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範長新狂喜點頭:“不敢有勞先生。”說到這裏,他看著戰天風道:“先生即對我贈藥之德,活命之恩,現在又授我奇功,我實在是受之有愧,更不知如何報答先生。”


    戰天風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是奇怪我為什麽要這麽幫你吧,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不過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有一個事實是明擺著的,我要是想害你,那就不必救你。”


    “是是是。”範長新把一個頭點得象雞啄米,他先前心中確是有幾絲疑問,但戰天風這話卻把他心中的懷疑徹底打消了。


    鬼瑤兒壺七公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再沒人看他傻笑的胖臉。


    又是月餘,範宋兩家的爭鬥越來越激烈,短短數月時間裏,聲名赫赫的花江六君子兩死兩敗,剩下兩個還勢成水火,許多人都看不下去,尤其是花江俠義道更是著急,想盡辦法要給兩人說和,但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找不到範宋兩個,他兩個恍似平空失蹤了。


    這些日子,江雙龍鏢局裏的生意仍是非常清淡,不過有了那一壇金瓜子,一世沒生意他也不著急,其實他已經有關了鏢局的心了,準備買個百把頃田,安安穩穩的做個田舍翁,但他心裏隱隱的在期待什麽,所以鏢局便仍是有心沒緒的開著。


    這天夜間,突然有人送貼子來,上麵隻寫了一句話:請你看點東西。貼子下麵,畫了一個酒壇子,酒壇子裏裝的不是酒,而是金光燦燦的金瓜子。


    一看到那酒壇子,江雙龍心中怦怦狂跳,他知道,他一直期待的東西果然來了。


    送貼子的人引路,到了一座大山中,在一個十分隱密的山穀裏,江雙龍見到了成至等花江俠義道中的人物,都是老熟人了,上兩次見證易千鍾羅昆真麵目的人,都在這裏,見到成至等人,江雙龍一點也不驚訝,他早就猜到會是這樣了,而成至等人也和他一樣,沒有半絲驚訝的樣子。


    難道他們心中也早有這樣的預感,江雙龍心中越發駭異,他怎麽也猜不到,這主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雙龍想問一下成至,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或者說,他心中害怕,不敢問。


    成至等人也不開口,十餘人默默端坐,四周有一排小樹,透過濃密的樹葉,隱約可以看到穀中的情景,晚風微微,秋草搖曳,有兩隻野兔在吃草,不知如何,互相打鬥起來,驚起一隻抱窩的野雞,跳出來咯咯的叫了兩聲,似乎是在抗議。


    夕陽慢慢的落下去,金色的陽光照著狗尾巴草,連同草葉上停著的一隻蚱蜢,都給染成了金黃色。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但江雙龍確信,一些不平靜的事,必然要在這穀中發生。


    天慢慢的黑了下去,江雙龍耳中突地傳來成至的聲音:“江總鏢頭,不要回頭,也不要出聲,我有些話跟你說,你隻須點頭或搖頭就好了。”


    江雙龍心中一跳,月亮還沒升起來,穀中漆黑一團,他竭力睜大眼睛,也看不到十丈以外,但他心中有一種感覺,有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也看著這樹從後包括成至在內的所有的人。


    他輕輕點了點頭,即便如此,他心中卻仍是猛烈的跳動了一下,似乎這輕輕的一點頭,已給別人看見了。


    “江總鏢頭,我有種感覺,讓易老四羅老二身敗名裂的,都是一個人,你說我的感覺對嗎?”


    “是。”不過這個字江雙龍沒有說出口,隻放在心裏,點了點頭。


    “你果然也是這種感覺。”成至輕輕感歎了一聲,道:“據我所知,那人對付易老四時,是通過你的鏢局來設的局,你可以說是我們所有人裏惟一和那人有過直接接觸的人,我想問一下,你對那人有什麽了解嗎?那人到底是什麽人?”


