的到位,有的是人站出來讓林葉難堪。”


    於歡桐點了點頭:“拿這事來試試陛下的心意,如果陛下因為這小事動了林葉,那林葉的下場還能好到哪兒去。”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想出氣,想報仇,不是非得親自動手才行,等林葉不似現在這樣看起來受寵了,於家還踩不死他?”


    於歡年笑著說道:“我確實魯莽,想事情不如大哥想的透徹,我現在就回去把人召集起來,讓他們四處去說。”


    “笨。”


    於歡桐道:“別那麽直截了當的去散布消息,讓他們去賭場,去青樓,不經意間就把消息散布出去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在啟文閣,能看到的東西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從陛下對奏折的態度,也能猜到一些陛下的心思。”


    他笑了笑:“這隻是個引子,到緊要的時候,我會想辦法站出來。”


    於歡年對他大哥,佩服的五體投地。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幫你,讓咱們於家重振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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