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年3月20日,漢洲,黑山城(今澳洲帕默斯頓市附近)。


    一座形象古樸的自鳴鍾擺在了工業研究院的桉台上,形如西域浮屠,置架上自以銀塊填之,塔之下層,中藏銅輪, 互相帶動,外不得見。中層前開一門,有時盤如圓桶,正麵有碩大圓盤,其間刻著“1”到“12”的數字,一長一短指針布於其中。


    “每日時間誤差大概有多少?”齊天欣賞了半天, 然後轉頭問道。


    “回王上, 每日誤差僅百之一刻,旬月間,也不過幾息。”張碩忱恭敬地答道。


    “甚好!”齊天讚歎了一句,“此座鍾生產耗費有多少?”


    “十餘個工匠分力合作,半月間可做一台,耗費約兩百八十漢洲銀元上下。”張碩忱說道:“主要是其中小巧機件無法做到量產,尚需人工細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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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座鍾製作完後,還需要一些時日校對,故而,有些費事費力了些。”旁邊的吉坦然拱手說道。


    張碩忱、吉坦然二人是一年前齊國移民船隊在南京和蘇州搜羅的眾多精巧工匠的之一,來到漢洲本土後,登記工匠技術類別時,被工部官員發現他們兩人竟然是鍾表匠,立時將二人分配至黑山工業研究院, 與兩個來自法國的鍾表匠一起研究製造鍾表。


    去年八月, 一座巨大的鍾樓出現在建業城市政廣場, 每過半個時辰, 給城中居民準確地鳴響報時。不過,這座鍾樓之上安置的報時鍾,仍舊屬於比較傳統落後的重力機械鍾。


    隨後,幾個鍾表匠人開始複製生產這個時期歐洲比較先進的擺錘鍾表,即用彈黃代替重力,擺錘和遊絲兩者配合,使得鍾表的走動更加穩定和準時。


    如今,歐洲鍾表業發展最好的國家,並不是後世的瑞士,而是英國和法國,他們已經可以生產製造許多高質量的鍾表,為教堂、神職場所、王宮和貴族府邸提供各式精巧的座鍾。


    而中國重錘驅動的自鳴鍾,最早見於王徵的《新製諸器圖說》一書。該書所繪“輪壺圖”就是這種機械鍾。王徵結合中國機械鍾報時傳統將報時裝置改為敲鍾、擊鼓和司辰木偶。當然,這一改就使王徵的設計比歐洲自鳴鍾複雜得多。王徵還根據這種自鳴鍾原理設計了鍾機傳動的“自行車”、“自行磨”。雖然它們並無實用價值,但表明王徵那時已經學會製造歐洲自鳴鍾。


    可惜,後來王徵到了漢洲,對蒸汽機爆發出濃厚的興趣,反而將鍾表研究給暫時丟棄了。直到路德維德給齊國帶來了兩個法國鍾表匠,才使得漢洲開始研究製造鍾表。


    記得後世,在大清康熙年間, 清廷內務府於宮廷內敬事房下設做鍾處, 置侍監首領一人, 在端凝殿置兼自鳴鍾執守侍首領一人,專司……並驗鍾鳴時刻。此後,做鍾處逐漸擴大,工匠增多。不少王公大臣的府邸,均有自造的座鍾,以彰顯貴。


    從歐洲機械鍾傳入之初,為適應中國人的計時製度,歐洲鍾不得不在計時方法上作修改。表盤顯示數字由歐洲一日轉兩圈的24小時製改為中國的一日轉一圈的十二時辰製,顯時盤上的羅馬數字也改成漢字。在明萬曆十年冬(1583年初),羅明堅送肇慶府“總督”一架帶車輪的大自鳴鍾,是迄今所知最早作計時製修改的例子。


    而漢洲現在製造的時鍾表盤上,除了部分鍾表標刻漢字外,有的還標刻阿拉伯數字,以為直觀使用。不過,鍾表的體型仍顯得較大,隻能置於固定場所。


    “以後,你們研究鍾表的方向,盡量要實現小型化、精確化和耐用性。”齊天看著桉台上那座笨重的自鳴鍾,心中雖然比較欣慰,但還是稍稍有些不太滿意,“另外,製造成本要盡量壓低,若是能在未來某個時刻,你們研製的鍾表能讓普通富裕家庭可以買得起,那對我們齊國來說,或許就是一個大產業。”


    “是,王上。”張碩忱、吉坦然二人躬身施禮道:“我等下去後,定要潛心研究,為王上,為我齊國,研製出更加實用和精準的鍾表。”


    齊國對各類工匠和學者專家的待遇極好,除了會分配一套獨立寬敞的宅院外,每月還有豐厚的餉銀,各種實物補貼,以收入來計的話,算是漢洲本土的中上階層。更重要的是,在漢洲本土的所有工匠並不會按照大明那種模式實行匠戶製度,每個人都與漢洲本土其他民眾毫無二致,更沒有所謂的匠籍和世代相襲。


