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歌陵城。


    臻元宮內,天子和萬貴妃兩個人並肩在園子裏散步的時候,有消息從北疆送到。


    “聖人。”


    古秀今小碎步追上來,俯身道:“軍務急文,是都護大將軍林葉送來的。”


    天子腳步一停:“呈上來。”


    古秀今連忙把奏折雙手遞過去,天子拿了,一邊走一邊看。


    “這個寧海棠!”


    天子看完後嘟囔了一聲。


    聽著是語氣很嚇人,可萬貴妃聽出來的就不一樣,那是天子對自己寵信之人的一種無奈,這無奈也是假象,更多的則是欣賞,隻是陛下不想明說出來而已。


    “從孤竹往冬泊運糧。”


    天子一邊走一邊說道:“滅了一個小國,沒請旨,先斬後奏,這也就罷了。”


    “現在林葉上奏折說,她賴在冬泊不走了,林葉又奈何不了她。”


    萬貴妃笑道:“我怎麽聽著陛下說這些,像是林大將軍在和陛下商量,寧將軍不走了就不走了吧,暫時留在冬泊也行。”


    天子也笑:“你是一眼窺破了林葉的那點小心思,那兩個家夥想和婁樊人在冬泊打一架......”


    萬貴妃道:“唉......國事,我就不胡言亂語了。”


    天子瞥了她一眼:“朕少讓你胡言亂語了?”


    萬貴妃笑著說道:“總得先讓陛下開個頭,我才能名正言順的說啊。”


    天子又瞥了她一眼:“說你的。”


    萬貴妃道:“朝廷裏的事,我其實一直都沒怎麽在意,即便如此也能猜到,朝中有人希望婁樊人進冬泊,甚至希望婁樊人打到雲州北邊。”


    “林葉想讓寧海棠留下來,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力量差了些,需要寧海棠幫他。”


    “那兩個小將軍在冬泊北疆把婁樊人的麻煩解決了,也就斷了朝中某些人的念想。”


    天子點頭:“朕記得說過,你有宰相之才。”


    萬貴妃撇嘴:“陛下還說過小穀子有宰相之才呢。”


    古秀今連忙俯身道:“臣還是先避一避的好......”


    說完就退後幾步。


    天子笑道:“連小穀子的醋你都亂吃,你最近這醋意是不是大了點?”


    萬貴妃笑著說道:“我可沒什麽醋意,我倒是覺得,那個冬泊部族的姑娘陛下收了挺好。”


    天子道:“說正事。”


    萬貴妃又笑起來。


    天子道:“林葉在奏折裏還說,他把被譽為婁樊戰神的耶律令給抓來了,抓一送一,還帶回來了耶律令的兒子耶律明樓,那也是婁樊大將,手下握著十萬大軍。”


    他看向萬貴妃:“這個家夥沒有仔細提及經過,但朕猜著,他肯定又是一番胡作非為。”


    萬貴妃道:“陛下的嘴角都要笑到耳朵下邊了,林葉哪一次胡作非為,陛下不這樣?還假裝生氣......好假好假,非一般的好假。”


    天子:“朕隻是昨日見了見那冬泊的姑娘,也是因為她曾和林葉有過一麵之緣,所以朕才問了問,你這醋意就大的沒譜了,難道還要朕給你賠禮道歉?”


    萬貴妃:“說到那個姑娘,我看著又漂亮又結實,真的是......”


    天子:“你果然是有所圖。”


    萬貴妃道:“還是......”


    天子搖頭:“不必說這個了,朕不喜歡。”


    萬貴妃立刻就不再說下去,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勸,天子也不會生她的氣,但她自己得知道把握好那個度。


    天子道:“冬泊北疆的戰事,確實不好打,可這一仗如果打好了,就能讓婁樊再退一步。”


    “寧海棠故意滅了一個婁樊屬國,前陣子朝廷裏有人參奏她,說她蠻幹......她可不是蠻幹,她心眼比誰都多。”


    “借此試探宗政世全的心思,也試探一下婁樊現在還有多少兵力可以調用。”


    天子一邊走一邊說道:“之前在冬泊那一戰,婁樊損兵折將,宗政世全想南下的心氣兒都給打沒了。”


    “寧海棠在這個時候去滅一個婁樊屬國,就算那小國再小,也是在向婁樊挑釁。”


    “婁樊不理會,不是不在乎,想想以往,以宗政世全的高傲,就算你踩他一棵草,他也要報複。”


    萬貴妃道:“可是寧海棠滅了一個小國,婁樊沒什麽舉動,就說明婁樊現在力有不逮。”


    天子嗯了一聲:“所以小葉子才會在冬泊北疆再試探一下,其實,婁樊人不想打對大玉來說是好事。”


    萬貴妃問道:“如果試探出來婁樊人不想打,那林葉和寧海棠,大概就會更會更肆意一些了。”


    天子笑道:“得寸進尺,說的就是他倆那樣的。”


    說到這,天子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向古秀今:“過來。”


    古秀今連忙上前:“請聖人吩咐。”


    天子道:“派人去傳兵部管事的都過來,紅袍以上,一個別落,朕要和他們議事,另外......讓戶部的人也過來吧。”


    古秀今連忙回身,安排人去給那些大人們傳旨。


    “另外,派人去冬泊,給洪武定傳旨,讓他聽林葉調令。”


    天子思考了片刻後,又吩咐道:“派人去雲州傳旨,讓須彌翩若查完了雲州的案子,不必急著回歌陵,去冬泊協助林葉,去的時候,他親自押運糧草物資。”


    “是!”


