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人因為尹明安這電話,這之後的一整天都有些食之無味,心神不寧。覔璩淽傷晚上吃過飯,遲宇新不知從哪拿了一本黃曆,“得先把結婚的日子定下來吧。你選還是我選?”


    “5月20號?9月20號?9月10號?9月9號?1月20號?”何可人想都沒想,劈裏啪啦說出一連串的日子來。


    遲宇新放下手中的黃曆,好整以暇的模樣看向她,待她說完,他才開了口,“這都是什麽意思?”


    “我愛你。就愛你。就要你。長長久久。要愛你。”何可人坦然無畏地迎上遲宇新的目光。


    遲宇新卻笑起來,一隻手將煙掐滅在煙灰缸裏,另一隻手翻著黃曆,“可以考慮。我來看看……嗯,9月20號不錯。”


    “9月20號已經過去了都……”何可人一臉不屑,她走到遲宇新身邊,對方伸出手環住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何可人便在他的懷裏翻著那黃曆,看了半天,她說,“還是1月20號吧。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在這之前得照婚紗照,定酒店,準備結婚請柬和客人名單,還有座位表,定下伴郎伴娘……好多事得做呢。三個月可能都有些倉促。”


    遲宇新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跟婚禮有關的瑣事,眉眼溫柔,他親了親她的鬢角,“好。那就1月20號。”


    何可人又隨意地翻了翻黃曆,“顧錦言準備賣掉何氏。怎麽樣,你要收購嗎?”


    “如果能將價格壓下來,倒也不錯。”遲宇新說著從邊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


    何可人從他手裏將搶了去,拿在指間把玩著,“我讓明安同他們去談吧。”


    “也好。都依你。”遲宇新的語氣裏倒也聽不出什麽來。


    何可人也沒多說,伸出手勾住遲宇新的脖子,親他的唇角,下頜和眉眼。他的胡子有些紮人,她用下巴蹭了又蹭。


    遲宇新忽然將她攔腰抱起,“你這是在挑.逗?”


    “不。是調戲。”何可人義正言辭。


    下一刻,遲宇新的吻遍鋪天蓋地的落下來。霸道的,不容拒絕的。他的手緊緊托住她的後腦勺,吮.吸著她的雙唇,長舌長驅直入,探入她的唇舌之間,追逐著她的舌。這個吻,太過漫長,太過投入,何可人漸漸地連呼吸都不能自主,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油走著,胸衣被解開,他的手探進她的衣服裏,揉捏著胸前的柔軟。


    身子戰栗著,像是要燃燒一樣,不斷地迎合著他的觸摸。


    他太了解她,如此輕易地,便能夠讓她潰不成軍。


    兩人衣裳盡褪,何可人緊緊摟著遲宇新的脖子,他堪堪抵入,何可人低呼一聲,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他卻又低頭吻了下來。那吻跟疾風驟雨似的,她早已經意亂情迷,閉著眼眼睛,身子不斷地戰栗著。


    許久,遲宇新才直起身子,雙手抬起她的臀部,加快了速度,在她的雙.腿之.間衝刺起來。


    何可人隻覺得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去,大腦裏一片空白。她伸長了雙腿夾住了遲宇新,忍不住申銀著。


    遲宇新騰出一隻手揉捏著她胸前的渾圓,低下頭銜住她胸前的小粉紅。


    何可人哪裏忍受得了這般雙管齊下,嚶嚀著喘著氣,眼神迷蒙地看著遲宇新。遲宇新卻放慢了動作,慢慢地誘著她。


    何可人終是忍不住,反被動為主動,將遲宇新壓在了身下。她坐在他身上,不斷縱著腰扭動著身子。


    遲宇新卻忍不得了,一個翻身又將她壓在了身下。最後,他抱著她死死地抵進最深處,顫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這一通折騰之後,何可人很快困乏了,哪還有精力去想旁的,衝洗過之後,沒一會便睡著了。她縮在遲宇新的臂彎裏,呼吸均勻而綿長。


    遲宇新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如寒夜裏的星辰,他將她摟得緊了些,吻了吻她的額,關尚了床頭的燈。