    若是有一點與普通民眾區別的話,那就是,所有匠人或行業專家得到了政府上下的高度重視。當然,還有與以往不同的就是,所有的工藝和技術,不再是口口相傳於徒弟或者後人了,必須按照所操作的工藝和流程,將技術進行標準的歸納和記錄,列為齊國工業機密,而本人則會對某些持有的專有技術或改進工藝,獲得一筆高額的獎金。


    “以後我齊國不僅要有學識淵博的鴻儒,技藝高超的工匠藝人,勇敢善戰的士兵,還要有專司貿易買賣的商人,勤勞肯幹的農民……等等,各行各業的專才。”齊天端坐於馬車上,與齊大江和齊大陸說道:“大明淪亡,許多不願屈從於建奴統治的明人千千萬萬,正是我齊國大力移民的最好時機。以目前大明境內形勢來看,建奴席卷天下之勢,非我等微薄之力所能阻擋的。”


    “山東、登來偏於一隅,而且距離北京太近。若是建奴將國內其他反抗勢力逐一擊破,我估計山東之地恐難以堅守。所以,你們在六七月份回轉大明時,務必要對南方各個反清勢力,進行必要的援助,以拖住建奴統一之勢。而且,為了保障大明永初天子(原大明太子朱慈烺已於去年十二月稱帝)的後路,你們可在蝦夷地、庫頁島,或者遼東外海某個地方,再取一兩處據點,以為將來不時之需。”


    “臣記下了。”齊大江點頭說道:“鄭芝龍曾邀請永初天子移至福建停駐,以就近統一管轄福建、浙江、廣東、廣西、雲貴和湖南現有大明勢力。但被永初天子婉拒,聲言,要直麵建奴大軍的來襲,策應南方各地的反清勢力阻擊清軍。”


    “但是,我們從登來鎮總兵蔣永銳那裏獲得消息,永初天子暗自下詔與湖南、雲貴等地的明軍,要求他們在李自成大順軍與建奴交戰時,可趁機襲取順軍後路,配合清軍完成對順軍的剿殺。李自成麵對建奴和明軍的夾擊,已經丟了嶽州、益陽、常德,現在與其西路軍匯合,聚於荊州、宜昌、荊門一帶。但我估計,他們在清軍阿濟格的攻擊下,恐怕還要繼續往西撤,有可能會遁入四川東南部山區。”


    “那張獻忠死後的大西軍,有沒有與順軍聯合的意圖?”


    齊天不由皺緊了眉頭,這大明雖然沒有後來陸續建立的潞王監國、隆武帝、永曆帝等各個小政權,但他們不顧滿清的最大威脅,仍舊視順軍為最大敵人,背後偷襲順軍的這般騷操作,還是發生了。難道他們不知道,以目前大明境內的各個地方勢力,任何單獨拎出來一個,都不可能是清軍的對手,隻有聯合起來,尚有一絲苟且的機會。


    “聽說,大西軍在孫可望、李定國等人的帶領下,一路撤到了重慶府,憑借山區地形,暫時與吳三桂部清軍形成僵持。至於他們會不會與順軍聯合,我們因為收不到準確的信息,暫時無法判斷。”


    “可否駕駛中小型槳帆船一路沿長江上朔荊州,與順軍取得聯係,並給他們提供一些軍事物資?”


    “能否沿江上朔至荊州,我們需要返回大明後,找人詢問一番,並實地驗證一下後,方能確定。”


    “盡人事聽天命吧!”齊天歎了一口氣,以大明這幫人,似乎怎麽努力扶持他們,都無法給他們續更多的命,總是不斷地自己作死。


    “鄭芝龍有沒有與建奴……行勾連之事?”齊天突然問道。


    “他如何會與建奴勾連?”齊大江奇道:“他如今據有浙江、福建、廣東等地,海外尚有台灣、呂宋,轄下民眾千萬,儼然已成為名副其實的東南王。而且,他兄弟鄭鴻逵在鎮江還被建奴給俘虜了,生死不知。麵對建奴的進攻,他應該會堅決地抵抗吧。”


    “這樣最好不過。”齊天點點頭,“隻要鄭芝龍敢抗擊建奴,整個東南沿海,必然不會讓建奴得手。如此一來,不論是荊州地區的順軍,還是重慶的大西軍,就是湖廣的明軍,多少也能多一個策應的幫手。話說,這永初天子能指揮的動山東之外的明軍勢力?”


    “多半是各行其是,各個地方勢力隻是在名義上尊永初天子為大明之主。”齊大江搖搖頭說道。


    “如此局勢,也不知道能否維持十年。”齊天看著路邊一塊塊農田,辛勤的農人星星點點地散亂在其中,表情嚴肅地說道:“我們齊國目前,是在和時間賽跑,未來我們發展如何,就看這些年在大明能獲得多少人力,以及周邊地區的布局和安排。”


    後世的大清在統一全國後,為了應對台灣明鄭的襲擾和威脅,曾經一度做出了遷界禁海的政策,讓台灣的明鄭政權幾乎失去了大陸的任何補充,空有眾多的海上力量,卻在大陸沿海,掠無所掠,絲毫獲取不到人力和物資的補充,最終困守孤島。


    誰敢保證,麵對齊國的海路襲擊,他們不會再搞一個擴大版的遷界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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