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名弟子扶持下,連夜到思過崖麵壁去也。


    段子羽見此情景,倒是說什麽也不能走了,隻得重回房中。


    自此事之後,華山派上下人等對段子羽之言確是凜遵無違,無人敢再稍有異議。


    彈指間十月十五已到,華山派張燈結彩,灑掃塵除,忙個不亦樂乎,一片喜慶氣象。


    大清早,段子羽用過早飯,執事弟子傳報,峨眉掌門百劫師太率弟子來到,段子羽大驚,雖料百劫師太必來,卻不料如是之早,想心是奔馳一夜。


    忙和二老直迎至山腳,見百劫師太率淨思等五名弟子正在山腳下,所乘車子正是他所送。


    段子羽忙躬身下拜,惶恐道:“勞師太遠途跋涉,如此辛苦,何以克當。”


    百劫笑道:“這是你的好日子,我怎能不到,有你布施的車子倒也不算辛苦。”


    兩人大笑,並肩上了華山,將百劫師太讓至大廳奉茶,段子羽方欲與師太敘話,昆侖掌門人詹春又到,段子羽迎到山腰時,見一中年婦人和一中年男子上來,後麵兩人是西華子和衛四娘。


    兩位掌門互通姓名,平禮交拜,也迎至客廳落座奉茶。


    百劫師太淡淡與詹春敷衍兩句,便自欣賞壁上的名家字畫,大家素知她冷傲,也不以為異。


    客人絡繹而來,中原武林有名的門派幾乎都到了,而且大多是一派掌門或一幫之主,丐幫史紅石、武當俞蓮舟也親自上山祝賀,算是給足了華山派的麵子,隻有崆峒派沒派人來,段子羽擊傷宗維俠和常敬之兩位長老,崆峒派自不會來賀他當掌門。


    段子羽一見史紅石。便想起史青來,極想探詢一番,但來的客人委實大多,且多是一派尊長,非他親自出迎不可,隻略略寒暄幾句,便又出山門迎接別的客人了。


    華山二老驚喜萬分,實料不到各派如此賞光,門下弟子穿梭般往來待客,臉上也都喜氣洋溢,華山派自立派以來,尚無如此鼎盛氣象。


    將至午時,少林寺方丈圓覺大師攜同長老空智佛駕蒞臨,登時群相聳動,均感匪夷所思。


    少林寺已閉寺多年,專務清修,不與聞武林中事。


    昔日的少林四大神僧“見聞空性”,方丈空聞大師已坐化成佛,空見神僧死於金毛獅王謝遜的“七傷拳”下,空性大師死於王保保手下禿頭阿三手下,現今隻餘空智大師一人。


    四大神僧成名之早,盛譽之隆,尚在武當七俠之上。


    大家萬萬料想不到華山派掌門就職大典居然會驚動他的佛駕。


    以少林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此等事僅需有達摩堂或戒律院的首座到場,便已是給足了華山派的麵子。


    段子羽雖然受寵若驚,大感殊榮,心中卻也疑竇叢生,他與昆侖派定議向少林問罪之事,少林寺不會不知,兩位高僧前來是否有下手之意。


    但不管怎樣想,還是疾迎至半山腰,叩拜如儀,執晚輩禮甚恭。


    圓覺雙手合十,一股柔和韌密的罡鳳湧起,段子羽這一拜便拜不下去,少林方丈望重武林,段子羽又是晚輩,也不好與他較力硬拜,反倒失了禮數,是以隻躬身施了半禮。


    兩位高僧一入大廳,各派中人紛紛站起,施禮問候,百劫師太端然不動,昆侖派自是把臉轉向一邊,心中也是大起疑心,但見兩位高僧隻帶幾位貼身小沙彌,卻也不懼。


    午時正,執事弟子喝聲道:“天師教主張天師駕到。”


    一聞此言,不少人以為聽錯了。張天師之名自是人人皆知,但他從不和武林人上往來,地位又尊崇無比,是以他之到來,較諸圓覺、空智的到來震駭尤甚。


    段子羽和二老忙迎至山門,便見張正常身穿紫袍,頭戴逍遙冠,手攜張宇真飄然而來。


    張宇真發束金冠,一身純白貂裘,足蹬小蠻靴,宛似閬苑仙子。


    段子羽搶上跪倒叩頭道:“些微小事,何敢勞前輩玉趾親降,著實受不起。”


