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協警本來已經打算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卻被葛中強的話給阻止了,雙雙回頭看著葛中強,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其中一人還叫道:“強哥,幹嘛這麽心軟,不收拾收拾這小兔崽子,他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葛中強現在肝都顫了,走上幾步踹在那小協警的屁股上,把那小子踹了個趔趄,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葛中強彎著身子訕笑道:“秦鄉長,您親自來吃早點呢?”


    這句話一說,頓時把幾個人的下巴驚的掉了下來。裘小嬋一家還不知道,但是那兩個協警還是懂得的,秦鄉長?合整個西平縣,這個稱呼也就是那麽蠍子粑粑—獨一份,躍馬鄉鄉長秦牧,跟公安局長,他們的頂頭上司那是過命的交情,這要是把他們的事給上麵一捅,那可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秦牧冷著臉,看著葛中強不說話,隻是一個勁的冷笑。葛中強身上的冷汗都把裏麵穿的衣服濕透了,大冷的天,感覺自己臉上騰騰的冒火,又小心翼翼的說道:“秦鄉長,這都是誤會,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別走。”秦牧的聲音森冷的可怕,唬得葛中強不敢動彈。秦牧指指裘大爺裘大媽,冷冰冰的說道:“擅自毀壞政府頒發的有效證件、敲詐勒索、毆打群眾,很好啊,很好啊!”秦牧的牙齒咬的咯嘣咯嘣響。外麵已經有一些好事的群眾湊了過來,秦牧就指著外麵的人群說道:“老百姓把公安當成自己的保護神,把警察當成他們的護身符,可是你們呢,你們是怎麽幹的?穿上這身衣服就要知道你自己吃的哪門子飯,做的是哪門子差。今天我不走,你們也別走,咱們就在這裏,等縣委劉書記、侯縣長還有公安局劉局長、工商局張局長一塊過來,看看是誰給你了這麽大的膽子,讓你竟敢罔顧國法。”


    秦牧這段話說的鏗鏘有力,加上他的聲音清朗,讓周圍的小商小販和過路群眾聽得仔細,全都大聲叫起好來,如雷的掌聲在四周響了起來,叫好聲一片,引得更多的人往這邊湊了過來。


    這條路是通往縣政府的必經之路,在人們聚攏的時候,縣委新書記劉功成的普桑小車恰好從這裏路過。劉功成本來正想著會上如何將自己在全縣會議上增加自己的威信和重量,就聽司機有些驚異的說道:“書記,你看。”


    劉功成回過神來,往車窗外麵看去,隻見路邊為了一群人,在那裏熙熙攘攘,還有掌聲響起,便囑咐司機停下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就在這時,劉功成聽到人群中一個晴朗的聲音大聲說道:“政府絕對不允許這樣敗壞公安名聲的人呆在我們的警察隊伍當中,這一點大家可以放心。縣委劉書記強調了很多次,要全心為民,全力為民,像他們這種摸黑政府形象的現象,要在西平縣徹底的斷絕,對他們的處罰,絕對不會手軟。”


    人群中又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叫好聲不斷。劉功成低聲吩咐司機打聽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便轉身做回了車裏。


    等到人群漸漸的散去,司機才回到車裏對劉功成說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劉功成聽了之後,臉色不變的點點頭,側頭看向那個笑容溫厚,正和一個老人握手告別的年輕人,淡淡的說道:“開車。”


    秦牧這時候側頭看了一下,標號政府牌照的普桑開始走遠,嘴角露出一個稍稍神秘的微笑。


    今天,秦牧的表現讓裘小嬋有些刮目相看,完全顛覆了秦牧在她眼裏的印象,當兩個協警舉起尼龍棒想要毆打秦牧的時候,她還是當真捏了一把冷汗,還好事情並沒有出現極端的情況,這才讓她將心放了下來。此刻看到秦牧滿臉溫潤的和父母親切的交談,竟然裘小嬋有了這麽一個錯覺:要是所有當官的都像秦牧這樣,那該多好。


    葛中強三人已經回去了,如果秦牧再不放他們離開,萬一群眾激動起來,發生什麽過激的事情就不太好了。此刻秦牧正信誓旦旦的告訴裘家二老,可以親自去季誌剛那邊作證,幫他們再申請一個經營證,惹得老兩口連聲道謝。


    秦牧低頭看看表,這一耽擱,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便告別兩人,向著縣政府快步走去。他心裏雖然焦急,但是步伐卻沒有絲毫的淩亂,腰杆依然挺得很直,然後看上去,這個男人不會被任何事情壓垮。


    裘小嬋隻感覺一股熱熱的東西充盈在眼眶裏麵,她努力的甩甩頭,跟爸媽打了聲招呼,推起放在一邊的自行車,很快追上秦牧,側著頭對秦牧一甩頭,潑辣辣的喊道:“上車。”


    秦牧側頭一看,噗嗤一聲笑了。裘小嬋連圍裙都沒有解,怎麽看都不像個青春靚麗的女人。他停下腳步,衝裘小嬋擺擺手說道:“你還是下來吧,看看你,還辦事員呢,邋邋遢遢的讓群眾怎麽看你?”