    聽著成至的話,江雙龍眼前一一閃過小令母子和酒管家的臉,但他有一種直覺,無論是那古裏古怪的酒管家,還是身懷不知真假的天殘十式秘技的小令母親,都不是正主兒,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已想過無數次,但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人的身份。


    他輕輕搖了搖頭。


    “完全沒有半點了解嗎?”成至似乎不甘心:“這人是什麽來頭?和易老四羅老二到底有什麽仇?你完全不知道嗎?猜也猜不到一點點?”


    江雙龍堅決的搖了搖頭。


    成至又輕輕歎息了一聲,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我猜,那人今夜找我們來,又是和對付易老四羅老二一樣,讓我們來做個見證,而且我有一種預感,那人這次要對付的,仍是花江六君子中人,不是宋老大,就是範老五,你說呢?”


    “他們果然也是這麽猜的。”江雙龍心下暗暗震驚,點了點頭。


    “卻不知是哪一個?”成至這話,似乎是在問他,又似乎是在自問。


    “這次隻怕是兩個都要栽進去。”這是江雙龍的預感,但這話不能說,也無法說,隻是搖了搖頭。


    “那人來曆如迷,神通廣大,算計精到老練,手段陰狠毒辣,別人隻要入了套,便永無翻身的機會。”說到這裏,成至停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可畏,可怖,可畏,可怖啊。”


    他這四個字,象山一樣,重重的壓在了江雙龍胸口,江雙龍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月亮慢慢的上來了,滿穀清輝,秋蟲唧唧,響成一片,遠處的蟲聲忽地一靜,隨即一個人飛掠進穀中來,江雙龍定睛一看,這人竟是範長新,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心下仍是暗暗感歎:“果然如此,看來不讓花江六君子死盡敗絕,那人是不會罷手了,隻不知又設了個什麽套子給範老五鑽。”


    範長新在穀中停下,側耳聽了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江雙龍心中一緊,忙屏住呼吸,不過隨即便想到那夜守在羅誌堅家中的情形,當時距離也很近,也是藏身花樹之後,照正常情形,以羅昆的功力,不可能感應不到他們的呼吸聲,可當時羅昆對他們的存在偏偏全無所覺,當時江雙龍以為是羅昆大意了,但事後想來,十九不是羅昆大意了,而是算計羅昆的那人用了什麽通天的手段,而使羅昆對近在咫尺的人充耳不聞,因而肆無忌憚的自己揭開了自己的假麵具。


    羅昆功力還在範長新之上,羅昆無法察覺,範長新自然也做不到。


    果然,範長新聽了一下,全無所知,抬頭看了看月光,似乎覺得時間還早,盤膝坐了下來。


    雖然在江雙龍預料之中,眼見真個如此,江雙龍心中仍是駭異莫名,情不自禁扭頭看向成至,成至隻是鼓起眼睛看著他,江雙龍不敢出聲,也看不出成至老眼中的意思,隻有轉頭,剛轉過頭,耳中傳來成至的聲音:“你注意看那些樹葉。”話落,成至忽地咳嗽了一聲。


    他這一聲咳嗽雖不大,但在這靜夜裏,也是驚人了,江雙龍嚇一跳,急看範長新,照理說範長新不可能不聽見,可盤膝而坐的範長新不但沒睜眼,連眉毛也沒動一下,竟是充耳不聞。


    “看出什麽了嗎?”江雙龍隻顧吃驚了,忘了成至先前的話,成至這一問,他才想起,細看麵前的樹葉,隻見樹葉在微風中輕擺,除此並無異樣,實在看不出來,隻得搖了搖頭。


    “那些樹葉一直在輕輕的擺動啊?”成至道:“有風無風都是這樣。”


    他這一說,江雙龍這才注意到,這會兒確實沒有風,樹葉卻仍在微微和擺動,這是什麽怪異?江雙龍完全無法理解,隻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點頭的意思是他看到了樹葉的擺動,搖頭是他不明白為什麽。


