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叔,吳菊那錢,咱不能要。”秦牧進屋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憑什麽?你說不要就不要,這是人家閨女的心意,咱這是借的,不是白要的。”胡老四老眼一翻,直接拒絕了秦牧。


    吳菊在外麵豎著耳朵聽,胡老四的話讓她的心裏安定了不少。都說秦牧對這個老支書還是相當尊敬的,有胡老四撐腰,秦牧應該不會那麽絕情的拒絕吧。


    秦牧轉身把屋門關上,緊跟著,屋裏就傳來秦牧和胡老四激烈的爭吵聲。聲音時大時小,吳菊在外麵聽不真切,向前走了幾步,身子站在門口歪著腦袋仔細聽。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的寂靜,吳菊心下焦急,又邁了一小步,將耳朵貼在門板之上。


    “吱。”屋門突然打開,吳菊哎呀一聲就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的男性氣息讓吳菊手忙腳亂,連忙推搡著站直身體。秦牧在她身前麵露苦笑,看著吳菊一臉的尷尬,他聳聳肩攤開手說道:“讓你擔心了,我被說服了。”


    吳菊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神中眼波流轉,就如映山紅般被嬌羞染紅了雙頰。


    秦牧歎口氣,認真的說道:“這可是我們西山村借的,可不是白要你的,這點你要放心,會按照利息還給你的。”


    吳菊此時已經被歡喜填滿了胸腔,哪裏還管什麽利息不利息的,就覺得想要奔跑到高崗之上,盡情的呼喊,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開心。


    她慢慢的伸出手,怯怯的拉住秦牧的大手。秦牧的手雖然骨節粗大,但是卻相當的溫潤,握在手裏讓吳菊無比的心安。從那大手皮膚上傳來絲絲的熱氣,又在不經意間撩撥著吳菊的心扉。


    秦牧往外走,吳菊緊步跟上,四嬸看著兩人的背影就笑,衝著屋裏喊道:“哎,老頭子,你看小秦和菊丫頭,還挺般配的呢。”


    胡老四沒搭理她這茬,正看著那十六萬塊錢發愣,過了老半天才吼了一句:“快點,給我弄點酒來,今兒個就是喝酒的日子。”


    西山村的大娘大嬸們今天是開了眼界,跟她們那年輕有為的村長走在一起的千嬌百媚大姑娘,頓時引起了她們的紛紛議論,一個個的用那誰都明白的眼神看著秦牧。


    秦牧苦笑道:“跟你這一走,估計也沒有人會給我來提親了。”她說的有些自嘲,其實就算是有人來給秦牧提親,秦暮也是不能答應的。自從得知自己背後的家族,他就知道,婚姻問題已經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了。就算自己現在還沒有展現能力入得家族眾人的眼中,但是這件事家族也會給他把關的。別說周小梅、吳菊之類,就算是白若涵有著當縣長的父親,也是不夠資格的。


    吳菊是不知道秦牧這些想法的,聽了秦牧略略有些調侃的話,她伸手撩了一下額頭的劉海,小聲說道:“誰稀罕跟你結婚呢。”


    秦牧知道這是吳菊有些嬌羞的話,卻是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便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指著西山村準備建迎賓館的地方說道:“看到沒,你的錢就花在那個地方,可不是畫大餅。”


    吳菊的眼睛亮了起來,拉著秦牧往那邊跑去,說什麽也要秦牧給他講講要怎麽建。秦牧心情放開了一些,也樂於聽聽開過大飯店的專業人士評論評論,就和吳菊走到了那塊地。


    恰巧許六和他爹也在這裏。他爹拿著塊石頭正蹲在地上,左左右右的也不知道畫什麽,見秦牧走來,許六就打了招呼。


    “這房子的方向要看好,可不能亂了,要不就會出事啊。”許老爹指著地上亂七八糟的什麽乾坤震之類的字對秦牧認真的說道。


    秦牧一笑,這許老爹竟然還研究風水。作為新時代的幹部,秦牧是不忌諱這些的,便搖頭說這些事還是許老爹操心就好了,他就是帶著大投資商看看這一片的規劃。


    許老爹聽了之後很高興,又拉著許六在那裏寫寫畫畫。


    “物質上來了,精神文明也要提升。”秦牧背著手,似乎對吳菊說,也似乎在對自己說。吳菊沒管他這些,能拋掉富貴門酒店來到秦牧的身邊,已經是吳菊最大的勇氣了。


    兩個人轉了一會,吳菊覺得有點累,找了塊石頭坐下,輕聲說道:“他,要被調走了。”


    秦牧咋一聽沒明白那個“他”是誰,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就是吳菊的父親王長庚,主管縣農業的副縣長。白光亮剛與這個盟友達成了統一戰線,就傳出這個消息,看來季秋這一波的攻勢很是強硬,很有將白光亮排擠走的架勢。


    上麵對常委會王長庚出手,下麵籠絡河子鎮的書記羅萬友,上下齊動,季秋的攻勢仿佛突然間淩厲了許多,有著穩穩吃定白光亮的氣魄。秦牧琢磨著,可能是市那邊的爭鬥已經陷入了白熱化,不過他沒有深想,這不是他要思考的範圍,守住西山村如今的成果才是他最需要注意的。


    等到季秋的戰略打擊有了一定的成果,他秦牧想要安穩的呆在西山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吳菊見秦牧低頭不語,心裏有些不開心,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事?”


