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5他看著她墜入愛河,看著她在那個人的麵前笑顏如花,看著她為那個人痛不欲生。


    他曾以為,這一天永會來。


    可是,終究還是來了。


    這雙臂之中的,是他的。16649700


    真真切切的,靈與肉,都是他的。


    這是他的。


    他的吻纏綿且溫柔,輕吸著她的唇瓣,逐漸深入。她的身子漸漸軟了,柔柔地倚在他的懷裏。彼此的呼吸相聞,心與心之間的空隙漸漸被填滿。


    他與她,並非孤身一人。


    即便是在這暗夜之中艱難跋涉,他們也是彼此的光亮。無須其他。無須被世人理解。這世界,他隻要她。


    梅姨正準備上樓,見著這一幕,又無聲地退了回去。那光亮之中,兩人緊緊相擁,拓在地麵上的影子重重疊疊。這樣無聲地安靜溫情的一幕,這麽多年,她鮮少看見。


    上一次遲老夫人來的時候,對這兒媳還是不滿的。隻不過,遲宇新鐵了心,她也無能為力,也隻能夠接受了。


    可叫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對遲宇新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也就夠了。


    尹明安這一夜睡得異常不安穩。一直在做著夢。夢裏是曾經的何可人,固執的,微笑的,倔強的。一久綿前會。


    夢見她為了自己與尹芬爭得麵紅耳赤。


    夢見她站在顧錦言麵前一臉嬌羞,臉上和眼底裏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夢見她倒在護城河畔,河堤邊上,她躺在那裏,滿身的血。鮮紅的,黑紅色的。一地斑駁。遲宇新一臉肅殺抱著那樣的她疾步往前走。他跟在身後,怎麽都追不上,隻看見他的背影,決絕而凜冽。


    是周延的電話將他從夢中拽回來的,他睜著眼,身上依然有些發顫,手腳冰涼。他就這麽怔怔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那些夢中的場景猶在眼前。


    停了好一會,他才接了電話。


    “快點開門!”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他愣了一會,他看了眼床頭的鍾,才清晨六點多鍾。


    “嗯?”


    “我在你家門外啦。快開門。”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也沒穿拖鞋,大步往外走去。一拉開門,便看見了周延一臉燦爛的笑容。


    周延提著蔬菜和牛奶,“好慢。手都要斷了。5”


    尹明安接過來,“不是說缺覺嗎?周末還不好好睡。”


    “我一會給你煮粥,然後咱們去爬山,好不好?”周延沒回答他,一邊脫了鞋子一邊說。


    “不要。我得補覺。”尹明安完全不給麵子,雖是這麽說,他還是從鞋櫃裏翻出一雙女式拖鞋給她。


    那是何可人買的,鞋麵上繡著海綿寶寶。


    那會何可人陪著他購置這房子裏的生活用品,在超市看見了這拖鞋,她眼睛亮晶晶地,“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看的海綿寶寶不?你那時候可喜歡看了。”


    其實明明是她喜歡看,總摟著抱枕坐沙發上看,眼睛亮如星辰。她笑點低,總是笑得前仰後合。那樣的日子,怕是再也尋不回了吧?


    那一天,她到底還是拿了兩雙拖鞋,一雙繡著海綿寶寶,一雙繡著派大星。說起來,她每次挑選這些小物件的時候,眼光著實幼稚。


    隻是,人生已經如此艱難,還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總還是好的。


    那些無憂無慮的,單純美好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尋不來了。


    周延看著腳上那雙拖鞋,“好幼稚呀……”


    他看著,麵部表情卻漸漸溫柔了些,“是幼稚。”


    周延也沒注意,穿著拖鞋就往裏麵走。她打開冰箱,裏麵空空如也。她接過尹明安手裏的袋子,將那裏麵的蔬菜水果和牛奶都拿出來,一一往冰箱裏放。


    “你是準備做田螺姑娘麽?”尹明安看著她興致勃勃地模樣。


    周延沒抬頭,埋首忙著手中的活,“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會做下去哦。”


    尹明安蹲下來,抓住她的手。周延這才停下來手中的活,抬眸,望著他。尹明安低眉,吻住她的唇。


    周延眨了眨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尹明安的眸子,和那雙眸子之中那個小小的自己。她緩緩闔上了眼睛。


    那些沒能夠說出口的話,都在這個長長的吻之中。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的笑容,總有一個人的無怨無悔,能夠溫暖你的人生。