    屋子裏陷入一片靜寂之中。


    顧錦言沒想到尹明安會打電話給自己,但是他的目的是收購何氏卻是在尹明安自報家門後,他便猜得到的。


    尹明安報的價已經低到可以承受的地步,他自然是婉轉拒絕。


    尹明安倒也不介意,電話那邊,他慢悠悠地說,“我倒覺得這是筆合算的買賣。當初何光耀不也是在尹家背後做小動作,害得尹家家破人亡才使何氏壯大的麽。如今被尹氏收購也當是他彌補自己的過錯了。更何況,既然現在由尹氏出麵收購,旁的公司應該也不敢再迎難而上吧。明天各大報刊雜誌應該會刊出尹氏有意收購何氏的新聞了,你再好好想想。”


    “對了,若是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介意親自去找何光耀談一談。”


    如此的咄咄逼人。


    當初那個跟在他和何可人身後的小屁孩也已經長成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呀。


    顧錦言竟覺得無言以對,隻說,“我再考慮考慮。”


    “那好,我等你們答複。”尹明安說了這話,便收了線。


    顧錦言聽著手機裏的斷訊聲,隻覺得身子裏一點氣力都沒有。這幾日,他連對何氏的事情,都少用了幾分心思。


    助理敲了敲門,推門進來,“顧總,這是您要的資料。”


    “放在這吧。”顧錦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手裏的資料。


    助理將那些文件放在桌子邊,臨出去時,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顧總,您也注意點休息。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顧錦言努力微笑著,“謝謝。我知道。”


    等助理出去後,他坐了一會,走到一邊的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沒有精神,因為長時間的失眠,眼裏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都憔悴不堪。


    現在,仔細想來,他已經有近半個月沒有好好睡過覺。


    他索性丟下手中的事情,開車出去。也沒有目的地,隻是這麽繞著大街小巷跟無頭蒼蠅似的來來去去。等到察覺回來時,他的車已經停在了護城河邊。


    舍棄了車子,顧錦言沿著河堤慢慢地走著。


    遠處,護城河上時來來往往的船隻。湖麵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有風從遠處吹來,涼的很。現在不過是十月初,他卻總覺得跟數九寒冬似的。


    直到走到回國後在這與何可人相遇的台階邊,他才停住了腳步。他在台階上坐下來,怔怔看著遠處。


    仿佛還能看見,那一日,何可人站在這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肆意地張揚,聲音跟裹在蜜糖裏似的,“十年前,我在這裏,失去過一個孩子。”


    尹明安說,他走的那一天,她一夜未歸,隔日下午被發現時暈倒在這裏,渾身是血,差一點連命都沒了,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頭痛欲裂。眼睛發脹發疼。


    顧錦言低下頭,伏在自己的掌心裏。他甚至想在這一刻,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淚腺卻跟壞掉了似的,怎麽都落不下淚來。


    命運的轉輪早就已經開始轉動。


    被毀掉的,她的人生。


    以及他的人生。


    是否都再也拚湊不回呢?


    而他,甚至不知道,能做什麽去彌補她。


    但所幸,她身邊還有一個遲宇新。


    即便是難過,但多少也還是安慰的。


    不知不覺,一個上午的時間也就過去了。等顧錦言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晌午。太陽很大,照在身上,有些熱。可那涼意卻像是鑽進了骨頭裏,再也暖不過來。


    顧錦言起了身,驅車前往醫院。


    何昕言陪著李雲沁回家準備午飯了,何光耀半睡半醒間,聽見聲音睜開了眼,見是遲宇新,他掙紮著搖起來。


    顧錦言替他將床搖起來,在他身邊坐下。


    “收購的事,開始準備了沒?”何光耀一開口便是這件事。


    顧錦言想了想,也不打算隱瞞,隻說,“尹氏來談過。”


    何光耀倒也不意外,他長長地歎了口氣,一臉頹然,“看來可人真的是恨透了我呀。這是要將我往死路裏逼呀。”


    顧錦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就沒接話。


    “收購價格應該是不可能會接受的吧?”何光耀看著顧錦言這模樣,一臉淡然地問。


    顧錦言點了點頭。


    “果真是我的女兒啊。就連這冷血無情不擇手段,都像我。你們三個比起來,還是她和我最像。”何光耀竟笑了起來,倒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既然對方開口了,那就照那個價格賣了吧。”


    顧錦言沒料到何光耀連具體價格都沒問就做了這樣的決定,他抬起頭,看著何光耀,“您不問對方開價多少?”