    張正常坦然受禮,扶起他道:“我倒真想偷懶不來,可惜惹不起我這小魔頭,若是不來,她不把我的胡子拔光才怪。”


    說著捋須大笑,看著愛女,笑意尤盛。


    段子羽知道是張宇真從中大搗其鬼,硬把張正常拉來的,向張宇真投去感激的一瞥。


    兩人身後一群健夫抬著大箱小籠直有二十餘擔,這些箱籠入眼便知極重,這些人居然毫不費力,山道雖陡,卻健步如飛。


    段子羽一看便知個個都是高手,霎時間心中了然,定是張正常怕有人滋事生亂,是以帶了一群高手來壓陣,至於屈尊這些高手作腳夫,段子羽在張宇初手下已見過,並不見怪。


    段子羽知道張正常不喜與俗人交往,便將二人迎至自己寢居,親手奉上茶來。


    張宇真拉住段子羽的手,笑道:“羽哥,沒人敢欺負你吧。”


    段子羽笑道:“有張大小姐做靠山,天底下哪有人敢欺負我。”


    張宇真咯咯嬌笑,甚是得意。


    張正常從袖中取出禮單遞與段子羽道:“一點東西,你收下用吧。”


    段子羽早見到那些大小箱籠,知道天師教富可敵國,出手自然必是駭人的數目。隻是他受張正常之恩至重,這些身外之物是不放在心上了,一笑接過,拋在案上。


    張宇真撇嘴道:“爹,我說多送些吧,你偏不聽,你看人家瞧都不瞧上一眼。”


    張正常笑道:“乖乖,我把箱底都掃幹淨了,連你的嫁妝都送來了,還嫌不夠。”


    張宇真羞紅滿麵,撲在張正常身上扭糖般廝鬧,百般不饒。


    段子羽也感不好意思,俊麵飛紅,站在那裏看也不是,避也不是,尷尬異常。


    張正常抱住她道:“好了,好了,這可不是家裏,讓人看了笑話。羽兒,你客多事忙,出去張羅吧。”


    段子羽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到得外麵,見天師教的人三三兩兩遍布四周,顯是奉張正常之命監視動向,一俟有人惹是生非便即行彈壓。


    二老見他出來,忙迎上來道:“掌門師侄,各派人已到齊,大典開始吧。”段子羽點頭應諾。


    來到議事大廳,眾人聽聞大典開始,登即肅然起身,站在兩廂。左側以圓覺,空智為首,右側以俞蓮舟、百劫為首。肅立觀禮。


    二老跪在十幾位曆代祖師神像前,稟明立段子羽為華山掌門的根由。


    段子羽此刻方知,高老者居然姓高,名思誠,矮老者姓嶽,名霖,卻也仍不解二老為何隱匿姓字如是之深。


    各派人眾早已得悉此次新立掌門,是與魔教屢戰屢捷的少年英俠,威震天南的大理段氏的名頭,雖逾百年兀自餘威懾人,是以段子羽雖年稚,卻也不存輕覷之心,現今見他俊雅蘊籍,如玉樹臨風,更覺華山派得人。