    何可人上午要去醫院做定期體檢,遲宇新送她去。坐在車上,她將車窗搖下了一點,風透過窗縫往裏麵鑽。


    “何光耀給我留了2.5億。”何可人想了想,主動開口提及這件事。


    遲宇新倒並不意外,這件事,他多少也是猜到了一點。他用餘光看了一眼何可人,她微垂著眼,睫毛很長,在眼瞼投射出淺淺的陰影。


    “是要彌補之前的零花錢?”遲宇新淡淡開口,不以為意的模樣。


    何可人聽著這話,心底裏倒是輕鬆了一些。她慢慢笑起來,“何家估計為這事得鬧翻天了。你才當是零花錢呀。”


    “不想要?”他的語調很平,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何可人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致,“嗯。我在考慮要不要建個孤兒院。”


    “想要做的話,就去做吧。”


    何可人側過臉,望著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容。那是這麽多年日日夜夜的陪伴。即便是閉著眼,聽著他說話,她也能夠清楚知曉,他此刻的表情。


    遲宇新瞅了一眼她出神的模樣。前方遇到紅燈。車子停下來。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不管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我會為你保駕護航的。所以,什麽都不用擔心。”


    這麽溫柔。


    溫柔的……都不像是遲宇新了。


    一顆心像是浸在水裏的海綿,那麽沉,那麽重。隻要輕輕一碰,就會滴出水來。


    這些日子,這樣的心情,跟藤蔓似的,纏在心頭。


    伴隨著呼吸,清楚地提醒著自己,這麽多年的時光裏,那自始至終都在的溫柔守候。


    何可人低著頭,看著搭在自己手上的遲宇新寬大的手掌。那雙手有些粗糙,手指內側有厚厚的繭子。


    “我知道的。”


    知道你一直都在。


    知道你一直在我身旁,從未走遠。


    到醫院的時候,遲宇新執意要陪何可人一起去。兩個人一起走在走廊的時候,遲宇新電話卻響了。


    他握著電話,神情嚴肅下來,“……我馬上過去……”


    “去吧。”何可人看著他有些放心不下的模樣,先開了口,“我結束後還得去趟jessica那裏。”


    遲宇新點頭,“嗯。我忙完去接你。”


    “好。”


    遲宇新的車子開出醫院裏的時候,他的右眼一直在跳個不停。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眼睛。也不知為什麽,心底裏漸漸升起一些不祥的預感來。


    何可人做完體檢,她看著體檢單,除了有些低血壓,其他一切都好。她想了想,問眼前的個人醫生,“那這個……對要孩子,應該沒有影響吧?”


    醫生看著她,愣在那裏。


    由於反應過大,沒來得及掩飾。何可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反常,她的目光暗了幾分,盯著對方看,“怎麽了?”


    僅僅是簡單的三個字,就足以讓人感到壓迫感。


    錢醫生迅速低下頭,看著自己麵前的體檢單,“沒什麽。基本上是沒有影響的。”17rly。


    “不對。”何可人異常篤定,“不管是什麽問題,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當初換腎手術留下後遺症了?”


    “不是。”錢醫生心裏有些懼怕,眼前的何可人給人的感覺,像極了遲宇新。她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這樣,你把我的檔案拿過來。我自己看。”她的語調很平,卻是不容置疑的模樣。


    錢醫生愣在那裏,沒肯動。


    何可人看著她,在看見錢醫生表情不對勁的那一刻,心底裏的設想,愈來愈清晰。她緊盯著對方,“你可以把檔案拿過來,也可以自己對我說。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也還是有權利了解的。”停了停,她又說,“如果是遲宇新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坦白,我能抱住你。你選擇隱瞞,我也有辦法毀了你。”


    這話,果然起了作用。


    錢醫生在思考了一會後,選擇了坦白,“十年前,你曾經,做過流產手術。”說到這的時候,她停了一會,抬眸看了何可人一眼,又垂了眼,“你很可能……沒辦法要孩子。”


    這是上天同她開得玩笑麽?


    是不是,一定要剝奪走她的一切,老天爺才肯甘心呢?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離開醫院的,忘了這一路,自己是怎麽過來的。隻有那一句話,不斷地,在耳旁回響著。


    這是顧錦言留給她的一切。


    這是她選擇了顧錦言,所要承受的結果與罪孽。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護城河的河堤上。河麵上,是往來的船隻。天空陰霾,映得湖水也是一樣的灰色。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下起來了。


    雨滴不斷地落在自己的肩上,衣服漸漸濕了,濕漉漉地,緊貼著自己的肌膚。那些涼意蔓延至心底裏,漸漸地,占據了心髒。


    呐,這是你選擇的路,這是你要接受與承擔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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