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雲一把推開他,悲傷憤怒下的力道很大,一個不慎,他被推倒在地。何若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額頭的血懸掛於眉梢上,凝成沉痛的朱砂,映射出他的絕情。


    晶瑩剔透的淚水交錯縱橫,爬滿柔嫩的臉頰。呆滯的目光是被深深傷害後的躲避:“兄妹?兄妹?兄妹是什麽?”


    一遍遍呢喃著,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便會跌倒。


    司徒赫哲很想上前扶她,又怕她過分激動,於是,站在原地不敢動。她的悲傷,他都看在眼裏,十分愧疚,十分無奈,卻沒有齊子姍哭泣時那股感同身受的灼痛感。


    如果沒有遇到齊子姍,何若雲會成為他的妻子。他們會和世上千千萬萬的平凡夫妻一樣,生兒育女,過著俗世的生活,會有溫情,有爭執,有妥協。當然,不乏偶爾的浪漫與溫情。


    隻是,不會有轟轟隆隆的生死相隨,不會有骨血相連的至死不喻。人生會很完美,但不會完整。其實,俗世間的人都過著那樣的生活,沒有所謂的好與壞,隻是遵守著生命的義務和責任繼續往下走。


    這樣的人生沒有錯,也不特別,亦不流於俗。隻是,老天讓他找到了他遺失的那一根肋骨,讓他缺失的生命變得完整。


    他不能,也不能再丟棄。


    他承認某些時候他很自私很殘忍,可是,又何嚐不是另一種寬容和仁慈?


    愣愣看著他,看著這個熟悉卻突然變得陌生的男人。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果然男人都不可靠的。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她以為司徒赫哲會不同,然,一直自認成熟的她還是天真了一點。她忘了一句至理名言:天下烏鴉一般黑,她又怎麽會奢望司徒赫哲免俗呢?


    其實,看到他對齊子姍溫柔嗬護,她就有危機意識,但她仍自信曾經風雨同舟建立起來的感情十分牢固,沒人破壞得了。


    她錯了,錯得好離譜,好可悲。


    何若雲就像飄浮在汪洋大海裏的一葉扁舟,茫然不知方向,隻能任由狂風將她吞沒。她無力改變什麽,唯有露出絕望的笑:“赫哲,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突然的平靜透露出的可怕令司徒赫哲蹙緊了眉。


    “若若,我不會不管你的……”猛然住了口,太多的承諾最後隻會化成利劍穿破希冀的心,讓人萬劫不複。


    淒然的笑花在淚水中盛開,那麽美麗,那麽絕望,沉沉孤寂,仿佛將被凍結於雪山之上:“赫哲,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你。你可以不愛我,卻不能阻止我愛你。”繞口令般的話說得司徒赫哲心頭一緊,心中不安漣漪越擴越大。


    突然,何若雲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動作很快,很迅猛。待司徒赫哲反應過來時,隻來不及接住她軟下來的身子。


    血,噴湧而出,鮮豔的顏色絕美而淒厲,猙獰的殤。


    “若若,你怎麽能這麽傻……這麽傻……來人啊,快來人啊……”匆匆抱起何若雲往門外衝,神情慌亂驚恐成團。


    一邊低頭對何若雲說:“撐著點,你不會有事的。若若,你不會有事的。”當看著她毅然決然拿刀割向自己手腕的時候,司徒赫哲隻覺得懵了,有些魂飛魄散的感覺。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不應該在這時候向她坦白一切,還用那麽直白的語氣,更罪不可恕的是,他明明站在她的咫尺間,卻眼睜睜看著她拿刀自殺,來不及阻止,任血飛濺了一地。


    手垂下,血不斷往流,沿著司徒赫哲奔跑的地方灑了一路。過於嬌豔燦爛的花朵,令人怵目驚心,心神俱碎。


    相較於司徒赫哲的慌亂驚恐,何若雲十分平靜,甚至揚起了淡淡的笑:“赫哲,既然今生無緣和你在一起,我願意長眠在你懷裏。這是老天給我最大的仁慈。”


    越跑越快,低頭焦急怒吼著:“不,我不許你死。你是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一輩子嗎?若若,你不是那麽殘忍的女孩,你不會的。你不要死……不能死……”哽咽的聲音泄露了內心深處最柔軟脆弱的驚恐。


    “不,這麽愛你,又怎麽忍心懲罰你呢?我是在成全,我希望你能幸福。赫哲,一直以來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願。”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沒力。


    急急抱著何若雲衝出主屋,狂奔的腳步隨著她的漸漸虛弱而踉蹌,陽光折射出臉上的慘白那是被驚恐渲染過的痕跡。


    一路斑駁的血跡是何若雲生命一點點流逝的痕跡,司徒赫哲一邊狂奔,一邊低頭跟何若雲說話:“若若,你撐著點,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救你的。”一顆心重重往下墜,記憶裏恐怖的那一幕又爬了上來。


