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白雲裳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戰天風微微一笑:“但惟有對付連環甲馬,這樣的戰陣便完全沒有用,長槍盾牌攔不住連環甲馬的狂衝,弓箭手對身披重甲的鐵騎也沒多大用,刀斧手更沒什麽用,即砍不開連環甲馬,也無法近身相鬥,連環甲馬都是長達數丈的長矛,老遠一矛就刺了他個透心涼,還怎麽打?”


    “那就好。”白雲裳舒了口氣,對戰天風甜甜一笑:“風弟,我相信你。”


    四大國這次空前的齊心,兵力又是天軍的三倍,白雲裳雖然相信戰天風在戰場上的才能,但一直都有些擔心,戰天風看出了她的擔心,所以才這麽細細的說給她聽。


    看到白雲裳笑,戰天風開心了,往對陣一看,道:“我以前在龍灣鎮聽說書,兩軍廝殺之前,總會有猛將出來比拚一番,那個最有趣了,卻不知今天有沒人出來挑戰?”


    他話才落音,邊上的李一刀猛地請戰道:“天子,未將願出陣挑戰,以挫敵軍銳氣。”


    戰天風大喜:“準戰。”


    李一刀拍馬而出,戰天風笑嘻嘻看著,大是興味盎然,白雲裳先有點兒奇怪,這麽上百萬人的大戰,戰天風的心情怎麽象是小孩子看戲那般輕鬆呢,就是在西風那一戰中,他也不是這個樣子啊,但猛一看到戰天風眼角按捺不住的喜氣,白雲裳明白了,是因為她,戰天風因為得到了她的愛,心裏實在開心到了極點,那種喜氣,即便麵對百萬人的大殺場,也情不自禁的要往外冒。


    猜到了戰天風的心思,柔情從白雲裳心底升起,看著戰天風的側影,她真的很想上去抱抱他,親親他,再讓他壞壞的手,無所顧忌的愛撫她。


    李一刀拍馬到陣中,厲聲叫道:“我乃天子駕前大將李一刀,誰敢出陣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是這個味兒。”戰天風大讚一句,白雲裳微笑著看著他,應道:“卻不知對陣有誰應戰沒有?”


    “該有吧。”戰天風眼巴巴向對陣看:“若沒人敢應戰,那就太沒味兒了。”


    話剛出口,對陣一馬飛出,到李一刀對麵勒馬通名,乃是歸燕先鋒大將郭虎旗,聽了名字,戰天風大拇指一翹:“這將不錯,嗓門兒亮,名字也中聽,我喜歡。”


    白雲裳理解他的心情,抿嘴而笑。


    這時陣前兩將對衝,戰了七八合,那郭虎旗使一柄開山斧,顯然有幾斤蠻力,到也敵得住李一刀,又戰數合,不分上下,戰天風對白雲裳道:“書中說,兩將不分上下,主帥往往令擂鼓助威,可長氣勢。”下令:“擂鼓助威。”


    軍中鼓響,陣前李一刀果然就急了,數刀無功,打馬錯開,複勒馬回衝,那郭虎旗也哇呀呀狂衝過來,看看兩馬離著還有十餘丈,李一刀驀地飛身而起,借著馬的衝力,在半空中連跨三步,霍一下到了郭虎旗頭頂,狂喝一聲,恰如半空中打一個炸雷,一刀劈下。


    郭虎旗沒想到他會棄馬淩空跨步而來,措手不及,再給李一刀這一喝,心中一顫,越發慌了,來不及舉斧招架,給李一刀斜劈做兩半。


    “好刀法。”戰天風狂喜大讚。


    “多謝天子誇獎。”李一刀得了戰天風誇讚,臉放紅光,看了對陣道:“誰還敢出陣與我再戰?”


    “好,勇氣可嘉。”戰天風又讚一句,眼巴巴看對陣,看還有誰應戰沒有,卻見對陣令旗展動,兩翼馳出兩支輕騎,直衝過來。


    原來歸燕王上次給五犬精騎一衝而敗,回去就學了一招,也精選了兩萬人,練了一支精騎,這會兒就想試一試了,如果能衝動戰天風陣腳,大軍便可借著人多勢眾,一齊湧上,說不定就能勝了這一仗。


    歸燕王算盤珠子撥得嘩啦嘩啦響,卻就喜壞了戰天風,對華拙叫道:“送上門來的紅燒肉啊,你不會沒胃口吧?”