    “無所謂了。年輕時,我也總想著名利雙收,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婚姻賠進去。可現在,等真正眼看著快死了,倒覺得也無所謂了。這些,也就當是對尹家的一點點吧。”何光耀平靜得很,即便是說起死也是坦然的模樣,他慢慢地說著,“等清算完剩下的那筆錢,就留著給你們母子三個。以後平常度日,總是夠的。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就到這了。你這些日子,忙著打理何氏,也累著了。事情結束後就好好休息吧。”


    顧錦言終是動容,“您做得夠多了。以後,都會好的。等您身體好了,我們去個小城市,一家人過平靜的生活。”


    這謊言,虛假到連他自己不信。


    何光耀笑得平和,也沒再說話。


    屋子裏有些靜,風不斷地灌進來。顧錦言起身想要將窗戶關上。


    “就這麽開著吧。”何光耀低聲製止了他,“被風吹吹,腦袋能清醒點。你呀,總想著關窗戶,可人倒是每次來了,都喜歡開窗。”


    這些日子,何光耀提起何可人的次數倒是多了起來。但也隻是在顧錦言麵前。畢竟,李雲沁不喜歡可人和尹芬。


    顧錦言聽著他這麽說,一時也陷入了沉思中。


    尹明安沒想到,顧錦言這麽快就接受了如此苛刻的條件。直到掛了電話,尹明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回不過神來。他握著手機,看著坐在自己對麵安然喝著茶的何可人,“何氏那邊,接受我們開出的條件。”


    何可人握著茶杯,動作停在那裏,顯然也是愣住了。好一會,她才抿了一口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語調冰涼,“那就開始做吧。”


    說完這話,她卻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垂了眸,放在手邊上的茶杯,再也沒有被捧起過。


    何可人沒坐多久,起身就要離開。恰逢這時,周延推門進來,一見到何可人,周延一臉興奮,拖住何可人的手臂,“好久沒見著你了。天涼了,我想哪天去釣魚,怎麽樣呀?”


    尹明安在旁邊一頭黑線,“算了吧。她最怕的就是釣魚這種需要耐心的事了。”


    “邊兒呆著去。”何可人覷他,再看向周延時,眼裏已盛著盈盈笑意,“還是等抽空,一起去音樂會吧。”


    這回倒是輪到周延一臉黑線了,她喜鬧,最是不願意聽音樂會的。周延一臉悲愴地望向可人,“我們就沒有共同愛好?”


    尹明安終究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打排球嗎?”


    周延猛點頭,然後一臉期待看著何可人。


    “好呀。你們定好地方喊我。”


    周延還想說話,倒是尹明安已換成公事公辦的語調,“交代你送來的資料呢。”


    周延吐了吐舌頭,然後手捧著資料遞過去。


    何可人便走了。


    何可人剛出去,便看見何昕言那輛甲殼蟲停在自己的車子旁,那小個頭,躲在卡宴邊上顯得益發嬌小。


    何昕言這次顯然是準備打持久戰的意思,隻穿著短褲t恤和帆布鞋。她從車裏跳下來,跑上前來,堵住了何可人的去路,“爸現在的病……”


    “和我有關係嗎?我該說的話,應該都跟你說了。況且,何光耀不是不屑於要麽,怎麽又會讓你來做這種求人的事?”


    何昕言抿緊了唇,將所有的怨氣怒氣都壓下去,低聲下氣地模樣,“這是我個人的意誌,和其他人沒有關係。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爸等死。”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何可人繞開她,往車子方向走。


    何昕言倒是不依不饒,又跑上來,“你就當是做一次善事也不可以麽?爸是有錯,但是真的至於你看著他見死不救麽?”


    “很抱歉。看著他走向死亡,是我的願望之一。”何可人依舊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樣,她拉了車門,鑽進車裏,迅速啟動了車子。


    開了很遠的一段路,何可人突然從後視鏡發現,那輛白色的甲殼蟲依舊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


    她心中惱火,連著好幾個急轉彎,這期間差點撞上了別的車,她才成功將那個小尾巴給甩了去。


    隻是,晚上開著車回家,遠遠地,就看見那輛甲殼蟲停在自家院子前。何可人也不願再與她多費口舌,轉了方向,從後門回了家。


    遲宇新晚上開車到門口,便看見何昕言就站在門邊上,見車子停了,她忙小跑著過來。就在她跑過來的這當,遲宇新迅速提速,開進了院子裏,鐵門哐當一聲關上,再次將何昕言關在了門外。


    何昕言氣得直跺腳。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母親的電話。何昕言回到車裏,按了接聽鍵,“媽……”


    “怎麽還不回來吃飯?”