    古秀今一一記下來。


    天子再次邁步向前:“估摸著,林葉已經派人回雲州了,調怯莽軍北上......”


    他略微沉吟後吩咐道:“給寧涉海傳旨,讓他帶兵往冬泊動一動,如果林葉兵力不夠,寧涉海離得近一些,也能幫上忙。”


    萬貴妃看著天子說話,眼神裏都是掩飾不住的愛慕。


    一個男人,不僅僅是因為他能打,他長得帥,他就是那種自信到能放出光芒的人。


    陛下不能打,陛下的相貌也說不上有多帥氣,可陛下在專注做事的時候,他身上自信的光彩就是那麽耀眼奪目。


    “這一戰打好了,不隻是婁樊人不敢再來招惹,還能讓大玉的聲名在北方蓋過婁樊,會讓茫茫北原上數不清的小國都仔細斟酌一下,以後是看大玉的臉色,還是繼續看婁樊的臉色。”


    天子道:“所以這一戰,林葉和寧海棠非但不能輸,還要贏的足夠漂亮才行。”


    萬貴妃道:“那,不如再多調派一些兵馬過去。”


    天子搖頭:“不必了,朕得讓大玉的百姓們看到,朕隻是調派了北疆的隊伍,沒動用國之根本,就把給婁樊壓了下去。”


    “如此,百姓們才會更有信念,日後朕再打算對婁樊動兵的時候,他們就不會覺得沒必要,不會覺得沒把握。”


    萬貴妃聽到這話,才明白過來,原來想搞大事情的那個可不是林葉和寧海棠。那兩個小機靈鬼,能在冬泊北疆胡作非為,可是說不準就猜到了陛下的心思。


    那兩個家夥雖然都年輕,可比他倆心眼還多的是真不多。


    陛下能如此看重那兩個,還不就是因為他倆心眼有多又確實真能幹。


    “讓他倆去鬧吧。”


    天子道:“朕就在歌陵等著消息,若這次鬧的大了,雖未必能打進婁樊,卻能將婁樊南疆這邊的屬國掃一遍。”


    萬貴妃道:“林將軍這功勞要是再大一些,陛下都要賞無可賞了。”


    天子道:“隻有最無能的帝王,才會害怕臣子的功勞太大,大到沒的可賞......”


    萬貴妃道:“莫非,陛下早就想好了,林將軍以後會封......”


    她話沒說完,天子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恩賞這種事,可不僅僅是升官加爵,也不是賞金賞銀。”


    天子笑道:“朕留著一手呢,這一手就能用好多次。”


    這句話,可是把萬貴妃的好奇之心給勾了起來,她今日要是不搞清楚天子說的留一手是什麽,她怕是到了晚上都睡不著覺。


    她不說話,隻是用那雙漂亮的會說話的眼睛看著天子。


    天子也看著她:“你少來,朕是不會提前告訴你的。”


    萬貴妃還是不說話,還是用那雙大眼睛看著天子,這雙眼睛裏,有撒嬌,有乞求,有讓天子那顆心就是硬不起來的一切。


    “罷了......”


    最終還是天子落敗。


    他拉了萬貴妃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朕想著,如果林葉再有功勞,朕就給他賜婚,你說賜婚是不是恩賞?”


    萬貴妃的眼睛都亮了:“陛下這是想把誰賜婚給林葉?是子奈姑娘嗎?那可真是般配。”


    天子:“是,但又不全是。”


    萬貴妃這才醒悟過來,陛下說的那留一手,能用很多次的留一手。


    她立刻就問了:“陛下是不是還想著......長公主?”


    天子咳嗽了幾聲:“朕什麽都沒有說,朕也不會覺得誰就真合適,難道非得是她們?”


    萬貴妃給了天子一個我懂的眼神,嘴角還往上挑著,那一臉的壞笑啊。


    天子可是愛死這壞笑了。


    見天子邁步往前走,萬貴妃緊走幾步,上前挽著天子的胳膊。


    “這事若真的能行,那我可以先和雲溪說說嗎?”


    “不能。”


    “唔......那,剛才陛下說,還有其他人選,是哪個?”


    “沒有哪個,朕隻是隨口一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朕說這是恩賞的一種,這是......”


    他沒說完呢,萬貴妃又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


    “啊!”


    她忽然想起來什麽,看向天子的時候,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神裏的八卦之火,像是要燒出來一樣。


    “寧海棠在林葉身邊呢,陛下突然想起來這個,莫不是......莫不是?”


    她看著天子,等著天子給她一個確定的答案。


    天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朕......怎麽會喜歡你這麽八婆的一個女人!”


    萬貴妃:“是是是,是我的錯,我不該八婆,那你快告訴,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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