    “未將胃口好極了。”華拙也是狂喜,他以為車弩用不上呢,不想還有這樣的好機會,下令前麵輕騎退開,露出早已布好陣勢的車弩。


    李一刀回陣,看敵軍衝到陣前百丈左右,手中刀一揮,中車弩萬箭齊發,奇異的嗖嗖聲掠過戰陣的上空,就如死神彎刀帶起的風聲,歸燕精騎成片栽倒,象是被割倒的麥子。後麵歸燕精騎不斷的往前衝,中車弩輕車弩不絕的發射,等歸燕主帥看著情形不對,急令鳴金收兵時,撲出的兩萬精騎已死了一萬有餘,卻還沒衝到戰天風陣前。


    “不玩了。”戰天風霍地臉放寒光,厲聲喝道:“擂鼓,衝陣,魯能,把敵軍左中右三軍給我通通衝垮。”


    “遵令。”魯能大聲應令,令旗揮動,中軍四萬連環甲馬,左軍三萬,右軍三萬,一齊衝出,軍中數十麵大鼓同時擂動,鼓聲伴著轟隆的馬蹄聲,天搖地動。


    歸燕等四王知道戰天風有九胡和雪狼軍助戰,上次吃了五犬的大虧,這次四王在防守上加倍下了功夫,陣勢層層想迭,環環相套,四王的看法,即便九胡和雪狼軍比五犬更精銳,也休想一舉衝垮聯軍的陣勢,而隻要戰天風大軍陷身陣中,借著聯軍的優勢兵力,必可擊敗戰天風。


    四王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最先衝來的,不是預想中的九胡和雪狼胡騎,而是他們從來也沒見過的連環甲馬,馬披著甲,人披著甲,馬是黑壓壓的,人也是黑壓壓的,黑人黑馬黑甲之間,掛著黑乎乎的連環,轟隆隆的急馳過來,象是一堆烏慘慘的雲,更象一座烏蒙蒙的山,而在所有甲士手上,是長達數丈的長矛,矛尖閃閃的發著寒光。


    四國上百萬聯軍,從將軍到士兵,人人看呆了,直到連環甲馬馳近本陣才驚醒過來,驚醒過來又有什麽用呢?從將軍到士兵,從四王到到四王所有的謀士,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沒見過這樣的連環甲馬,更沒打過這樣的仗,擋是一定擋不住,連在一起的連環甲馬,難道以盾牌長槍可以擋住?傻瓜都知道那不可能,反攻更不要說,你得砍得開那些連環才行啊,砍不開,你從哪兒反攻?


    那麽跑呢?可悲的是,四國聯軍布下的是步兵陣,如果是五犬那樣的精騎,一看形勢不對,利用輕騎的快速,擺脫連環馬是完全能做到的,而步兵怎麽可能跑得過馬,就算是披著重甲的馬,比兩條腿還是要快得多,就算有那腿快的吧,可還人擠人啊,擠著上百萬人呢,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他也擠啊,尤其是在想要逃跑的時候。


    三路連環甲馬如三把鐵掃帚,以無鑄之勢,橫掃過四國聯軍百萬人布成的戰陣,將四國聯軍掃得七零八落,隨後是三路精騎,摧枯拉朽。


    幾乎是連環甲馬一開始衝鋒,四國聯軍就敗了,四王惟一想得到的命令就是撤退,而惟一能做的事,就是自己當先逃命,至於百萬軍隊能不能撤得出來,真的是管不著了。


    百萬人的大殺場,百萬人的大潰逃,那種亂和慘,這世間沒有什麽言詞可以形容,人多,在有些時候,尤其是在慌亂的時候,人越多,真的就越要命,一百個人可以分開而逃,而一百萬人呢,外麵的不逃開,裏麵的就出不去,後麵的不讓開,前麵的就沒退路,前麵的攔著後麵的擠,中間的就是團餃子餡,不要敵人的刀臨頭,自己人的腳就把他踩成了肉泥。


    “阿彌陀佛。”白雲裳慧眼觀照全場,心中悲憫,看向戰天風,道:“風弟。”


    戰天風點點頭,下令:“傳令下去,跪地投降者不殺,對逃走的也不必追殺。”


    “謝謝你,風弟。”白雲裳心中寬慰,卻仍是不忍心看下去,遙望天邊,默默出神。


    “姐,怎麽了?”戰天風擔心的看著她:“是不是殺人太多了,你不開心?”


