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擦黑,秦牧和李大同正想去胡老四那邊看看考察團的人怎麽樣了,遠遠地胡老四氣急敗壞的一邊跑一邊喊:“秦牧,秦牧。”


    秦牧迎上去,胡老四就跳腳道:“壞事了,縣紀委的人來了。”


    秦牧聽著就有些好笑,縣紀委居然會來照顧他這個小小的村長,這季秋是不是也太小題大作了一點?


    “笑,你居然還笑。”胡老四摸了一頭汗水,問他:“怎麽辦?”


    “怕什麽,我的老四叔,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嘛。考察團的人怎麽樣了?”秦牧鎮定的說道,隻要別處幺蛾子,他秦牧還真的不怕查。


    “他們到你那邊去了。”胡老四的眼睛放光了:“你知道他們定了多少的貨嗎?十萬,十萬啊!”胡老四一說這個,把秦牧就要被紀檢的事扔到了腦後,馬上兩眼放光。


    “行了行了,老四叔,別說我小年輕笑話你,就那麽點錢,看把你美的。”秦牧嗬嗬一笑,問道:“紀委的同誌在哪裏?”


    胡老四就說在他家,秦牧讓胡老四帶著李大同去,招待招待考察團的人,便自己優哉遊哉的向著胡老四家走去。


    “這個年輕人,了不得啊。”李大同發出了一聲歎息,想起還想憑自己的官職壓製一下秦牧,現在看來,縣紀委的來找他,他都能夠做到寵辱不驚,自己白活了一輩子,跟秦牧比起來,差的太遠了。


    秦牧表麵上雖然平靜,但是內心還是翻滾著不少想法的,隻是他喜歡把心思放在暗處,所以李大同兩人並沒有發覺。


    到了胡老四家,秦牧就聽到老四嬸扯著嗓門招呼人,看樣子是在放信號。秦牧伸出手,敲了敲門,不多時老四嬸就把門打開,見是秦牧,就拉住秦牧的胳膊,將嘴巴湊到秦牧耳朵邊上說道:“哎喲,你小心點,裏麵那兩位,比那鎮長氣派還大呢。”


    秦牧就笑笑,安慰似的拍拍老四嬸的手,說道:“四嬸,沒什麽的,您放心,忙您的。”說完,挺了挺腰,鎮定的向著屋內走去。


    屋裏兩名紀委的幹部見到秦牧進來,秦牧做了自我介紹後,其中一人便拿出了記事本,另外一人目光炯炯的看著秦牧。


    秦牧微微一笑,麵色不變的與那人對視起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形成了一片看不到的火花。


    “秦牧同誌,這次隻是例行的抽調審查,你不要有抵觸心理,就當是普通談話就好了。”那人被秦牧清澈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突然笑了起來,從口袋裏麵掏出煙,給了秦牧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


    秦牧卻沒有去幫那人點煙,縣紀委找村長聊天,這在本身上就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秦牧不會傻傻的擺出一副殷勤的摸樣,那會給他們造成一種自己很會溜須拍馬的錯覺。


    那人自己點上煙,用聊天的口氣問道:“秦村長,可以向我們說說,你和李金彪的事情嗎?”


    秦牧點點頭,開始敘述年前和李金彪認識,乃至李金彪誣陷自己,直到李金彪鋃鐺入獄的整體經過,期間,秦牧若有若無的說了幾句李大同的好話,將李大同聽說李金彪犯事之後的捶胸頓足描繪了幾句。


    那人就笑了,說道:“有人舉報李金彪曾經向你行賄幾千元錢,有沒有這回事?”|秦牧哈哈笑了起來,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身旁的桌子,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個問題,我想不存在什麽疑問,李金彪確實給了幾千塊錢,不過這是李金彪賠償我的名譽損失費的。”說到這裏,秦牧有些自嘲的說了一句他那個時代很時興的一句話:“像咱們這些當父母官的,傷不起啊。”


    官場的人都有不同尋常的智慧,那兩人仔細的一品味“傷不起”這三個字,不由露出會心的微笑,與秦牧有些敵對的氣勢就放了下來。


    “西山村的財政收入,有人說你有貪汙的跡象,不知道對這件事,你有何說法。”那人例行公事的問了句,然後就笑了起來。那笑容裏麵包含了一點嘲笑和善意,被秦牧敏銳的捕捉到了。


    秦牧無奈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西山村的財政?這點我想也是很明顯的問題,從今年開始,西山村村上賬務一筆一筆都寫在咱們村口的大紅榜上,每一筆支出,每一筆收入都分毫必算,大到幾十塊,小到一分錢,筆筆都很清楚。兩位領導進村的時候,應該已經注意到了。”