    成至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細看那些樹葉,是由裏到外,一層一層的擺動著的,就象一層層波浪,每一層波浪,都可消掉一點點我們發出的聲浪,等到聲音傳出樹從時,已經細不可聞了,所以範老五不但聽不到我們的呼吸聲,甚至我們咳嗽他也聽不到。”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我也隻是猜的,但十九應該是如此。”


    他話未落音,江雙龍也咳了一下,不過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極度吃驚之下猛吸了一口冷空氣,忍不住咳了出來,但這一咳他自己注意了,確實,隨著他的咳聲,本來隻是微微擺動的樹葉突地急劇擺動起來,從裏到外,一層一層蕩出去,真的象一層層的水浪一樣,而外麵的範長新仍是充耳不聞。


    “真的是這樣,樹葉真的可以阻擋聲浪,老天,這人到底是什麽人啊。”江雙龍忍不住在心底驚呼,他真的很想回頭問問成至,但頸脖似乎僵硬了,怎麽也無法扭過頭去,他怕,真的害怕,越來越怕。


    成至似乎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恐懼,道:“那人請我們來,就是要我們做見證,對我們倒不會怎麽樣。”說到這裏他,他停了一下,道:“也幸虧如此,我若真有這樣的敵人,那還是趁早自殺,死得痛快些。”


    江雙龍覺得成至這話,其實是對範長新說的,看著月光下範長新顯得有些虛胖的臉,他心底忽地湧起深深的同情。


    月到中天,盤膝而坐的範長新突地站了起來,江雙龍心神一凝,隻見穀口方向人影一閃,一個人飛掠進來,卻是宋朝山。


    成至道:“是宋老大,那人看來是要將範老五宋老大一網打盡。”


    江雙龍心裏也是這麽想,點了點頭,心下凝思:“那人這一次不知又是設的什麽套子,易老四羅老二都是身敗名裂,範老五宋老大隻怕也脫不得這下場,不知兩人又有什麽把柄落到了那人手裏,真想不到,堂堂花江六君子,竟個個都是偽君子。”對那神秘人,他雖然害怕,卻也情不自禁的敬服,因此範長新宋朝山兩個雖還未露出惡跡,他卻已認定兩人必然都是偽君子。


    範長新一見宋朝山,嘿嘿一笑:“老大還真是守時呢。”


    宋朝山也是嘿嘿一笑:“你來得更早啊,看來是一切都布置好了,在這穀中下了多少種毒啊?”


    範長新打個哈哈:“哪裏,老大功力通玄,我那些雕蟲小技,哪裏拿得出手。”


    宋朝山四麵一看,冷哼一聲:“不必廢話,不論你有多少種毒,盡管放出來就是,照說好的,一戰定輸贏,贏者獨霸花江,輸者死。”


    “就是這話。”範長新點頭:“輸贏都不必糾纏,也免得叫外人笑話。”


    “好。”宋朝山點頭。


    聽了兩人的對話,江雙龍大致明白了,兩家勢成水火,但大規模的公然衝突,怕有損他花江六君子的名聲,所以兩人約定了在這裏私下解決,贏的獨霸花江,輸的連勢力帶性命通通放棄。


    “果然是假惺惺,偽君子,暗裏吃人不吐骨頭,明裏卻還要假模假樣的維持著俠名。”江雙龍暗罵。


    範長新兩個說明白了,一時卻並不動手,隻是互相凝視,範長新身子忽地一晃,圍著宋朝山轉起***來,邊轉***,雙手邊急速甩動,甩出一些淡紅色的粉霧,也不知是什麽東西,是毒粉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這毒粉擴展極速,範長新繞著宋朝山轉了不到半圈,粉紅色的毒霧已迷漫了十數丈方圓,而且還在擴展。


