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的父親叫張縉節,是大寧l朝的古相中書令兼吏部尚書,是僅次於申國舅的第二號權臣,事實上,如果申國舅沒有皇親的因素,那張縉節就應該是頭號權臣。


    無論資曆、出身,申國舅都要比張縉節低一級,而且在中央實權上,申國舅掌握了財權,但張縉節卻掌握了擬旨權和官吏考評任免權,申國舅顯然不能和張縉節相比,隻是在地方勢力上,張縉節就大大不如申國舅了。


    張縉節今年五十餘歲,他的父親是前相國張嘉易,他本人二十歲便中進士探花,從縣令做起,一步步做到中書令、吏部尚書,資曆極為雄厚。


    張縉節身材中等,從外表看,他長得還甚至有點瘦弱,看起來其貌不揚,但他卻異常精明,朝廷的任何一點動靜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張縉節有兩子兩女,兩個女兒都已出嫁,長子張群,官任陳留郡刺史,次子張容,為維揚縣縣令。


    今天張縉節身體不適,便中午回家休息,這段時間朝廷政務上沒有什麽大事,倒是權力鬥爭卻波瀾起伏,張縉節心中很清楚,這次權力鬥爭的導火線是東宮稅銀進京,中間又卷裹出了虎符案。


    兩件事看似互不相連,但如果留心觀察,裏麵還有一點藕斷絲連的聯係,就是蘭陵郡王出現在偃師縣,成為東宮稅金的最終掩護。


    而虎符案,蘭陵郡王又恰好出現在其中,而且是關鍵人物,這樣,中間就很有一點名堂了,張縉節根據他幾十年的政治經驗判斷,他認為,這些天權力鬥爭的核心其實就是對涼王係勢力的爭奪。


    無論是申國舅的暗下殺手,以逼代拉,還是太子對虎符案的格外熱心籠絡有加,其實都是想把涼王係勢力拉入自己陣營,為自己所用。


    張縉節也承認,涼王係勢力確實讓人心動二十萬西涼犬軍始終牢牢掌握涼王父子女婿三代人手中,它是大寧王朝西部邊疆得以安定的保證,也是唯一不受當今皇帝直接控製的軍隊。


    太子和楚王,無論是誰得到涼王勢力的支持,都是他們問鼎皇位最有力的一步,可是皇上的態度呢?


    張縉節注意到,皇上至始至終都沒有表態,甚至有點置身度外這就讓張縉節感覺到了詭異不參與其實就是一種態度冷眼旁觀。


    直到今天一早,內廷突然傳出旨意,封蘭陵郡王之孫皇甫無晉為涼國公,張縉節忽然意識到,皇上終於出手了。


    皇上這就是在警告申國舅和太子,誰也不準打河隴軍的主意,不過蘭陵郡王隻有一個孫子,是皇甫卓之子是皇甫武植幾時有跳出一個皇甫無晉,這讓他著實感到不解。


    他正在書房思量此事,這時門被敲響隻聽次子張容在門外道:“父親,孩兒能進來嗎?”


    “進來吧!”


    張容推門進來,跪下叩拜,“給父親大人請安。”


    張縉節對兩個兒子都非常喜歡,當然更偏心一點小兒子,小兒子長得像母親,但性格卻像他,沉穩精明,頗為低調收斂,從小讀書就沒有因為他是相國之子而欺負同窗。


    張縉節也看過兒子在維揚縣的考評,很不錯,年年都是上上考,這就為他升官打下堅實基礎,下一步他升上郡長史,或者下郡刺史,就不會有人說他是占相國之子的便宜。


    張縉節微微一笑,“不用多禮,起身吧!”


    張容站起身,垂手而立,張縉節笑了笑,問他,“為父聽你出去了,是去拜訪大臣嗎?”


    張容連忙道:“回稟父親,孩兒今天是陪妻子去南市,想給她買點東西,準備晚上去嶽丈家。”


    張縉節點點頭,“你母親常常對我說,兒媳知書達理,頗為孝順,你在外為官多年,她孤身侍奉公婆也不容易,朝廷準許官妻外隨,下任你若還為外官,就妻子帶去赴任吧!讓她也能照顧你。”


    “孩兒遵父親之令。”


    停一下,張容又道:“父親,孩兒還有事情稟報父親。”


    “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麽事?”


    “父親,今天孩兒在南市遇到一個維揚縣的故人,此人讓孩兒感到頗為驚訝,便想讓父親也見見他,已經帶回府,如果父親不願見,那就當是孩兒的朋友,等會兒孩兒送他走。”


    “容兒!”


    張縉節有些不高興地加重語氣,“為父要說一說你,你怎麽能如此魯莽,不等我同意就先帶人回來,這樣對人無禮不說,也讓為父為難,到底是見還不見呢?你為官也不短了,怎麽這體事如此浮躁?”