    秦牧搖搖頭,用腳踢跑了一塊小石頭,仿佛要踢開心裏的鬱悶一般,他抬頭看了一下天色,正值下午,太陽還老高,便問道:“調去哪裏了?”


    “市裏吧,好像是進檔案局。”吳菊對官場上的構造不是很了解,父親能升職她還是有些高興的。秦牧心裏就咯噔一下,王長庚,按照他的歲數來說,進入檔案局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政治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來勢洶洶,季秋的這一手相當的犀利。


    吳菊此時已經低下了頭,一隻小腳來回的踢踏著,沒有注意到秦牧的表情,隻是依照自己的思路說道:“他走了,我不想跟他一起走。現在西平縣我是孤家寡人,隻好投奔你來了。”


    秦牧不說話,心裏麵早就開始核計著西平縣的趨勢。吳菊見他不說話,以為想起了那天秦牧答應她會照顧她的話,臉上就紅暈連連,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前途遠大,可是,可是,可是我就想呆在你身邊,這都不行嗎?”


    秦牧心思沒在這裏,便沒有聽清楚吳菊的話,茫然的看著她,問道:“什麽?你說什麽?”


    看著秦牧一副呆愣的樣子,吳菊就有些來氣。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紅潤的下嘴唇,也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子氣性,站起身幾步走到秦牧的身邊,張臂就摟住秦牧的腰,踮起腳尖將紅唇印在秦牧的臉上。


    “我想做你情人,行了嗎?”吳菊憤憤的說道:“非要我說的這麽直接你才甘心?”


    秦牧被吳菊如此膽大的作為唬了一跳,90年代的風氣雖然開始接受外來事物,但是如此大膽直接的表白被一個女人說出來,還是讓秦牧有些不適應,他笑著說道:“我現在連結婚都不夠年齡。找情人?我現在可沒有那個膽子。”


    吳菊剜了他一眼,恨恨的說道:“你膽子還小了麽?縣委書記的兒子都被你忽悠得夠嗆,還敢說自己膽子小?你若是膽子小,天底下就沒有膽子大的人了。”


    秦牧聽吳菊說的有些咬牙切齒,自己的口是心非讓秦牧都有些鄙視自己,別說當年他自己就有情人,就算沒有,如今送上門的肥肉如果說不要,那可就有點做作了。


    “這樣吧,你確定你要做我情人?”許老爹和許六距離他們很遠,聽不到兩人的談話,秦牧咳嗽一聲,問了出來。


    吳菊幽怨的瞪了秦牧一眼,說道:“你還想問什麽,幹脆一口氣問出來算了。”


    秦牧擺擺手,指著西山村這一片的地方,充滿向往的說道:“不如咱們做個約定,等什麽時候西山村建設好了,大家口袋裏麵都有錢了,你就算是不跟著我,我也要死磨硬泡把你這個西山村的大功臣大恩人帶回家,怎麽樣?”


    吳菊被秦牧充滿熱烈的話語感動,順著秦牧指點的方向縱目四望。綠油油的田地,辛苦勞作的農人,再看看幹得熱火朝天的那場景,吳菊滿心裏麵感到又回到了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心裏麵就流淌起暖暖的感覺。回歸自己熟悉的地方,又有自己喜歡的男人,還有什麽追求比這樣的幻想更溫馨呢?她慢慢的舉起手,攤開在秦牧的麵前,嘴角掛著濃情蜜意,柔聲說道:“你說過的話可要算數,咱們三擊掌!”


    秦牧愕然,看著吳菊堅定的眼神,慢慢的笑了出來,與吳菊溫柔細滑的小手輕輕觸碰了三下,說道:“一言為定。”


    1990年六月的一天,西平縣主管農業的副縣長因政績突出,特提升至市檔案局任代局長。河子鎮書記羅萬友因工作突出、政績顯著,尤其是西山村試點工程在羅萬友的帶領下突飛猛進,取得了一定的戰果。所以縣政府特批羅萬友任縣招商局局長。而原招商局局長侯九州提升至西平縣副縣長,主抓招商引資。農業方麵的工作暫由縣長白光亮主持。河子鎮書記一職由躍馬鄉鄉長馬友德提升擔任。


    羅萬友和侯九州兩人,一時之間成為西平縣政壇的紅人,縣裏的政治鬥爭的局勢開始有著向季秋傾斜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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