    當時的他年紀小,除了趴在她身上號啕大哭,根本沒有抱起她的能力。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麵前閉上了眼睛,長眠不醒。


    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十幾年了,在司徒家那華麗卻冰冷的牢籠裏,唯有何若雲會在她無助的時候給予他溫暖。


    不可否認,她是自己生命裏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女人。十八年前他救不了自己的媽咪,十八年後的今天他又逼得另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麵前自殺。


    他真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將何若雲放在車上,顫抖的手居然握不住方向盤。最後隻得由司機來開,而他則緊緊抱著何若雲,一遍遍說著連他自己都聽不懂零亂的話。


    漸漸地,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昏倒在他懷裏。


    搖不醒她,司徒赫哲一顆心被驚恐緊緊束縛住,掙不出,脫不開,唯有任由噬心的痛一寸寸撕咬著他的神經。


    “快點,開快點……”一遍遍催促著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冷靜和理智,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馬飛到醫院去。


    “是,先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司機不敢怠慢連闖好幾個紅燈,平時需要半小時的車程,他硬是縮短到了十五分鍾。


    一到醫院,司徒赫哲抱著何若雲匆匆下車。擔憂焦慮狂亂的眼神,扭曲驚恐的臉龐加上襯衫上的斑斑血跡,渾身散發著令人驚恐的戾氣。


    “醫生,醫生……”顧不得眾人驚詫的眼神,滿心滿眼隻有何若雲的存在。


    訓練有素的醫生也不敢有所怠慢,護士推來推床,經過一番檢查後,推進了手術室。慌亂的司徒赫哲欲跟進去,被護士有禮地擋在外麵。


    當那扇門緩緩合上,他的心浸泡在沉沉冰冷的黑暗裏,不可自拔。魔魅的紅燈一閃一閃灼燒著他的靈魂,頹廢坐在椅子上,頭垂下來,雙手插在發絲間,難以言喻的痛苦彌漫於空中,絲絲縷縷糾纏成夢魘。


    見何若雲醒來司徒赫哲難掩狂喜,疲憊沉寂的眼瞬間乍亮,成為最耀眼的那一顆星星。緊緊盯著何若雲,語氣十分疲憊而小心:“若若,你感覺怎麽樣了?”


    與生俱來的霸氣消失殆盡,剩下濃濃的不安糾結於眉間,原就因照顧齊子姍而疲憊不堪的臉此時更是添上一層過分擔憂鐵青。


    灰暗籠罩著他,失去了昔日的光彩與霸氣,不再有高高在上睇睨宇宙的雄霸之氣,反而是被折磨後的深深苦悶。


    失血過多的何若雲臉色慘白如紙,清瘦的錐子臉看起來楚楚動人,有種令人割舍不下的孱弱。翦水秋眸映著波光,流淌著悲傷,直直撞入司徒赫哲的心,痛一圈圈蕩開。


    “你為什麽要救我?”沙啞著聲音,話語間的責備使司徒赫哲更加愧疚。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錯。若若為了他犧牲了那麽多,甚至險些因為他丟了性命,她才剛剛曆劫歸來,他竟然在這時候要她離開,隻因他想好好照顧另一個女人。


    在她昏迷的半天裏,他把自己裏裏外外痛罵了不知多少遍。要是何若雲有個三長兩短,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湊近她,輕輕撥開粘在她額前的發。被驚恐擔憂深深折磨過的聲音帶著懺悔:“對不起,若若,我不應該這麽自私。我隻是怕你難過,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低聲下氣哀求著,脆弱像個無助的小孩全然沒了往昔的冷酷傲然。


    輕扯唇角揚起淡淡絕望的弧度:“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太傻,以為感情不會變,以為一旦愛上就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我以為隻要自己全心全意就能有一個完整的家,一個真正屬於我永不背叛,溫情暖意的家。可是,我錯了,我太單純,太理想化。赫哲,我不怪你,真的一點都不怪你。當時我太衝動了,一下子接受不了,才會做出那樣的事。你放心吧,今後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就算沒有人愛,我也要好好愛自己。我答應過媽咪的,不能食言,不能食言……”


    何若雲的一番話每一個字都是尖銳的巨石壓在司徒赫哲心頭鑿出一個個黑洞,痛與悔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感覺。


    “若若,你要怎麽懲罰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傷害自己,好嗎?”布滿血絲的鳳眸沒了光彩,一片死寂中濃濃的悲哀。


    抬起自己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輕扶上司徒赫哲剛毅的臉龐,眼裏淺笑盈盈,裏麵的悲傷卻排山倒海撞向司徒赫哲的靈魂:“赫哲,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你難過。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你快樂,你的快樂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也許是往昔太多憧憬太美好,我一下子接受不了這樣的改變才會做出這麽瘋狂的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了,我會學著去過沒有你的日子,請你多給我一點時間去適應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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