    “哦,我這有幾個朋友非喊我一起吃飯。晚上就不回去吃了。”


    “那早點回家。”


    “嗯。我知道。”


    掛了電話,何昕言脫了鞋襪,光著腳盤腿坐在車上。她跑來這裏,甚至不敢和家裏人說。隻是,何可人已經是能救父親最大的希望了,她不想就這麽輕易放棄。


    “何昕言還在麽?”何可人聽見遲宇新進門的聲音,一邊將飯菜端上桌子,一邊問。


    顯然,何昕言守在門邊並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了。


    “還在。她要做什麽?”遲宇新的語調平平,眼底裏卻是冰涼一片。


    “勸我去做配型。”何可人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的變化,語氣也是稀鬆平常,倒也看不出特別的。


    隻是,遲宇新在聽見這話時,看向窗外的目光裏是深入骨髓的涼意,像是一柄刀刃鋒利的劍一般,閃著森森地寒光。


    隔日清晨,遲宇新起床的時候,何可人還睡得迷迷糊糊。他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後,想了想,還是上樓看了她一眼。


    她安安靜靜地睡著,陽光照進來,能看清她身上細小的茸毛,長長的睫毛撲棱著,跟蝴蝶翅膀似的。她半睜開眼,一臉惺忪的模樣,“去公司?”


    “嗯。”遲宇新親她的臉和唇角,“你再睡會。有事給我電話。”


    何可人乖覺的模樣,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她張開手,向他索取擁抱。遲宇新不由得彎起唇角輕笑,俯身抱了抱她。


    所謂幸福,或許也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遲宇新剛將車子開出去,便看見了那輛白色的甲殼蟲還停在那裏,他放慢了速度。果不其然,何昕言立刻從車裏跳出來,小跑著跑過來。


    遲宇新停了車,將車窗搖下來。


    “我……”何昕言急著想要說話。


    奈何,對方卻是一副冰山臉,狹長雙眸看著她,那眼神看得何昕言發慌。他也不給何昕言說話的機會,冷聲開口,“我知道你為什麽而來。當然,我的態度也早已經擺在那裏。或許,你應該去看看你樓下的薑瑜。若你在糾纏何可人,那也會是你的下場。”


    何昕言自然是知道薑瑜的。如今她的雙腿和右手都被廢了,隻有左手還能夠用得上。這些日子,因為受到巨大的打擊,薑瑜的精神幾乎有些崩潰,不斷用唯一還能用的左手砸東西,傷口也因此始終不能愈合。


    “可是……”


    何昕言還準備在說些什麽,遲宇新卻看了她一眼,那張臉異常平靜,隻是那眼裏卻跟利刃似的,幾乎要將她剜了去。


    她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對方開著車已揚長而去。


    到最後,自己還是什麽都不能做到。


    清晨的風吹在身上很涼,可心底裏的絕望和涼意更甚。


    何昕言緩緩蹲下身子,慢慢地哭出聲來。


    自從尹芬在尹氏的所有權利被剝奪後,她便一直住在近郊的別墅裏。那裏人少,她也聽不到閑言碎語,平日裏甚少出門,深居簡出。


    直到那一日,她在電視上看見何氏因為何光耀病重的緣故被尹氏收購,她終於坐不住了。那日,她偷偷跑去醫院,沒敢進門,隻偷偷待在病房門口。


    何光耀已經瘦得不成形,就連講話,都有些費盡力。


    她站在門外,久久地看著屋子裏的這一幕,連大氣都不敢出。這是她曾深愛著的男人,如今卻沒了一絲一毫當年的風采,在疾病和疼痛中苟延殘喘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從醫院大樓裏出來,尹芬坐在車裏,身體裏的血液像是被抽幹了。一直以來,她所想要的,不過是有一日搞垮何氏,看著何光耀落魄,讓他後悔當年拋棄了自己。