    “不是。”白雲裳搖搖頭,對他展顏一笑:“死人是必需的,如果不打垮四大國的勢力,不拿掉他們內戰的本錢,那麽戰火永遠都不會熄,這是壯士斷腕,暫時的痛,換來的是長久的安,而因為你的善心,即便在這一戰也可以少殺很多人,所以我很開心。”


    “那——你在想什麽啊?”


    “我在想一些事。”白雲裳看向仍是紛亂無比的戰場:“你隻有四十多萬人,四大國聯軍有一百多萬人,幾乎是你的三倍,卻敗得如此之慘,這讓我想到天朝,天朝是如此的大,如此寬廣的土地,如此豐富的物產,如此多的人口,這力量是多麽的強大啊,而胡騎,五犬九胡十狼,全加起來,地域不到天朝的十分之一,人口更不到天朝的百分之一,可數千年來,胡騎一直是天朝最大的外患,幾乎每一朝每一代,都會有胡騎入侵,這麽強大的天朝,對著一個小小的胡騎,卻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反而長受欺淩,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一會兒,我真的是迷惑了。”


    “這麽複雜的問題啊?”戰天風搔頭,笑,道:“前麵的我可以答你,四國聯軍敗因有兩個,一是一體四心,指揮不暢,上次三十四國聯軍在西風城外也是近百萬之眾,結果給雪狼王一衝而垮,原因都是一樣的,這樣的烏合之眾,隻能打順風順水的仗,稍一不暢,那就是一鍋粥,人越多,越麻煩。”


    “是啊。”白雲裳點點頭:“如果指揮不暢,一旦亂起來,確是人越多越麻煩。”


    “二則是因為連環甲馬。”戰天風看著遠處開始回撤的連環甲馬,道:“連環甲馬,其實可以說是個笨東西,騎兵要求的,本來就是閃電般的速度,連環甲馬不但披上重甲,還把馬拴起來,根本跑不動,攻城它用不上,快速追擊就更不用說,便是行軍它還累,我之所以一路慢行,即是為了消磨四國聯軍的銳氣,也是為了節省馬力。”


    “但連環甲馬用來衝陣,威力真的很大啊。”


    “是的。”戰天風點頭:“我說過了,連環甲馬惟一的用途,就是用來對付步兵陣,四國聯軍別說隻是百萬的烏合之眾,就算再加一百萬,就算全是一國之軍,指揮通暢,這一仗也一定要敗,隻是看敗的結果如何而已。”


    “風弟。”白雲裳突然提出個奇怪的問題:“如果今天是你指揮四國聯軍,難道也會敗?”


    “當然啊。”戰天風笑了起來:“你真以為我是戰神降世啊,其實我隻是有點小聰明,腦瓜子靈活,真正的戰法什麽的都是跟天算星天巧星師父學來的,師父高明,加上我這徒弟還不傻,沒什麽空子給別人鑽,所以上了戰場好象就無敵了,其實不是我無敵,隻是敵人太傻吧。而且就算是戰神降世吧,若是這樣的步兵,初次碰上這樣的連環甲馬,也一定會敗,你拿什麽擋啊,擋不住又跑不動,不敗才有鬼呢。”


    “也是。”白雲裳點頭:“連環甲馬對付步兵陣,確實可以說是絕殺了。”


    “那也不見得。”戰天風搖頭。


    “你有辦法對付嗎?”白雲裳奇了。


    “當然。”戰天風笑:“東西終究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任何東西,再厲害,也一定有它的弱點,我若是四國聯軍的主帥,今天也一定會敗,但下次再戰,如果敵人再用連環甲馬,那麽敗的就是他了,我會把他連人帶甲捎上馬,全部留下。”


