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是何等威風凜凜,高高在上,對自己頤指氣使,萬般不屑,現在卻變得如此小心,驚恐,這樣的他著實令她無法拒絕。


    當他不顧一切為自己擋刀的都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冰封的心又再度活了過來。消耗了太多力氣的她無法再將它封存起來,隻能任由它跳到他身上,就此棲息。


    在他過分灼熱的目光下,齊子姍呢喃著滿足他的願望:“還疼嗎?你的傷。”


    一個人的聲音十分清晰,字很短,卻是清甜的蜂蜜灑過司徒赫哲的心,覆蓋了所有的苦澀,酸楚。


    甜入靈魂,瞬間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所有的黑暗和陰霾通通散去,隻剩下光明和希望。期待的幸福笑容,掛上心空抬眼可見。


    緊緊握住齊子姍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不疼,有你這句話什麽都值得了。”麵對司徒赫哲毫不掩飾的甜言蜜語齊子姍怔忡了一瞬,水眸浮現一層羞澀的氳氤。


    掌心下傳來的溫熱觸感直直熨著她的心,經過這次的事她真的不想再欺騙自己了。他幾次為了自己不顧性命,就算頑石也會被感動,更何況她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有些羞澀地欲收回手,司徒赫哲卻握得很緊,仿佛要一生一世緊抓不放。褪去狂喜的黑眸晶燦若星,熠熠生輝,一片真誠,坦然無偽:“以前是我不夠勇敢,更是高估了自己。我以為自己做得到放開你的手,可是,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所有一切都變了,連天都是灰蒙蒙的。我感受不到陽光和雨露,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體內流逝。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生命的精元,感覺自己像一片葉子漸漸失去水份,幹癟,枯萎,即將凋零成泥。姍姍,我知道自己沒有愛你的資格,我總是傷害你,莫名帶給你許多痛苦。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嗎?”


    將臉埋入她掌心,將決定權交給她。


    司徒赫哲一次比一次更直接肉麻的告白,齊子姍除了驚喜交集外,其他的感覺漸漸變淡,變得稀薄,變得不再那麽重要。


    一句話突然躥入腦海:愛情沒有先來後道之分,不被愛的那一個才是第三者。


    她真的嗎?她真的可以接受司徒赫哲的感情,放任自己愛一回嗎?曾經有過的痛苦一幕幕似不斷重複的影片,驚恐著她的渴望。


    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司徒赫哲貼著自己掌心的臉正微微顫抖,那份驚恐與小心,那麽清楚在她心底蕩開一圈圈漣漪。


    何若雲。這個名字躥入腦海,剛剛凝聚的甜蜜幸福就像一個個夢幻泡影,轉瞬消逝在空氣中。臉頰上又忽略的痛又開始灼燒了起來,她現在這副鬼樣子怎麽能夠和他站在一起?


    不,她不能這樣見他,不能!


    驚恐抽回自己的手,她的力道很大,指甲刮傷了司徒赫哲的臉,留下一道血痕。“你走吧,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當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那一刻,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愧疚的話,請你看管好何若雲,別讓她像個瘋狗似的到處咬人。我隻是一介普通的市井小民,我對抗不了她,我承認怕了她還不行嗎?”聲聲無奈的悲傷聽得司徒赫哲心碎成片,什麽東西鯁住了喉,話無法說出口。


    齊子姍的拒絕像一根長針深深紮入他最疼痛的部位,不過,他一點都不怪她。她的痛與苦絕不亞於他,是他自己沒用,沒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黑眸內深情不改,即使有痛的流星隕落,裏麵仍是一片真摯:“姍姍,我知道若若這次的行為很過分,我會處理好和她的關係後再來找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相信你是愛我的,既然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麽要分開?”


    “嗬嗬……”齊子姍突然輕笑出來,藏在眼眶深處的淚湧了出來:“司徒赫哲,你真的好自私。我已經離開了你的世界,為什麽不能讓我安安靜靜過日子?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找到工作,可以過得很好。你說要讓我幸福,可是,你哪一次出現不是帶給我傷害?夠了,我真的好累好累,請你放過我吧。”閉上眼,晶瑩滑落決絕。


    她臉上的傷不知道能不能好,還有何若雲一直是他心中的愧疚。她不要他因為她欠下太多債,將來有一天他會還不起的,他會被這些債務壓垮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愛上他的,但她喜歡看到他意氣風發的樣子。男人應該有自己的事業與雄心,活得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一旦失去了這些,他的人生必有缺憾。


    她不要他有這樣的遺憾,尤其是因為她。


    可以理解和體諒她的害怕與拒絕,卻無法阻止那股絕望的疼痛劃過心扉。渙散的光芒又重聚了起來,對著齊子姍宣告:“從現在起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生命,不會!”