    隻是事到如今,他真的失去了一切,以後會在充滿酒精和消毒水的醫院裏度過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時光的時候,她卻完全高興不了。


    甚至,想要哭。


    很想,很想哭。


    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尹芬猶豫了一會,去了遲宇新的宅邸。按了門鈴,隻是,那邊傳來的不是梅姨的聲音,而是何可人的聲音。


    “有事?”何可人的聲音裏一絲善意也無,也完全沒有開門的意思。


    “我去看過你爸了。”尹芬也不願意再繞彎子,或者說,沒有力氣再繞彎子,直接表明了立場。這是離婚以來,她第一次將何光耀稱為“你爸”。


    何可人自然也察覺到了這微妙卻重要的變化,看來又是一個說客。眼前這個女人,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她遇到危難的時候無動於衷,連這所謂的母女關係都懶得維係,難得一次來找她,竟是為了要她拿出一個腎來。


    “哦。你說何光耀呀。”她漫不經心開口。


    “是腎病,隻能換腎。其他人做過配型了,但是,都不合適。”


    聽到這,一切都已經了然,何可人也不願意再將對話繼續下去,打斷了尹芬精心準備的長篇大論,“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說什麽了。但是,我恐怕得對你說聲抱歉了。你和何光耀,都別妄想,從我這裏拿走一分一毫。你的生活費明安是按季度給你打的,如果你執意要打擾我的清淨,那麽你現在住的房子我得收回來,你的生活費,也就到此為止。”


    何可人說完這些,便掛了對講機。


    這就是所謂的父母。


    所謂的骨肉至親。


    在她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從未曾出現過,放任她悲苦無依。


    在他們需要她作出犧牲的時候,卻統統跑出來,告訴她,我們是你的父母,你得為此貢獻你的青春你的柔體甚至是你的器官。


    這一刻,何可人感到失望至極。


    這失望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原本剛剛萌發出的或許可以給何光耀捐腎的想法,都瞬間消散了去。


    她站在門邊,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若不是這時候遲宇新打來電話,她不知還要在那站多久。等接了電話,她想到沙發邊坐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聽不得使喚了。


    她一隻手按著玄關,單腿支撐著站著。


    電話那邊,遲宇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我有文件落在家裏了。書房桌子右邊的第一個櫃子裏。你拿了幫我送來。”


    “我要是說,我不在家呢?”


    遲宇新卻是輕輕笑起來,何可人覺著即便是隔著電話自己都能看得見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淺淺的笑意。


    他的語調溫柔了些,“可能,我在家裝了監控。”


    “你以為我會一臉驚訝抱著手機說不可能你怎麽能耍流氓呢?”何可人也笑,心情竟也好了些。“我一會給你送去。”


    “好。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腿上的酸麻漸漸退了。何可人站了一會,往書房裏去了。右邊的第一個櫃子裏。


    打開來,看見的,是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她也沒看,換了身衣裳,便驅車前往遲宇新的公司。一路急駛,等趕到公司時,秘書卻告知遲宇新正在開會,讓她在會客室等著。


    會客室裏滿滿當當的擺放著黑色的玫瑰,何可人看了一眼,花色是黑紅色,黑中透著紅,紅裏透著黑,金絲絨質地一樣。


    因為尹芬上午的造訪,何可人一直有些恍惚,看了一會那花,居然也沒想太多,就在那花海中坐了下來。遲宇新這會開得時間有些長,她坐著無聊,隨意地翻開了眼前的資料夾。


    才看第一眼,她就愣在了那裏。


    遲宇新正看著監控裏的畫麵,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從遲家宅子打過來的。


    剛一接電話,母親便在那頭批評起來了,“你這孩子呀,從上次見到你到現在又多長時間了?丟下這麽一句話就走這都半個月了也沒見著你回來。你就是不想著看安然,也總得回來看看你父母吧?”


