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淚與痛在這一刻盡情宣泄,丹姐端著燕窩粥靜靜站在遠處,偷偷抹淚,不敢靠近,深怕打破了這一刻珍貴。


    緣分真是一種不可言述的東西,那麽奇妙,產生奇跡。


    齊子姍是夢如雪親生女兒的消息傳來顧世勳耳裏,忙趕回家。喜悅與不可置信交織,她居然是夢如雪找了的親生女兒?


    一踏進家門,明顯感覺到氣氛的不同。不再繚繞著一層悲傷,而是飄浮著一股淡淡的幸福。


    快步跑到花園,隻見齊子姍和夢如雪靜靜凝視而坐,雙手緊握,沒有語言,用眼睛傳遞著千言萬語。這樣的畫麵太美,太震撼。


    縱然滿腹疑問仍舍不得破壞她們之間這一份美好,倆個人的世界,不容許第三個人入侵。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顧世勳就覺得她十分熟悉。總覺得自己見過她,現在看到她與夢如雪對視而坐的樣子才發現她們長得如此相像。


    那眼,那鼻,那唇,還有身上相同的夢幻氣息。


    上天真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原本還不知道如何挽留她才不會顯得突兀,現在一切順理成章了。難以形容的狂喜流躥至神經末梢。


    “阿姨。”走近些,更加懊惱自己的有眼無球,她們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世勳,你來得正好,我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我找到女兒了,找到女兒了。”夢如雪高興得語無倫次,更是完全失去了一貫的恬靜。


    “我聽說了,恭喜你,阿姨。”真心誠意的祝福發自於內心。望向齊子姍的眼更多了一抹柔情:“沒想到我的‘闖禍’倒成了一件‘功勞’。”


    顧世勳的幽默,衛真真和齊子姍相視一笑:“謝謝你。”倆人異口同聲,母女倆的默契好得令人咋舌。


    “不客氣。”大大方方的接受更是同時笑出聲來,秋陽融融,整個顧家因為齊子姍的到來而欣喜不已。


    整整一天下去,齊子姍如置夢中。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她有些害怕。老天總喜歡捉弄她,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她希望,在她幸福的時候打入地獄。


    如此反複,樂此不疲。


    出差在外的顧沐峰聽到這一消息也急匆匆地趕回,見到他的第一眼齊子姍就為母親高興。他是個儒雅,成熟,風度翩翩,又極有涵養男子。


    這樣的男人愛如暖陽,不濃烈,不熱切,卻令人覺得十分舒服,踏實。


    以母親這樣的情況,顧沐峰這樣濕潤如玉的男子無疑最適合她。她很為母親感到高興,而且,從顧沐峰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處不難看出,他對母親體貼入微。


    看到經曆滄桑還能獲得幸福的母親,齊子姍十分開心,無比感激上蒼。沒有絕了她的路,而是又給她一片晴空。


    “姍姍,我想像過無數遍你的樣子,可你本人比我的任何想像都美麗。”誇讚的話十分真誠,一點都不虛偽。


    “顧叔叔,謝謝你照顧了我媽媽這麽多年。”站了起來,鄭重對顧峰沐深深鞠了一躬,滿臉感激。雖沒來得及細問顧沐峰與母親之間的事,但從她被不便行動的雙腳來看,顧沐峰必然傾注了許多心血。


    沒有架子十分平易近人的顧沐峰趕忙扶起齊子姍,帶笑的眼裏流淌著慈愛:“傻孩子,能與你媽媽相遇是上蒼給我最珍貴的禮物。這些年來多虧了有你媽媽的相伴,我最愧對她的就是沒能找到你。現在好了,你的到來是上天又一份恩賜。”


    從顧沐峰身上齊子姍竟感受到了濃濃父愛,這是男人真是愛慘了媽媽,才會這麽輕易就愛屋及烏。


    “謝謝顧叔叔。”那種無家可歸的不安全感竟消失了,暖暖的親情包圍著她。酸楚之中流過一絲幸福,如此甜蜜,如此珍貴。


    “來,來,坐,坐。”招呼齊子姍坐下,四角形的餐桌剛好一家其樂融融,不會因過長的距離而產生嫌隙。


    齊子姍喜歡這樣簡單卻溫馨的感覺。


    自始至終顧世勳含笑溢情的目光一直緊隨著她,這樣的緣分真是太神奇了。相隔十五年的兩次異國之旅,他們父子倆邂逅了兩位天使。


    冥冥之中有太多事主宰著,他很感激。原來心動的感覺如此美妙,他願意像父親照顧阿姨一樣,嗬護她一生一世。


    念頭一起,沒有排斥,很自然地接受。仿佛他就是為她而生,這麽多年的固執全是為了今日能與相遇。


    “姍姍,你多吃點。不要客氣,這裏就是你的家。”從兒子那大致了解了一些齊子姍的事情,他沒有揭人**的習慣。


    一個懷著身孕,黎明失魂落魄走在街頭的女子,必定有一段心酸的過去。而且,她並沒有回去的打算,他對她隻有疼惜。


    也許在知道她就是心愛女子的女兒的那一刻,他就對她有了別情的情愫。那是父親對女兒的無限包容。


    聽出了顧沐峰沒有出口的弦外之音,齊子姍十分感動。除了謝謝兩個字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顧沐峰是個風趣健談的男人,盡管齊子姍心事重重,仍不覺得悶,甚至偶爾會隨他幽默的語言而露出笑意。


