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鼓鳴了三聲,三更已到,殿外仍是寂寂無聲,朱元璋麵色有些蒼白,張宇初也正身危坐,默運功力。


    殿外鬼魅般飄進一人,笑道:“朱兄弟,久違了,現今要見你一麵真是大難。”


    朱元璋霍然站起,心頭怦怦亂跳,強自鎮定道:“是張教主大駕嗎?請示尊容。”


    那人哈哈一笑道:“若非張某,誰敢到這裏撒野火。”隨手在臉上一搓,揭下一張人皮麵具來。


    但見此人星眉朗目,俊鼻修挺,乃是一位神采飄逸、灑脫不俗的中年美男子。


    朱元璋一見,果真是令自己寢食不安的正點子,自恃有張宇初和段子羽護駕,也不甚懼,況他脾性中頗有光棍潑皮氣,事到臨頭,雖栗栗危懼,仍很硬朗。


    長長一揖道:“果真是教主蒞臨,朱某無任容光。這麽多年來,可令我想煞了。”


    段子羽驀然一震,開口道:“你就是張無忌教主嗎?”


    那人笑道:“小可張無忌,閑雲野鶴一位,教主雲雲已是陳年舊跡了。小兄弟,你的功夫俊得很哪。


    “隻是太過辣些,我隨你一路,原想將你除去,以免荼毒武林,可後來見你心地不錯,漸漸地到順眼了。”


    段子羽恍然道“在君山上救走範遙,一路尾隨我的就是你。”


    張無忌道:“不錯。”


    對朱元璋道:“朱兄弟,想當年武林盛傳‘寶刀屠龍,武林至尊,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朱兄弟現今已成天下至尊,不知可還記得這四句傳語嗎?”


    朱元璋心中駭懼,應聲道:“豈敢忘懷,但朱某並未對不起天下蒼生,也不懼倚天之鋒。”


    張無忌道:“昔年我在大光明頂曾立下教規,凡與本教兄弟鬥毆砍殺,同室操戈者殺無赦。你雖貴為天子,仍是明教中人。


    “何以對本教兄弟大肆屠戮,甚於外敵?我雖無倚天劍,腰中這柄屠龍刀便殺你不得嗎。”


    語聲森冷如冰,張宇初和段子羽聽了也均覺心中一寒。


    張宇初笑道:“皇上乃天下至尊,明教亦當在臣子之列,他們不守臣節,公然造反,皇上當然要除暴安良,以利蒼生了。朝廷有三尺法在,明教教規焉能約束皇上?”


    張無忌道:“你就是新任的張天師吧,我現今處分明教事務,你無權幹預。待我了斷此事後,再領教天師的本領。”


    張宇初自他一進來,便駭然心驚,殿外遍布侍衛,雖知派不上用場,亦可用作警戒耳目。


    孰料張無忌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外麵侍衛一無察覺。


    張無忌的威名數十年前便震懾武林,被公認為當世第一高手,張宇初雖目空四海,對之也微有忌憚,是以遲遲不敢發難,眼見張無忌於九重深宮內,如徜徉林泉之間,說不出的神定氣閑,的確是絕世高手風範,令張宇初心折。


    段子羽久已傾慕張無忌的聲名,但他少年氣盛,又罕逢敵手,聽聞張無忌要除去他之語,大是不服,心中便起了爭雄鬥勝的念頭。


    張無忌不理會張宇初之言,冷冷道:“朱兄弟,你隨我至大光明頂。咱們在明尊靈前,大集全教兄弟,隻消你說得對,我保你夷然無損,再回來做天子之位。”


    朱元璋心知楊逍之輩恨之入骨,若隨張無忌回去,不將之食肉寢皮才怪。


    慌慌向張宇初瞥了一眼,意示動武。


    張宇初方欲發難,段子羽一振而起,拱手道:“久聞張教主神功蓋世,華山後學段子羽鬥膽領教。”


    張無忌微惱,不想自己這些年沒在江湖走動,說出的話也無人聽了,朱元璋雖作了皇帝,在他眼中仍不過是洪水旗下的一名教眾,居然請人來對付自己。


    微微一笑道:“大理段氏威震西南百餘載,張某得與段家後人交手,幸甚,請。”


    段子羽道聲:“有僭了。”一劍刺出,紫芒乍吐,空中霎時現出幾朵耀眼的劍花。


    張無忌久已不用兵刃,見這一劍威勢駭人,也不敢空手來接,取下腰懸的屠龍刀,連鞘格去,運起乾坤大挪移心法,向外引去。


    段子羽驀感劍勢一偏,心中詫異,張宇初讚道:“好個挪移功。”卻是提醒段子羽防範。


    段子羽心神一凜,凝力不發,劍勢稍偏,便定在空中,反手一挽劍花,複向張無忌右肩刺去。


    張無忌見自己百試不爽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居然沒將他劍格飛,也是一驚。


    忙用刀鞘去搭他劍脊,意欲再運神功。


    段子羽劍至中途,驀然折向,改刺他咽喉,這一式變招迅疾無儔,乃是獨孤九劍的心法。


    張無忌“咦”了一聲,一掌向劍上拍去。


    他也料不定這一掌能否將劍震開,但這一劍實是來得太快,除了以掌相擊外,別無良策。


    段子羽知他神功蓋世,劍勢一斜,劍尖徑刺他手豌,張無忌趁此一緩之際,回刀橫斫,刀劍相交,將段子羽震退一步。


    張宇初暗歎:“可惜。”方才這一劍如不轉向,縱不能將張無忌傷在劍下,亦要弄得他手忙腳亂。


    段子羽清嘯連聲,腳下先天禹罡步法熟極而流,繞著張無忌身周遊走,劍氣彌空,嗤嗤作響。


    張無忌不敢怠慢,拔出屠龍刀,左手持劍,右手持刀,展開太極劍法,招招成圈,意在劍先,以靜製動,霎時間在身周舞起一個個似乎有形有質的圈子,段子羽劍如疾風,中宮直透,但每劍都似刺在棉上,居然刺之不入。