    說著,便走到裘小嬋旁邊,將自行車接了過來,一駢腿就坐在了車座子上,一隻腳踩在腳蹬子上,無奈地說道:“上來吧,我帶你。”


    裘小嬋也不知道秦牧要去哪,秦牧也不知道裘小嬋的目的地,反正裘小嬋就這麽追上了秦牧,感覺秦牧就這樣走了,她心裏麵就空落落的。


    就好象七八十年代正處於純純戀愛期的男生女生一般,一輛破舊的單車,滿載一路的歡聲笑語。隻不過,兩人隻是默默的分別想著心事,沒有交談而已。


    從後麵感受到風帶過秦牧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裘小嬋心裏就被一種叫做溫情的東西充溢著,猶猶豫豫的伸出手去,悄然抓住了秦牧衣服的後邊,頭部稍稍的向著秦牧的後背側過去,不過最終沒敢貼到秦牧的後背,隻是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要記住秦牧的味道。


    秦牧感覺到裘小嬋的手拽著自己的衣服,就微笑道:“你相信不,要是我結婚了,這麽載著你,你再摟住我的腰,那就犯了政治作風錯誤了。”


    裘小嬋撲哧一笑,伸出粉拳在秦牧的後背捶了一下,也不說話,隻覺得秦牧話裏好像有些撩撥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秦牧將車子騎到縣政府門口不遠處就停了下來,將車子還給裘小嬋,笑道:“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回頭告訴裘大爺,下午我在國企改革辦公室那邊等你們。”說完,轉過身向著縣政府大院走去。他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到底是晚了。


    裘小嬋呆呆的看著秦牧的背影,突然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哭一場。


    縣政府大院裏麵靜悄悄的,什麽吉普車、菲亞特都停在那邊的空地裏。秦牧皺皺眉頭,向著會議室走了過去。


    剛剛推開會議室有些破舊的門,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射向了門口,秦牧有些呆愣的發現自己瞬間變成了眾矢之的。饒是他的性子比較沉穩,也露出尷尬的笑容,在會議室後排的座位上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咳!”新提升的縣常委副縣長曲浩咳嗽了一下。他是在臨縣平調過來的,原來在那個縣屬於五把手,趁著西平縣人員變動的節骨眼,也不知道怎麽活動了一下,也算是前進了一步,現在按照職位來說應該是西平縣的四把手。本來按照會議的規章,應該有組織部長趙家新主持,也不知道曲浩是怎麽想的,偏偏把主持會議的活攬了過去。因為他與新書記是同時上任的,卻也沒有受到職責。


    曲浩宣布91年全年報告述職會議開始,首先由代縣長侯九州就一年來政府的工作做總結。按照一般的會議流程,應該是書記先講話,但是劉功成來到會議現場的時候,又囑咐秘書在稿子上增添一點東西,現在那秘書正趴在桌子上急切的修改,所以曲浩便提出先由侯九州講話。


    劉功成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曲浩,也不知眼神中是什麽意思。曲浩這人比較鑽營,感覺到劉功成這一眼竟有一股子寒氣,身上就有些冒冷汗,心裏直叫糟糕。就算是劉書記還沒有做好準備,這話也不應該他曲浩來說,隻能把話語權先交到劉書記手裏,再由劉書記進行推脫。可是現在他擅作主張,讓侯九州講話,就有些越俎代庖了,不知道在劉書記的眼裏,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人了。


    侯九州聽曲浩讓自己講話,神情就是一愣,但是他也沒有奢望能跟書記處好關係,官場上一二把手政見對立是很正常的,這時候能夠搶得先手,也可以讓他的話語權重一些。當下侯九州衝曲浩一笑,當仁不讓的抓過話筒,張嘴說道:“在會議開始之前,我首先要批評一下個別同誌的散漫性。”


    秦牧一聽這話,得,肯定是衝著他來了,便支棱起耳朵,聽侯九州如何批評自己。


    果然,侯九州下一句話就直接衝著秦牧來了,雖然借助國企改革的機遇侯九州踏了一步,卻沒有想到秦牧在這裏麵的作用,認為那是季秋和白光亮達成的某些協議,所以當上了縣裏的二把手,昔日酒桌被窘的事情又翻上了心頭。再加上侯萬林金錢敲門不成,裘小嬋那邊暫時也沒用動靜,侯九州就有意敲打敲打秦牧,別沒事給自己找別扭,他侯九州要整治秦牧,那可有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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