    席間的氣氛輕鬆自然,沒有絲毫壓抑感。簡單卻溫馨,令齊子姍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知道她們母女倆剛剛重逢有很多話要說,顧沐峰和顧世勳都十分識趣,各自回房,忙他們的事情,將空間留給分開多年的母女。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清新雅致的房間散發著無以倫比的溫暖。薄被下十指相扣,閉上眼,靜靜感受這一份天賜的溫暖。


    “姍姍,你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吧?”閉著眼不敢睜開,深怕如以往的每一次夢境,醒來隻剩下一片冰涼。


    側過身,看著母親柔美的側臉。雖然腦海裏對她已沒有任何印象,可是,卻奇妙地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身份。接受得很坦然。


    “媽媽,這不是夢,是真的。”是回答,亦是強調給自己聽。這樣的奇跡來得如此突然,她也處於雲霧間,分不清真假。


    衛真真唇角微微上揚,浮現一個極其優雅美麗的弧。那麽滿足,那麽幸福。平靜如水,卻可看出曾經的波濤洶湧,幾度死生。


    倆人心底都有許多疑問,卻很有默契不願破壞這一刻寧靜的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齊子姍還是按捺不住問出心底最深的疼痛:“媽媽,當年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燈光凝住了她唇畔的笑花,幾許蒼涼銜接而上。


    沉默之時,齊子姍心生出強烈的疼痛,為自己的問題令母親再度陷入可怕的回憶中後悔。有些事,已經過去了,成了一道舊傷疤就不要再去揭開了。


    剛要開口時,柔如秋水般的聲音先一步響起:“姍姍,你已經知道我和齊傲天的過去了嗎?是秦姐告訴你的嗎?”


    “是,是秦媽媽告訴我的。不過,後來爹地自己說了些。”她不知道齊傲天是否美化了自己,抹黑了母親。


    “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語氣裏濃濃的心疼。


    腦中不可自抑浮現司徒赫哲痛苦的樣子,錐心之痛漫過周身每一根神經。


    衛真真幽幽渺渺的聲音將她從撕心裂肺的劇痛裏拖了出來:“那是一個下著冬雪的夜,天氣非常非常冷。雪很厚,載我的車子突然拋錨,陷在雪地裏走不了。四周沒有人煙,司機去叫拖車。我就趁機爬了下來,當時的我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離開,活著離開,再來帶你走。我很幸運,雪下得很大,覆蓋了我爬行的痕跡。我一點不覺得冷,爬得滿身大汗。我不敢停下來,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齊傲天必定對我加強防守,再逃就難上加難。許是天可憐我,一直到了黎明都沒人找來。我爬到一幢別墅外,昏倒了。醒來才知道是沐峰救了我,由於在雪地裏爬行了太久,寒氣入侵,我不僅高燒不退,沒有徹底治療過的腿還重要發炎。當時我已經人事不醒了,沐峰有急事必須回來,萬不得已下,他將我帶了回來。”


    母親講得輕輕鬆鬆宛如別人的故事,齊子姍卻聽得無比揪心,疼痛不已。對顧沐峰的感激更重了幾分,若不是他的好心,母親必然逃不過劫難。


    不敢想像若是被父親抓回去,她還要再承受多少非人的折磨?


    齊子姍還沉浸於的話裏時,她接著說:“由於嚴重感染,我需要截肢,為了保住我的命,沐峰沒有辦法。在被齊傲天那樣對待我,我對人失去了信任感,即使沐峰掏心掏肺地對我,無微不至,我仍覺得害怕。我對人性全然失去了信心,看著自己截肢的地方,我很絕望,患上了自閉症。


    沐峰並沒有放棄我,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我,有時甚至將世勳晾在一邊。整整一年,他的體貼,他的寬容,他的溫柔與關心融化了我。我開始與他交談,走出自我禁錮的牢籠。在他的開導下,我開始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我一定要堅強起來,把你接到我身邊。沐峰一直不餘遺力地幫我找你,可是,中國那麽大,要找一個人並非易事。就這樣一晃十六年了,老天再度憐憫了我,將你送到我身邊。這就是我的故事。”用精簡的語言淡化了所有傷痛,在那輕描淡寫裏,齊子姍聽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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