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海巫師的過程,比蘇了了想象的順利。ksany8uncsu雖然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但至少最終的目的是達到了。


    然而某種意義上,這更像是拆了東牆補西牆。雖然成功的拖延了時間,但任務又加了一項。


    ……不,或許不止是一項。


    ——找出魔王最重要的秘密,將它交給我。


    ——與魔王完成心靈或者身體的最終結合。


    ——打碎我給你的海螺,用裏麵的東西紮進魔王的心髒。


    誰能告訴她,這上述哪一條實踐起來,比較不會讓她死的更快?


    要命還是要節操,真是人類永恒的矛盾命題。


    差不多半夜三點的時候,海水再度掀起波瀾,被無形的力量分開。不久之後,穿著黑色長裙的少女,從海中走上了沙灘。


    來時讓蘇了了心潮澎湃的分海景象,此時卻已不能讓她產生一點兒波動了。


    她垂頭喪氣的爬上岸,垂頭喪氣的穿好鞋,垂頭喪氣的走向城堡……然後聽著身後轟隆隆一陣地動山搖,在海水重歸原狀的時候,少女已成功的從窗戶鑽回了城堡。


    在她離開的那間更衣室裏,安娜依然倒在離衣架不遠的地上,睡的無知無覺,甚至流下了口水。蘇了了努力控製著自己不去想她夢到了什麽,輕聲呼喚某個海精靈的名字:


    “法海?”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音。


    蘇了了歎了口氣,看來在她離開的時候,顧煜說的是真話——他說為了避免她再反悔,他暫且將海精靈當做抵押。畢竟這次給她改條件已經違背了他的生意原則,要是有人聽說了也如法炮製,他就虧大了。


    “唉……”


    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和“遊戲”的不同之處吧,即使知道這裏並非真實的世界,但同時它又太過真實。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投入了一些東西——如果是玩遊戲的時候,她絕不會因為一個“引路npc”的功成身退,感覺到某種空洞和失落。


    所以歸根結底,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她應該怎麽做?


    如今的顧煜並沒有關於現實中的記憶,本來可能的助力,此時反而成為了目前最大的需攻克對象。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某種意義上,甚至比顧煜更難對付的黎恨堯。


    “這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麽啊……”


    如果不是確信自己的大腦沒有問題,蘇了了甚至都要懷疑,之前聽到顧煜和辛西婭的對話,是不是她癔症的產物。


    然而現在抱怨也沒什麽卵用,顧煜給出的三個條件,顯而易見是不能僥幸混過去的。認真想想的話,第一個和第二個算是遞推關係,和第三個的條件基本相對。因此雖然說是三項內容,實際上是二選一的關係。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選擇第一條路,首先考慮挖掘出魔王的最大秘密後,她會不會被黎恨堯neng死;其次就算她完成了前半部分,剩下的節操還要不要了?


    不要?不好意思你行你上啊。


    要?好吧,讓我們來看看第二條路。


    比起第一條路,第二條路堪稱簡潔明了幹脆利落:


    g死魔王,萬事大吉。


    所以她折騰出這麽一堆事是為了啥?……好吧就算她是被折騰出來的,但顯然這個結果是需要她來承擔的。且不說她要如何弑親,就算辦成了,顧煜最後那句“永遠屬於我”聽起來很有小言裏霸道總裁範兒的話,從正常的理智的邏輯的角度來參考,對於“海巫師”而言,它完全可以理解為另一種意思:


    然後,(成為)永遠屬於我(的試驗品or材料)。


    君不見他那幾架子的瓶瓶罐罐,君不見那當時還在咕嚕咕嚕冒泡兒的白色可疑液體!難道那些原材料是憑空產生的嘛!難道等價交換以物易物這八個字還不夠深刻不夠血淋淋嘛!