    遲宇新盯著那畫麵,沒移開目光,隻說,“我過幾天回去。最近有些忙。”


    “哪天回來提前說聲。我給你做些你愛吃的。”


    “嗯。我知道。”


    遲太掛了電話,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安然已經坐在自己身邊了。這些日子,她完全沒了以前開朗外向的模樣,不怎麽說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等你爸病好些了,媽帶你出去散散心?”遲太抓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遲安然搖了搖頭,“不了。我這邊工作丟不開。”停了停,她又說,“媽,您別擔心我了。我隻是,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遲太長長地歎了口氣,“欸,苦了你了。”


    何可人怔怔看著那個資料夾,第一頁上,並非是什麽資料,而是她的照片。她百歲時照的照片,那會她圓嘟嘟的,穿這個紅布兜,手裏還捧著個奶瓶。


    她一頁一頁翻過去。


    整整28張照片,是她從一歲到28歲的照片。


    從何家宅子,到學校,到臨濱,到遲宇新的宅邸。記錄了這二十八年來,她所有的足跡。這其中有過悲傷,有過絕望。而陪她邁過那道坎的,無疑,都是遲宇新。


    這十年來,她一直不肯照相,所以很多相片,都是他偷.拍的。


    最後一張,是她和遲宇新的結婚照。


    照片上,她帶著那副他送的耳釘,兩個人緊挨著,他笑得那麽溫暖,溫暖地……都不像是遲宇新。


    何可人這才抬起頭來,看著這會議室裏的布置。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這些黑色的玫瑰,並非是遲宇新心血來潮放在這的。


    它們,原本等著的,就是她。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拿著平板電腦縮在被子裏翻看網頁,在看見黑玫瑰的照片,萬分感慨,“你是惡魔,且為我所屬。這花語,實在是霸氣。”


    遲宇新隻看了一眼,不鹹不淡的語氣,“你不是不喜歡玫瑰嗎?”


    “我隻是不喜歡一般的玫瑰。”她義正言辭。


    可安定月都。遲宇新當時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不屑。


    可如今,這些罕有的玫瑰,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


    毫無征兆。


    若不是今天見到這花,她甚至都忘記了是自己先提起的這茬。


    會客室的門在這時候被推開。


    遲宇新高瘦頎長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她走來,他一直走到她麵前,然後半跪下來,幽深的眸子凝視著她,“我從來不是個好人,不屑於遵守遊戲規則,不理會倫理道德。但是,我願意給你,陪著你度過此後的每一年,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你願意,陪著我過完後半生嗎?”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堅定。


    那雙黑色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溫柔之色。17oxh。


    何可人看著他,眼裏漸漸蓄了淚,然後俯身撲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


    這世間,她所能擁有的,至少,還有他。


    她埋在他的胸口,終於能夠痛痛快快地哭出聲來。眼淚不斷地流出來,打濕了遲宇新的襯衫。她的手緊緊地捏著他的衣襟,身子因為痛哭而顫抖著。


    遲宇新垂了眸,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有節奏的,有規律的,一下一下,安撫著她失控的情緒。


    何可人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那麽多眼淚可以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止住了眼淚。她從遲宇新的懷裏抬起頭來,便看見遲宇新溫柔的目光。


    “你剛剛……是在求婚?”這之後,她說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同浪漫和感動一點關係也沒有。


    遲宇新倒也不意外,一臉坦然地看著她,“不然你以為呢?”他將她抱起來,在沙發上坐下來。


    何可人坐在他的腿上,抓著他的手臂,哭紅了的眼睛彎起來,打趣道,“都已經結婚了,你再求婚,不是一點意義都沒麽……真是笨呀……”


    “防止將來給你留下把柄,就算沒意義也得補上。”遲宇新異常地有耐心,也沒再同她唇槍舌戰。那語氣,竟像是討好似的。


    “三哥。謝謝你。”她定定看著遲宇新,一臉認真的模樣,“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謝謝你從來不跟我說大道理。”


    遲宇新卻緩緩笑開,“大道理對我也沒用。所以說,惡魔隻能和惡魔在一起。”


    何可人笑起來,吻他,隻是淺啄。


    遲宇新卻轉而托住她的後腦勺,然後深深地吻下去,輾轉親吻著。他的吻細密而柔長,何可人被吻得幾乎要喘不過起來。16640507


    許久,遲宇新才放開她。


    何可人的臉都有些泛紅了。遲宇新從口袋裏掏出濕巾遞給她,“臉上擦一擦,妝快花了。”


    何可人忙拿出鏡子,眼妝卻是是有些花了。她擦了擦,然後對著鏡子又補了一遍妝。


    遲宇新亦站起身,“去吃飯吧。”