    “回稟父親,孩兒是想先稟報父親後再請此人上門,但我覺此事很重要,怕晚了就會誤父親的大事,所以我便急著把他請來了。”


    “哦?倒是奇怪了。”


    張縉節忍不住笑道:“你們維揚縣還有什麽人能誤我犬事,蘇翰貞嗎?”


    “父親不是昨天問我東宮稅銀一事嗎?此人和這件事有關,此人叫皇甫無晉,父親聽說過嗎?”


    “皇甫無晉?”


    張縉節覺得這名字異常熟悉,他凝思一想,猛地想到了,上午皇上封的蘭陵郡王之孫,涼國公,不就是叫皇甫無晉嗎?而且上午皇上剛剛接見過他。


    張縉節騰地站起身,連忙問:“他現在在哪裏?”


    “他就在孩兒書房內,父親要見他嗎?”


    “等等!”


    張縉節又坐下沉思了片刻,他問兒子,“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他是東海皇甫氏的子弟,蘇翰貞很器重他,我最初是與他有一點過節,但後來他來找我認錯,我頗為喜歡他,便漸漸地與他交往密切起來,隻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是皇族。”


    “這就是世事難料,容兒,所以我讓你學會中庸,不要輕易與人為敵,就是這個道理。”


    “是!孩兒記住了。”


    張縉節又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皇上封他什麽職官?”


    “他說了,他說皇上封他楚州水軍副都督。”


    張縉節一怔,“怎麽會在楚州?”


    “孩兒也覺奇怪,既封為涼國公,怎麽又去楚州?他也很疑惑,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不知父親能否給他指點一下。”


    張縉節緊皺眉頭想了片刻,他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我對這個年輕人倒頗有興趣,帶他來見我吧!”


    張容出去了,片刻他便將無晉領到了父親的書房,他給父親介紹,“父親,他就是皇甫無晉!”


    無晉之所以跟張容回府,測不是他真想知道自己封楚州水軍副都督的原因,而是他想認識張容之父張縉節,這位朝廷中不亞於申國舅的權臣。


    無晉上前深施一禮,“晚輩無晉,參見相國!”


    張縉節上下打量他一眼,微微笑道:“原來你就是皇甫無晉,你的名字今天可是轟動了朝廷,十八歲便為涼再公,就算是皇族,也很少見。”


    無晉謙虛道:“小子見識粗陋,蒙皇上恩賜,小子心中有愧,不敢受相國重視。”


    “見識粗陋倒談不上,你若見識粗陋,怎麽可能騙過邵景文,把東宮稅銀安全解進京,你若見識粗陋,又怎會大鬧百富酒樓,把申國舅弄得灰頭土臉,無晉,你過謙了。”


    無晉見他對自己頗為了解,便不好意思道:“什麽都瞞不過相國。”


    張縉節笑了笑,一擺手,“請坐吧!”


    他又對兒子道:“你也一起坐下。”


    三人坐下,侍女給他們上了茶,張縉節便笑著對無晉道:“我聽容兒說你被封為楚州水軍副都督,先恭喜你!”


    “相國是中書令,又是吏部尚書,難道還不知道此事嗎?”


    “或許你的任命已經到中書省,但我回府之前,確實還不知道。”


    張縉節沉吟一下,對無晉道:“按照朝廷的慣例,王爵以下,職官須和爵名符配,像你出任楚州水軍副都督,那你的爵位應該是楚國公、吳國公、越國公或者淮國公,這樣才叫符配,所以我聽說你被封涼國公時,我立刻想到,你應該去西涼為官,卻放你去楚州,很讓人意外,無晉,你自己覺得是什麽緣故嗎?”


    俗話說,交淺言深是不智之舉,作為相國,張縉節當然不會和第一次見麵的無晉推心置腹,他說的每一話都很慎重,尤其涉及到皇上的心思,他更不敢輕易泄露,他隻會說一些公開的規則,讓無晉自己去考慮,自己去推導原因。


    張縉節在年初楊皇後去世後,也一時亂了陣腳,以為楚王必然被廢,便不覺偏向申國舅,但隨著形勢的漸漸穩定,尤其是皇甫逸表被罷免宗正寺卿,他忽然意識到皇上並沒有真的想廢太子,他終於醒悟過來,又漸漸回歸中間派,不參與申國舅和太子的權鬥。


    但他也有自己的長遠考慮,他想成為實力不亞於申國舅和太子的第三派,這樣,無論是楚王還是太子登基,首先就是要拉攏自己,使他能立於朝廷權鬥中的不敗之地。


    張縉節在朝廷威望足夠,就是地方勢力太少,在軍隊方麵更是一片空白,如果他能成功與涼王派係結盟,這無疑會犬大增強他的實力,他有這樣的想法,但沒有機會,不料兒子張容卻和涼王係新貴皇甫無晉關係很好,這讓他忽然看到了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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