    “你有什麽辦法?”白雲裳越發好奇。


    “很簡單啊。”戰天風向遠處的連環甲馬一指:“連環甲馬從人到馬都是重甲,但馬腿是它最大的弱點,若以長刀削馬腿,破連環甲馬易如反掌,一組連環馬是十匹,隻要削斷其中兩匹馬的馬腿,整個一組連環馬都會給帶翻,那種笨笨的東西一旦跌翻,就象烏龜翻了背,後果你去想好了。”


    “用長刀削馬腿?”白雲裳凝神一想,擊掌笑道:“對啊,這還真是個好辦法,風弟,你真是天才。”


    戰天風難得臉紅一個:“姐,這不是我想出來的呢,是天算星師父想出來的,天算星師父的任何戰法,有攻就一定有守,都是相生相克的。”


    “是天算星想出來的啊,果然不愧天算星之名。”白雲裳點頭:“不過你能用也是好徒弟了。”


    “好徒弟不見得,但我一定是姐的親親好弟弟就是了。”戰天風一眨眼睛。


    這是白雲裳情動時叫出來的,沒想到戰天風會在這時候學出來,白雲裳大羞,玉臉飛霞,嬌嗔:“小壞蛋。”


    “哪裏壞了。”戰天風笑嘻嘻湊過來。


    “不告訴你。”白雲裳打他的手。


    在兩人的輕聲調笑中,戰爭結束了。這一戰,四國聯軍死傷二十來萬,被俘的三十來萬,餘下的一逃千裏,遠遠的逃回國去了。


    戰天風大軍進了天安城,慕傷仁來了,手下竟有一萬多人,都是當日在天安城頭力抗五犬的義勇之士,見了戰天風,慕傷仁十分高興,戰天風也很高興,卻見慕傷仁左手軟軟的垂在身側,似乎頗為不便,驚道:“慕大哥,你手怎麽了?”


    “給莫歸邪刀氣傷了經脈。”慕傷仁哼了一聲:“我雖挨了一刀,卻也叫金狗吃了我一箭,隻可惜沒能要了他狗命,不過他死在兄弟你手裏,那也是一樣。”


    原來五犬打城,慕傷仁無力與抗,便與數名好手偷摸進五犬大營去刺殺金狗,結果給莫歸邪發覺,但慕傷仁幾人仍奮勇殺進,同去的幾人都死在了金狗帳前,慕傷仁自己也給莫歸邪刀氣傷了左手,但卻也給了金狗一飛箭,不過隻是讓金狗受了點傷。


    “是莫歸邪那家夥啊。”戰天風哼了一聲:“我這次也給了他兩金字,下次吧,下次有機會一定斬了他。”


    “好啊。”莫歸邪嗬嗬笑:“其實區區一個莫歸邪殺不殺無所謂,滅了五犬,這才真正的大快人心。”


    戰天風也嗬嗬笑,說笑一回,慕傷仁道:“戰兄弟,我還得求你件事,五犬來犯,燒殺搶掠,天安城方圓數百裏內,田地盡竭荒蕪了,現在到處都是饑民,所以得請你救濟一下。”


    “這個好說。”戰天風笑:“慕大哥你不知道,我破了五犬,五犬曆年來搶擄我天朝的財寶都落在了我手裏,錢多著呢,派人去南方買點糧食來就是。”


    這時白雲裳插口:“去南方買糧食,隻怕緩不濟急,風弟,你好人做到底,先撥一部份軍糧接濟一下吧。”


    “姐姐真是菩薩心腸。”戰天風笑,點頭,當即命魯能撥出一半軍糧給慕傷仁,但天軍一路慢慢走,軍糧剩下的其實已經不多了,後麵的運糧隊一時半會卻還上不來,報上數來,戰天風頗有些發愁,這時卻突報陀光明來了,原來陀光明聞得戰天風率天軍來打天安,他就運了大批糧食來勞軍,戰天風狂喜,握了陀光明手道:“大哥,你可來得太及時了。”就把陀光明帶來的糧食撥給慕傷仁,道:“慕大哥,天安城你熟,這事就交給你,你組織百姓去船隊領糧,要告訴百姓,這糧食可是陀家救濟的。”


    “這個我省得的。”慕傷仁狂喜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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