    ——所以,實際上,她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選擇而已。


    ……如果顧煜以後去經商的話,絕壁是那種逼得人家破人亡還要給他打五星好評的奸商。


    蘇了了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更衣室的大門處。


    這個房間出去之後,可以看到一扇比其他門都要小的、除此之外平凡無奇的門。


    在童話裏,那扇門的後麵,放置著名為藍胡子的男人,殺死的所有妻子。她們因為發現了前任妻子死亡的秘密,成為下一個被害人與犧牲品。


    是了。


    其實從一開始,顧煜提出這個要求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有所明悟了。


    魔王最大的秘密,“黎恨堯”最大的秘密,歸根結底,那即是顧煜的——


    “說好了不開門就不會被neng死的,又千方百計逼迫我選擇開門,你究竟是想要讓我提前狗帶,還是有多想讓我知道你的*啊。”


    這傲嬌的表現,簡直喪心病狂。


    少女露出一個苦笑,從衣裙的內袋裏,取出那兩把串在一起的鑰匙。


    一金一銀,一大一小。


    深更半夜的城堡悄然無聲,唯一看顧兼監視她的安娜,依然沉在甜美的夢境中。這一切多麽接近童話裏的場景:在男主人離開之後,擁有開啟城堡一切房間鑰匙的女主人,在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終於踟躕卻又堅定的,將鑰匙插嚳入了那扇小小的門。


    於是哢噠一聲,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


    這是一扇需要外拉的門,被拉動的時候隻有微沉的手感,卻沒有傳來任何摩擦或者滯澀的噪音。蘇了了覺得自己仿佛被分成了兩個個體,一個憤怒地試圖阻止她繼續下去,一個卻將前者的責罵充耳不聞。


    被迫作死這種事,姑娘她真的不是業務熟手啊。


    然並卵。


    即使再怎麽猶豫拖延,那扇門到底是被徹底打開了。說不上有沒有覺得意外,裏麵是漆黑的一片。走廊外的燈光投落進去,隻能找到很邊邊的一角。


    蘇了了本能地鬆了口氣,隨後卻被更強烈的緊張感所籠罩了。


    將各種恐怖的、神奇的、不可思議的可能在腦中過了一遍,她深吸一口氣,將手邊那個最近的魔法照燈,傾斜了四十五度。


    於是光線落入黑暗的屋子,將裏麵的一切,七分清楚的展現出來。


    “當啷。”


    金銀交疊的鑰匙落在地上,擦著門邊滑入室內,瞬間落入一灘黑紅的邊緣。蘇了了僵硬在原地,臉色煞白,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昏厥過去。


    ……她看到了,無數個自己。


    最近的那個,倒在門口不遠處的少女,穿著黑色的長紗裙,瞪大眼睛望著門口的蘇了了,身體浸泡在一灘血泊中;和她腳踝幾乎是相貼著的,黑色的長發纏繞如海藻,一顆與身體分離的斷裂的腦袋,脖頸以上的麵孔無比熟悉;更遠一點,靠著牆坐著的,直直望著門口的方向,一柄匕首插在她的心口,而她的臉上卻帶著微笑;甚至有一個,被擺成仿佛獻祭的模樣半吊在牆上,四肢與指尖能有連接的黑色細線。


    “……”


    可她們卻沒有散發出鐵鏽味,更沒有任何信息素。缺乏了味覺後的視覺衝擊,讓這裏看起來更像是凝固的圖景,或者精心設計並製作的人偶。


    這是即使最可怕深沉的夢魘中,也無法複原的景象;即使最荒謬無稽的臆測,也想象不到的可能性。


    無數個擁有不同的死法、不同的表情,卻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長著一模一樣的臉龐、眼睛與頭發的……她自己。


    這樣看著她們,看著不同的死狀與熟悉的臉龐,有那麽一瞬間,蘇了了甚至覺得自己也是她們中的一部分,自己也曾這樣死去過,無數次的。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冰冷信息素,仿佛某種預兆或者警示,從空氣中肆意湧出。少女一個哆嗦從恍惚中驚醒,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剛好撞上一個人的胸膛。


    隔著衣服的皮膚觸感,冰一樣令人窒息戰栗的信息素,在絕對的身高差下將她包圍起來,就像一個冰冷又灼熱的擁抱。


    “你違約了,了了。”


    這個仿佛機器般冷漠的alpha,這一刻低頭看著懷裏的少女,卻幾不可見的,露出一個微笑。


    蘇了了的大腦,在反複的變故中徹底死機。被禁錮在這個懷抱裏動彈不得,她隻能用一個半仰頭的動作,看向身後的青年。


    “黎……哥哥。”


    對上那雙恍如隔日的深藍眼睛,她下意識喃喃出聲。抱著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態,聲音虛軟地問他:


    “那你……會殺我嗎?”


    黎恨堯最大的秘密,歸根結底,是顧煜的。


    ——這些時日的一切仿佛電影的片段,在眼前一幕幕的閃過。然後,一個近乎於荒謬的猜想,從蟄伏於心底的最深處,悄無聲息的,浮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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