    那兩人又互相點點頭,將秦牧的話記錄下來。


    緊接著,他們又問了秦牧的一些小問題,其中**的詢問到秦牧是否有家室,秦牧就正氣凜然的說自己早就下定決心,西山村不脫貧,他秦牧絕不結婚。


    從頭到尾,秦牧表現得可圈可點,沒有一絲讓人可以攻訐的弱點,那兩人點點頭,起身握住秦牧的手,說道:“秦牧同誌,這次談話的內容希望你能夠保密,我們也是接到匿名的舉報,了解一下情況。你也知道,我們幹紀檢工作的,嗬嗬,傷不起啊。”


    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秦牧笑著說道:“感謝組織,組織這是考察我呢,要不然也不至於如此興師動眾。”


    這兩人笑著就要往外走,秦牧連聲說的天色已經晚了,不如就呆著西山村休息一夜。就在這時候,門被人激烈的拍打起來,老四嬸答應著就把門打開,老林手裏拿著幾張紙,進門就大聲問道:“嫂子,秦牧在這裏嗎?”


    老四嬸連連點頭,往屋裏指了指,正想說些什麽,老林已經一陣風似的跑向了屋子。


    紀委的兩位同誌一聽是來找秦牧的,問話的那位就拉了一下記錄的,兩個人倒微笑著坐回炕頭不走了,微笑著看看這個“傷不起”的村長是怎麽處理村務的。


    “小秦啊,我錯了,是我為了當官昏了頭,我,我對不起你啊。”老林進屋就哇啦哇啦的喊了起來,也沒有理會坐在炕上的那兩個人,直挺挺的就要給秦牧跪下。


    秦牧連忙扶住老林,急聲說道:“你說你,這是幹什麽啊,別這樣,我不是說了嘛,第一個嚐試新農種的就是你,你怎麽還這樣。”


    被秦牧扶著坐下的老林,這時候才看到在一旁微笑的兩個紀委人員,連忙站起身子,有些猶豫的說道:“小秦,你這裏有客人,等……等有機會再說吧。”


    秦牧連忙拉住他,這個時候老林要是走了,恐怕在紀委人員的心裏就會留下疑惑,有什麽不能當著別人麵說的?難道還有什麽交易不成?


    紀委人員的神經是**的,秦牧就安慰般的拍拍老林的胳膊,將他按到椅子上,笑著說道:“老林叔啊,有什麽話你還要偷偷摸摸的,要是對那個新農種有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再講講,另外請這兩位縣裏的同誌把把關,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老林一聽是縣裏的同誌,那身體就有些發抖了,又見秦牧一副大度的樣子,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還是被嚇住了,哆嗦著嘴唇說道:“小秦,我……我送錢了。”


    秦牧恰巧這時候抽了口煙,被老林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嗆了口,大聲咳嗽著彎下腰,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說道:“老林叔,你給誰送錢了,送什麽錢?你這蒙頭蒙腦的一句話,我可真不明白了啊。”


    一聽到錢字,那兩個紀委的同誌馬上耳朵尖了起來,眼睛盯著老林,等待他後麵的話。


    老林說了一句,心裏更加的緊張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啪的一聲把手裏的幾張紙拍到了桌子上。


    秦牧有些奇怪的看著紀委兩人一眼,站起身將那紙拿起來,自己沒看一眼,走到兩人麵前說道:“兩位領導,一起看看,我中午陪考察團的客商們多喝了點,腦袋到現在還有些沉。”


    秦牧這一手玩的相當的漂亮,他如果把紙拿起來看了以後再交給紀委同誌,就會給人有些心虛的表現,何況理論來說,縣紀委的這兩個同誌也算是秦牧的領導,凡事領導要先過目,乃是為官的不二法則。


    那兩人笑著接過紙,分別看了起來,漸漸地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變得異常的凝重。秦牧在一旁看著兩人的臉色,雖然知道與自己無關,但是心裏也不免惴惴起來。


    問話的那人看起來職位稍高,臉色沉重的將那紙上的東西看完,沉聲問道:“這位老鄉,你這紙上的東西,是誰記的?”


    “是我閨女,她認識幾個字。”


    “你確定這紙上所寫的都是真的嗎?”


    “這都是我親手送出去的,那還錯的了?領導啊,我這錢還能拿回來嗎?”老林急切的問道。


    紀委兩人相互看了一下,那人就說道:“這樣吧,你跟我去縣裏一趟,把問題說清楚。”


    老林一聽這話就嚇壞了,連忙蹲在牆邊,大聲說道:“我不去,我不去,去了就要坐牢了!我不去,我不去!”


    那人說道:“老鄉,不讓你坐牢,政府是有政策的,隻要你勇於揭發貪官汙吏,我們都是歡迎的。”


    “不去不去,我不去,去了就要坐牢,我知道,我知道。”


    那人無奈的看了秦牧一眼,秦牧主動說道:“這樣吧,我跟你們一起去。老林叔,我跟你一起去,這下行了吧?”


    老林看看紀委二人,又看看秦牧,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縮到秦牧身後,說道:“你們,你們先走。”


    紀委二人和秦牧苦笑一下,在這夜色中離開了西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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