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誌剛剛想要邁出去的步子瞬間停在空中……


    一百歲了?


    耄耋老人,銀發白眉,就像……點點那樣?如果她沒有冬眠,珂珂又是度過了怎樣的一生?


    一滴冰冷的雨水猛地落在他的脖領子裏,激得他混身一顫,仿佛瞬間清醒了過來,七十年的分別,對於自己隻是黃梁一夢,可對於沒有在冬眠中走過的人來說,那是漫長的一生啊!


    就像點點臨死前那哀怨的眼神一樣,她會不會也傻傻地等了自己七十年?


    如果她等了那麽久,自己該怎麽去麵對她蒼老的容顏和怨恨的目光?如果她沒有等自己,像張點點一樣,尋找到另外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度過了這倉促的一生,甚至兒孫滿堂……


    郝誌的目光忽地看到了申音涼子,天呐,自己又該怎麽麵對這個時候的珂珂?


    可時間的的確確已經走過了漫長的半個多世紀,對於凡人來說,那是無可掙紮的事,時間洪流衝刷著生命,消磨著青春,耗盡人生換來枯朽的容顏,除了記憶,什麽都不會落下,無論你是成功失敗,無論是容光還是腐朽,都沒有機會回頭再來一次……


    但是我可以……


    郝誌猛地眼前一亮,但卻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回到過去,修改曆史,自己可以回去,但是卻修改不了曆史,事實已經一再證明過去發生過的事不可改變,曆史會沿著它固有的道路前進,就好象二加二等於四,你把二變成一,另外的一個二就會隨之改變成三,曆史最終的結果依舊是四。


    他隻是一個人,他永遠隻能修改其中一個變量,而冥冥之中另外一個變量也會隨著他的行為修改,校正時空循環。


    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珂珂怎麽會不知道?


    布魯斯走到他的身後,低聲勸慰道:“有些時候,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找到還不如找不到,相見不如懷念……”


    “可是……”郝誌慢慢地回過頭來,把收拾好的背包甩在後背上,“我還是要找到她,無論是怎樣的結果,也比沒有結果要強!”


    “你能去哪裏找?世界這麽大,沒有一個具體坐標,你難道要靠雙腳量遍地球每一寸土地?這不是大海撈針是什麽?”布魯斯不甘心地繼續勸他,“何況,首領既然讓我們把你救出來,就是為了讓你帶領我們走下去,晨光組織需要你的指引,我們的未來和組織的計劃都需要你!”


    “你們救我出來,我很感謝,但是抱歉,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更需要我的女人,就在某個角落等著我……”郝誌頭也不回地朝大橋橋頭走去。


    “等等!”布魯斯猛地拔出隨身的手槍,直指向郝誌的背影,“這是首領的遺願,你有責任,承擔起地球的命運!”


    哦?郝誌轉過身來,一臉平靜地看著他,點點給我的責任隻有一個……


    他刷地消失在空氣中,布魯斯的槍下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這讓他舉著槍的動作顯得有點多餘,郝誌已經躍遷到了老羅恩和申音涼子的身邊。


    “你們是點點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既然家已經毀了,我有義務帶你們離開,跟我走吧?”他朝二人伸出了手。


    老羅恩仰起皺巴巴的臉,無奈地笑了笑,我要留下,房子毀了,可是家還在,艾瑪還在這裏,我不能離開,我要修複我們的家,在這裏陪著她。


    然後,他拉過身邊的申音涼子,慈祥的目光久久地盯著自己的外孫女兒,那憐愛的溫柔之下是充滿無奈的不舍,他用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把涼子臉上被雨水打濕的劉海撥開,摟過她的腦袋,輕輕在額頭上吻了一下,孩子,你要跟他走!


    “不!”涼子驚恐地回身看了一眼陌生的郝誌,這個似乎是從幾十年前的電子棺材裏剛剛醒來的一個陌生的男人,雖然外婆說他是老朋友,對他有那樣的眷戀和信任,自己卻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我要留下來,您年紀大了,需要有人照顧,何況,我們的家又……”涼子掙紮著拉住外公的手,我不要!


    郝誌無奈地看著這一出生死離別的戲,就好象以往看過的那麽多的悲歡一樣,他已經開始逐漸適應了這一幕幕人間悲劇,見得太多了,有些麻木的感覺。


    “傻孩子,你不是一直跟我鬧著要去看看這個世界嗎?郝先生和你外婆,都是偉大的人,你的人生隻有跟在這樣的人身邊才能有所見識,才能有所收獲,相信外公……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你是我和外婆最疼的孩子,你要聽話!”老羅恩轉過身對郝誌說,請像愛護眼鏡一樣愛護她,保護她,看在上帝的份兒上!


    郝誌沉默地用目光表示默許,一個人把他最寶貝的東西交到你的手上時,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血月人離地球還有多遠?”郝誌又問布魯斯。


    “他們已經進入柯伊伯帶,距離地球大概60億公裏,正在從每小時兩千萬公裏迅速減速,按照目前的速度推算,到達地球,最多不超過十五天!而如果隻是到達巡天防禦網的最外圍,也就是天王星的預警範圍的話,不超過五天……”


    “也就是說,五天之後就有可能打響第一槍,而勝或者敗,很快就將揭曉答案了,你們的逃亡飛船準備得怎麽樣了?”


    “我們本來是計劃請你去刺殺呂方……”布魯斯連忙說。


    “哼哼,用不著了,殺他易如反掌,但是,沒有意義了,地國體係運行了將近一百年,還剩下最後的五天,殺掉他一個人,還能改變什麽呢?何況,目前的地國多少還有些抵抗能力,以私憤殺掉呂方必然導致統治體係的內部權利失衡瓦解,一時之間內鬥起來,自損大半,人類就更沒有希望了……”郝誌咬著牙說,“我就等著看這一仗的結果,無論是輸是贏,這筆私帳我都會找他算的!隻是目前,不行!”


    布魯斯仔細想了想郝誌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曆史成敗從來不是某個人可以承擔得起的責任,它是一個協作體係的演化結果,呂方隻是剛好處在權利的核心罷了。


    “所以,你們去繼續準備逃亡計劃,把飛船準備好,聯絡所有的逃亡成員,組織他們登艦,五天後,我找不找得到珂珂,都會去找你們的!”郝誌走過去,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一切都交給你了。


    布魯斯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槍,有些無奈地笑笑,時間已經不多了,惟一的人類救星卻還心想找一個女人,唉……


    他從手腕上取下一個手環遞給郝誌,這個會幫助你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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