    “找人給我把花搬回家。求婚紀念品呢,我得天天供著。”何可人用手指在黑玫瑰所在的上空畫了個大大的圈。


    “下午就辦。”


    何可人對這回答顯然很滿意,這才出去吃飯了,臨走時,不忘將那本資料夾抱在胸前。


    何昕言這些日子一直有些垂頭喪氣的。她靠在何光耀的床邊,昏昏欲睡。正是午後,何光耀卻全無睡意。門邊上,似乎有人站在那裏。身影被頭頂的日光拉長,拓在地麵上。


    “是小芬吧……”他低聲問,喊著尹芬的閨名。


    門外那人站著沒動,過了一會,才走上前來。尹芬依舊化著精致的妝,穿著真絲印花上衣黑色長褲。她慢慢走進來,在看見趴在何光耀床邊的何昕言時,目光驀地暗了下去。


    “我前些日子看見了,就猜是你。”何光耀的聲音很低很低,沒力氣是一部分原因,怕吵醒何昕言也是一部分原因。


    尹芬沒說話,隻癡癡地看著他。


    這是她深愛著的男人,除了他,她再沒愛過任何一個人。如今,她眼睜睜看著她被疾病折磨至此,卻什麽都幫不了。


    好半晌,她才說,“我去勸了可人來做配型……”


    話音剛落,何光耀卻激動起來,他的眼睛驀地睜大了,然後又歸於平靜,他一臉失望地看向尹芬,“事到如今,你和我,還有什麽臉麵卻求她做這些……”


    “她是唯一可救你的希望。”尹芬一臉平靜。


    何光耀撫著額,一臉痛苦的模樣。尹芬一時有些急了,往前進了兩步,問他,“疼起來了?”


    “沒有。”何光耀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凝視著眼前的尹芬,“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尤其是去找可人。我背負的罪孽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拿可人的幸福甚至性命來換我幾年的時間。”


    “你這叫冥頑不靈。”尹芬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何光耀看著她這副模樣,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就沉默了下去。許久,他才低低地歎氣,“我自認為算是冷血了。你比我,還要冷血。”


    “那是因為你逼的。”尹芬睜大了眼睛,眸子裏是噴薄欲出的憤怒和怨恨。


    “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何光耀垂了頭,聲音輕的跟風似的,如果不仔細聽,甚至聽不見,“可就連這些愧疚也都被消磨光了。”


    “什麽意思?”尹芬驀然抬高了聲音。“你知道因為你的拋棄,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


    何昕言原本睡得就淺,尹芬進來時,她就醒了。但父親顯然是不想吵醒自己,她也就裝著睡著了。這會,聽見尹芬要發火的聲音,她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父親,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對麵的尹芬。


    她迅速站起來,“你來做什麽?”


    何光耀伸手抓住她,“別鬧。可別這麽不懂禮數。”


    何昕言又嘟囔著坐了下來。


    尹芬看著何光耀和何昕言,隻覺得心裏那些怨氣和恨意都跑了出來,幾乎要將理智都趕走了。


    她竭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胸口因為憤怒劇烈的起伏著,“何光耀,毀了我和可人的,是你!”


    “那你還讓可人將自己的腎捐給毀了她一生的人?”何光耀沉聲發問。


    “我這是為了你!”尹芬急急地為自己辯解。


    何光耀看著她,隻覺得悲哀,他沉默了一會,才說,“若你真是為了我好,那麽答應我一件事,別再去找可人。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了。”


    尹芬怔怔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模樣,“你永遠不了解,我對你的心。”


    “我知道。”何光耀低聲說。


    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年裏,他對她不是沒有過感情,不是連一絲一毫的心動都沒有。但是,雲沁帶著他的兒子,在外孤苦無依地受累,他看不過去。更何況,雲沁是他唯一愛過的人。


    在李雲沁顧錦言和尹芬何可人這二者之間,他沒做多少掙紮,便選擇了前者。


    但,沒做多少掙紮,並不意味著,完全沒有掙紮。


    事後,他也去找過尹芬,想讓何可人跟著他過。可尹芬擺明了態度,堅決不肯同意,甚至威脅說若是他執意靠近何可人,她會讓人qj何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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