    紛紛豔羨不已。


    段子羽淨手、焚香,拜過列代祖師後,從二老手中接過令牌、令劍,接職大典遂告完竣。


    段子羽與二老向所來賓客拱手致謝,一聲吩咐,門下弟子將早已備好的酒席流水價送將上來,華山弟子武功雖不出眾,端酒送菜實是大得其所哉。


    段子羽逐桌敬酒,各人也都出言恭賀。這一日華山頂上宴開百席,盛況空前。


    酒宴過後,各派賓客紛紛辭去,少林方丈圓覺大師和空智神僧隻略一敷衍,早已飄然下山,段子羽送出山門,兩位高僧也隻依禮辭別,麵色藹然,毫無異狀。


    段子羽不知他們是真的不知自己行將去少林問罪之事,還是毫不放在心裏,大感疑慮。


    午後申牌時刻,客人散盡,百劫師太被段子羽苦苦留住,昆侖派人欲和他共商大計,自然留下不走。


    張正常率人辭去,隻留下數名高手衛護張宇真。


    留下的人都被請到早已打掃好的客舍中安置歇息,直至此刻,華山派人方得喘息之機。


    段子羽回至房中,見張宇真坐在案邊單手支頤,一張俏臉半隱半現,似在想著什麽,一桌酒菜絲毫未動,訝然道:“真兒,怎麽沒用飯,莫不是不合胃口。”


    張宇真見他進來,喜得跳了起來,聽他一問,撅起小嘴道:“你又不陪我,誰有心思吃飯,什麽東西也合不了胃口。”


    段子羽默然一想,張正常也必是空腹而去,歉疚殊甚,柔聲道:“真兒,實在是客人大多,我隻好先招待外人,冷落了令尊和你,真是該死之至。”


    張宇真笑道:“沒人怪你,天師教雖窮,飯總吃得起,誰個大老遠巴巴地蹭你這頓飯來。我是等你一起吃。大掌門請坐,待小女子服侍您用餐。”


    說著把他按在椅上,親手斟了酒,送到他唇邊。段子羽不忍拂其美意,隻得一口飲幹。


    張宇真在他身邊坐下,道:“段王爺果然海量,再吃口菜來。”


    段子羽聽她說得蹊蹺,停住不吃,道:“你怎麽又來取笑我?”


    張宇真笑道:“小女子怎敢取笑王家千歲,你看看這個。”


    從袖中摸出一張黃色紙張,段子羽接過一看,竟然是朱元璋親筆所書冊封他為“大理忠靖王”的詔書。


    張宇真道:“皇上說了,你既願在華山做掌門,就先做著,等何時做膩了便到京師就封。”


    段子羽默然。


    萬料不到張氏父子神通如是之大,居然能說動朱元璋冊封一個素不相識、寸功皆無的人為王。


    其實,這個王位實是那枚聖火令換來的。


    張宇初日日在朱元璋麵前揄揚其名,說他如何智勇兼備,獨上大光明頂盜來兩枚聖火令,其後又如何大敗楊逍、殷野王、韋一笑、範遙等一幹魔頭。


    朱元璋出身明教,對楊逍等人自是熟稔,知道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他既收服不了這些人,又無力加以鏟除,實是心中大患。


    他素服張宇初的智謀武功,對其言聽計從,聽得出了如此了得的少年英俠,又是張正常所授的武功,便思收為己用,以對付明教這一強敵。


    是以不惜裂土封爵,卻也允其仍留武林,便是此意。


    這其中種種,段子羽便想上七天七夜,也想不出來。


    他自小便以亡國之人自命,雖絕無光複大理國割據稱帝之想,卻也不願向旁人稱臣。是以默然有頃,笑道:“這紙誥命還是收回去吧,我除了武林人,什麽都不想做。”


    張宇真嫣然一笑道:“不做也好。京師裏滿是什麽王,什麽‘侯’的,平日裏挺風光。


    “可一見了皇上就都跟奴才似的,滿口諛詞,馬屁拍得不好還要掉腦袋。我也不想你這樣。”


    段子羽大喜,道:“真兒,你真是我的知己,來,咱們幹一杯。”


    兩人正歡飲調笑之際,高老者高思誠一頭闖進來。


    此老平時傻裏傻氣,卻甚有急智,見此光景,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道:“咦,這屋裏怎麽沒人,都到哪兒去了,待我別處找去。”轉身走了出去。


    一待他走出,段子羽二人俱是笑不可抑,張宇真仰麵捧腹,笑得氣都喘不過來,椅子一晃,險些跌下。段子羽眼疾手快,一伸手拉住她,張宇真順勢一傾,已撲在他懷裏,將頭靠在他肩上不動。


    兩人都是有了酒意的人。


    段子羽內功精深,倒還不覺,張宇真空腹之下連飲數杯,早已酡紅滿麵,醉態可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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