    他突然的霸道齊子姍渾身一顫,睜開眼睛,黑澤深邃裏有著堅定不移和永不妥協。


    暗暗吃了一驚,側過頭,壓到了臉上的傷。巨大的驚恐不可遏製又流了出來:“你走啊,走……走……”聽到歇斯底裏的尖叫秦媽趕忙跑來。


    關切地說:“小姐,你別怕,別怕,我在這,你的臉沒事的,隻要拆了紗布就會好的。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從沒有騙你的,是不是?”


    “秦媽媽。”整個人彈坐起來,撲進秦媽懷裏。纖瘦的身子劇烈顫抖著,每一個抖動皆是驚恐。“我怕,我真的好怕。”就算被黎辰浩抓走威脅,不知是否可以活著的時候,她也沒有現在的懼怕。


    “別怕,別怕,小姐,你要相信醫生的話……”緊緊抱著她,小心翼翼安慰不敢讓自己的悲傷影響了她。


    看著這一幕,司徒赫哲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是他害她從平凡的生活跌入地獄,在沒有真正解決何若雲問題時,他有什麽資格對她言愛?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給他一次機會?


    他沒有。一直以來帶給她深切傷害的人都是他,都是他。


    齊子姍再度陷入自我幻想的驚懼裏,毀容的巨大陰影籠罩而下,她掙不開,逃不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不要……我不要……你們都在騙我……騙我……”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喊叫聲,整個人開始掙紮。秦媽已經壓製不了她,司徒赫哲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站起來攬腰一把將她抱住。


    背上的傷撕裂般的劇痛令他幾欲昏厥,清楚感受到粘稠滑下背部。痛快速漫過侵襲著他每一個細胞,幾乎吞噬。


    齊子姍掙紮的力道很大,他已經快要控製不了她了。拚盡全力摟住她,聲音很輕柔,如夢呢喃:“姍姍,別怕,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如果你真的留下傷疤,那麽我割傷自己的臉陪你。這樣我們就是世上最特別,般配的一對了。姍姍,我愛的是你的靈魂,你的美好,與外在的一切無關。姍姍,求你別害怕,別傷害自己。”


    司徒赫哲的話迷失理智的齊子姍居然停止掙紮,整個人靜止不動。任由司徒赫哲摟著,想像起他們都是一臉醜陋傷疤的樣子。


    如果真是那樣的情況說不定他們之間會簡單一些,容易一點。不摻雜太多外在的因素,愛的是心,是靈魂,是屬於身上的閃光點。


    聽到秦媽的疾呼聲,守在門口的看護顧不得禮貌,直接推門而入。卻見司徒赫哲竟然站了起來,拔掉點滴瓶,傷口已經撕裂,殷紅血跡染透了白紗。


    饒是見過不可血腥場麵的專職看護仍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著司徒赫哲緊張喊道:“司徒先生,你不……”急切的話一記犀利的目光堵在喉間,空氣又恢複了靜謐。


    齊子姍乖乖貼在司徒赫哲胸口上,陷入編織的夢幻裏:“你真傻,如果我們倆人都是一臉傷疤不是出去就嚇壞人了嗎?”說起這裏,突然聽到街上紛紛逃避的行人,竟露出難得一見調皮的神情。


    “沒關係。那樣我們買東西就可以不必排隊,甚至不需要付錢呢。姍姍,我要帶你去環遊世界,去所有我們沒有去的地方……”配合著她的夢幻說著自己的憧憬,身上的傷好像沒有那麽痛了。


    隻要能夠這樣抱著她,靜靜地,就算沙漠,也是人間最美的天堂。


    “可是,我們都那麽醜了,不可能拍出美美的照片。”有幾分遺憾,與愛人一起留下各式各樣美好的身影,是每一個女孩都想做的事,她也不例外。


    “姍姍,你的美麗已經深植入我的腦海,什麽任何東西可以洗去。而且我會***,我會照片修成任何你想要的樣子。”血流如柱,他已經漸漸體力不支了。


    李建斌一聽說這裏的情況丟下手頭的一切,氣急敗壞趕來。陽光灑在相依相偎的倆人身上,金箔籠罩下美得如詩如畫。


    這樣殘忍凝重血腥的美震撼著每一個人靈魂,病房門口擠滿了人,很自覺地讓出一方空間給他們。如此深情,世間難尋。


    好幾名小護士開始悄悄抹淚,甚至年輕一點的男醫生都開始眼角濕潤。見過太多大難臨頭,各自紛飛的夫妻和情侶,人已經漸漸麻木。


    醫院聽起來是個救死扶傷的地方,卻是最能見證人性脆弱和黑暗的地方。各式各樣的殘忍,無情,臨危時的拋棄,躲藏,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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