    勤政殿上刹那風雷大作,宛似雷雨奄至一般。殿外大內幾大高手早已聞聲而進,不由得愧悚交加,深恐朱元璋降罪,但見朱元璋緊盯著殿中戰況,略略放心,忙環布朱元璋左右。


    二人大戰有頃,張無忌身影已為雙方劍氣籠罩,模糊不清,段子羽身形愈轉愈快,嘯聲和劍上的風雷聲震得大殿嗡嗡作響。


    忽聽喀喇一聲,兩人托地分開,卻是張無忌以屠龍刀削斷了段子羽的長劍,餘下半截也被九陽神功震碎,僅餘劍鍔在手。


    段子羽麵上微汗,一棄劍愕道:“張教主果然好功夫。”


    張無忌笑道:“不想幾日之別,你功力又精進許多,我是恃仗寶刀之利,並未在招數上贏你。我重出江湖,得見如是俊傑,頗甚心慰。”


    他確是以屠龍刀之沉重鋒銳擊退段子羽,他素來軒昂磊落,是以直言出來,不肯暗中占人便宜。


    張宇初站起道:“本座再來領教。”隨手從坐下翻出一柄桃木劍來。


    張無忌本待得到宮中,抓住朱元璋即走。


    大內侍衛雖多,可沒放在眼裏,前幾次他闖入宮中,無奈宮殿太多,朱元璋又居址不定,幾次都沒得手,索性留柬約定,料他以天子之尊,不致示弱逃遁。


    哪料他請來兩位高人,段子羽的功夫他在君山見識過,雖已是駭人聽聞,較他仍遜上幾籌,心下不甚在意。


    本擬百招之內便可將之拾奪下,哪知他數月之別,勇猛精進,與君山時所比,實是判若兩人。


    劍術之高更是他生平所未見,心下駭然,五六百招後,不得已仗寶刀之力削斷劍刃。


    天師教本以奇人異士最多名顯於世,張宇初身為少天師,自亦非同小可,眼見侍衛環立,今日能否全身而退實無把握。


    張宇初持劍凝立,張無忌將刀鞘掛在身上,以刀作劍,擺出太極劍的起手式“萬嶽朝宗”,二人凝視良久,均不搶先出招。


    大內侍衛見了張無忌與段子羽的一場大戰,已然瞠目結舌,實不信武學之道能精妙如斯。


    眼見二人對峙而立,均屏息斂氣,心中怦怦亂跳。


    知這二人不動手則已,出手必是雷霆般一擊。


    朱元璋見段子羽果如張宇初所言,武功之高已難以想象,心下略寬,有這二人護駕,料應無事,是以並不作逃走之計。


    張宇初身形略動,一劍刺出,劍尖閃爍不定,直如花枝亂顫。


    雖隔丈許遠,劍尖遙對張無忌身前大穴遊走不定。


    張無忌端凝不動,一雙眼睛直盯在劍尖上,情知稍有疏虞,露出空門,必難當他雷霆般一擊。


    二人驀地裏刀劍相交,鏘然一聲,張宇初倏然搶進,一掌拍出,張無忌左掌迎上,轟的一聲,殿中如炸開一個巨雷,眾人耳中俱是嗡嗡作響,幾名功力弱的侍衛登感頭目眩然,跌倒於地。


    兩人俱被對方雄渾掌力震退,張無忌借這一震之勢,疾飛向朱元璋這邊,一名侍衛搶上攔截,張無忌一掌拍出,正打在這人胸口上,砰的一聲,這人直如遭雷擊般,五髒盡碎,皮焦肉黑,卻是張無忌以乾坤大挪移神功,將張宇初的天雷神掌移注到他身上。


    侍衛們拚死搶上,張無忌屠龍刀舞動如飛,當者無不刃折身份,頃刻間十八名侍衛斃在屠龍刀下。


    張無忌伸手去抓朱元璋。


    斜刺裏紫芒又現,卻是段子羽搶了侍衛的一柄劍飛身攔截,張無忌一刀揮去,段子羽知他寶刀銳利無比,身子在空中一折,避過一刀,又刺出一劍。


    張無忌單手持刀,向劍上砍去,另一隻手仍向朱元璋抓去,兩人霎時間交換十餘招,若非段子羽忌憚他寶刀鋒銳.又在空中盤旋往來,殊無借力之處,全仗一口真氣提住,斷不容張無忌騰出手來提人。


    饒是如此,張無忌分心之下,出手慢了須臾,待將人抓到手。


    竟爾是名侍衛,原來張宇初見勢態危急,忙忙將朱元璋拉出,反手抓住一名侍衛送至張無忌麵前。


    那名侍衛武功雖不弱,但在張無忌一扣之下焉有還手之力,張無忌見抓錯了人,正欲隨手拋出,張宇初在侍衛背上突發“天雷神掌”,侍衛如枚肉彈疾撞向張無忌。


    張無忌不虞有此,欲待閃避已然不及,砰的一聲,被這侍衛撞退幾步,驀感胸腹火熱,低頭一看,衣袍已然焦黑,所幸九陽神功護體,未傷到皮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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