    宋朝山始終背手而立,並不阻止範長新施放毒粉,直到毒粉快漫到他身邊,才嘿嘿一笑道:“五毒障也讓你放了,可別說做大哥的沒給你機會。”笑聲一收,反手撥刀,一刀向範長新劈去,竟是破霧直入,對範長新的毒霧不閃不避,刀起處,毒霧向兩邊急速飛飄開去,顯示出深厚的功力。


    “如此還要領大哥一個人情了,多謝多謝。”範長新也打個哈哈,雙手迎著宋朝山刀風急甩,兩道紅霧凝成霧柱,有若實體般打向宋朝山,宋朝山大刀一振,左右飛切,霧柱刹時給切成整整齊齊的十餘節,江雙龍遠遠看著,暗暗點頭:“宋老大不但功力精深,這一手刀法也是爐火純青,隻可惜空背了俠名。”


    範長新霧柱打出,同時撥劍,一劍飛刺,竟是中宮直入,直刺宋朝山膻中穴,青蒙蒙的長劍有如一條青色的毒蛇,在銀色的月光下吐著可怕的長舌,範長新功力不如宋朝山,劍法卻著實了得,並不在宋朝山刀法之下。


    兩人刹時間鬥在一起,範長新右手使劍,左手仍是不絕的灑出毒粉,眨眼鬥了數十招,招法上兩人不分勝敗,忽地裏錚的一聲響,刀劍相交,兩人同時後躍,宋朝山複要撲上,卻忽地麵色一變,叫道:“你這個不是五毒障。”


    範長新嘿嘿笑:“是五毒障,不過我知道老大你閉氣的功夫厲害,所以另外加了一點豹王粉。”


    “豹王粉?”宋朝山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那是什麽東西。”


    “豹王粉不是毒。”範長新陰笑:“隻是一種**,人聞了,會加速氣血的運行而已,老大你的閉氣法雖然了得,但豹王粉隻要沾著皮膚就能起作用,春情勃發之下,再想閉氣,自然就有些難了。”


    “你好狡猾。”宋朝山怒叫,執刀欲上,身子卻猛地一晃,手中刀失手落地,身子也搖搖欲墜。


    “老大,你認命了吧。”範長新哈哈大笑,邊笑邊緩緩走上兩步,手腕一振,一劍刺向宋朝山胸口。


    “想不到宋老大就這樣死在了範老五手裏。”江雙龍暗歎一聲,卻突地眼光一凝,原來範長新一劍刺在宋朝山胸口,竟然沒能刺進去,反而錚的一聲,青鋼長劍斷作了兩截。


    江雙龍完會沒想到會有這種異變,他身後的成至等人顯然也沒想到,因為他耳中聽到了包括成至在內的好幾聲驚咦聲。


    他們沒想到,場中的範長新似乎也沒想到,劍一斷,他竟是一呆,即沒有趕快給宋朝山補上一掌,也沒有退開,而宋朝山的反應卻是迅快之極,手臂一長,反手點了範長新的穴道,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一臉得意。


    範長新胖臉上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叫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身體會刺不進,就算沒有中毒,也不可能刺不進啊,你身上披了什麽軟甲?或者藏了什麽寶物?”


    “軟甲?寶物?”宋朝山哈哈一笑,霍地撕開衣服,露出光光的胸口:“你自己看?”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範長新叫,這邊江雙龍等人也一起在心中發出疑問,範長新功力或許不如宋朝山,但說一劍竟然刺不穿宋朝山身體,那也是絕不可能的,隻除非另有古怪。


    “好歹兄弟一場,我讓你死個明白。”宋朝山笑:“聽說過血屍鐵甲嗎?”


    “血屍鐵甲?”範長新驚呼出聲。


    江雙龍卻一時沒想起血屍鐵甲是什麽,疑惑間,背後的成至卻叫了起來:“血屍鐵甲,他竟然練成了血屍鐵甲,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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