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兩人到底沒有成形,新書記劉功成的秘書站在大門口張望著,看見秦牧正要騎車離開,攔住了秦牧,說新書記找他談話。


    秦牧放下車子,對裘小嬋點點頭,微微一笑,但裘小嬋分明看出秦牧的笑容中有那麽一股子如釋重負的意味在裏麵,撇撇嘴跨上車子離開了,那窈窕的背影,絕對是縣城冰冷大街上的一道風景。


    那秘書也是陪同劉功成一起下來的,二十八歲叫夏君。他看著裘小嬋離去的背影,有些羨慕的說道;“秦鎮長,你真有福氣。”


    聽人聽話,聞聲辨音,秦牧直接在這句話裏麵包含的羨慕和嫉妒中聽出,夏君來西平縣恐怕是不太樂意的,而且也不是一個安分的家夥。對此,秦牧知道自己必須要澄清一下,便笑道:“這就是今天劉書記看到的那個早點攤老人的女兒,這不是要邀請我去他們家做客嘛。唉,其實咱們為百姓做點事是應該的,偏偏人家把咱們幹部當恩人一樣,任重道遠,任重道遠啊。”


    秦牧說的正氣十足,又帶了一絲愧疚的語氣,夏君看向裘小嬋的表情就嚴肅起來,話題轉到劉功成身上,帶著秦牧走向了劉工程的辦公室。


    出乎秦牧的意料,劉書記倒沒有跟秦牧提起工作的事情,反而一臉和煦的詢問秦牧生活和家庭的事情,雖然語句很是隱晦,但秦牧敏銳的感覺到,這個縣委書記好像對自己的出身非常感興趣,也好想聽到了一點什麽風聲。


    但是,官場之人,絕對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把自己的底牌掀開,秦牧也不例外,將自己明麵跟隨叔叔長大的事情說了出來,背後的大山卻是連塊石頭也沒有露。劉功成似笑非笑的看著秦牧,慢悠悠的說道:“副省長可是對你關心的很啊。”


    秦牧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話,緊跟著雙手搓著膝蓋,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劉功成本來想點一下秦牧,讓秦牧明白他跟副省長的關係是多麽親密。秦牧如果知道進退,那就應該投之以桃李,將他後麵的勢力透出個名字出來,或者掛著點線索,哪裏想到秦牧卻是這樣的表現,讓劉功成不敢輕易下判斷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劉功成點上一棵煙。秦牧眼尖,看到劉功成抽的是四塊五的石林,心裏就開始對劉功成的品性估計開了。


    劉功成吐了一口煙霧,看看外麵的天色,然後看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半了,點點頭站起來說道:“小秦啊,今天會議結束之後,我要去慰問一下咱們老幹部,有沒有興趣一起去?”


    秦牧能拒絕嗎?那是不可能的。劉功成的這慰問老幹部的行動,縣台肯定會要追蹤的。雖然有點作秀的成分在裏麵,但確實為老幹部帶去了溫暖和慰問物品,也是一種政府方麵的福利。人退休之後,失卻了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那種失落的感覺會讓一些老幹部心生抑鬱,有些退休沒幾年就多病多災的。


    劉功成站起身往外麵走,秦牧緊緊地跟在後麵。臨出門的時候,劉功成漫不經心的說道:“小秦啊,聽說你在西山村很有一套想法,縣裏招商局現在人才缺乏,大大的阻礙了西平縣的發展,有沒有興趣接個重擔子?”


    很明顯,劉功成拿不準秦牧的底細,他來到西平縣又想大幹一場,所以本著雙管齊下的目的,想要提升一下秦牧。秦牧如果有後台,他的這番作為肯定會被有心人記在心裏,對他的仕途也會有奇兵的伏筆;秦牧如果沒有什麽強硬背景,這樣也算把秦牧這個有能力的年輕人拉入了麾下,做出成績他劉功成就是首功。


    秦牧滯了一下,將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來,看來劉功成眼裏,就對秦牧有了初步的認識:能力是有的,但是還年輕,沒有那麽沉穩,還需要時間磨礪一下。


    果然,秦牧考慮了一下,慎重的說道:“劉書記,我覺得我還年輕,做事不太穩當,還是需要在基層鍛煉鍛煉。”


    劉功成深深的看了秦牧一眼,點點頭,不再說話,開門走了出去。有史以來,如果上麵給官,大多是欣喜若狂感激涕零,但像秦牧這樣直接拒絕的,還是非常的少見。劉功成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年輕人,心裏就添了一分心思,對秦牧要好好留心。


    秦牧跟隨著劉功成到了縣委大院當中,侯九州和秘書已經等在了那裏。看到秦牧緊緊跟隨在劉書記的身後,侯九州就冷冷的哼了一聲,眯著眼看著劉功成。


    這一天,縣委劉書記和縣長侯九州,在四海歸飯店宴請了縣裏的一些老幹部,對老幹部們為西平縣做出的貢獻表示了感謝,隨同幹部還有紀委孔建國書記,工會主席馮長征,**代表許平等等縣裏的主要人員。


    在晚上播出的縣新聞專題中,這些領導同誌贏得了一片掌聲,民眾紛紛對新書記伸出了大拇指。在隨行的眾多人員中,一個年輕的麵孔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躍馬鄉黨委書記馬長河,當看到秦牧站在新書記身邊幫忙攙扶老幹部的時候,放在嘴邊的酒杯啪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緊跟著,馬長河連夜聯係了躍馬鄉三大產業的領導人,在電話中麵授機宜。頓時,躍馬鄉籠罩在一片“排秦”的氣氛當中,隻等秦牧回來,就要讓秦牧牢牢的記住,有些東西不是他一個年輕人就能觸碰的。


    但他們卻沒有想到,第二天秦牧並沒有回來,而是被新書記直接派遣到沿海城市海波市,去考察業務了。


    一個鄉長被外派考察業務,這裏麵的事情相當的耐人尋味,新書記這麽做的意思是什麽呢?


    每個人都懷著忐忑的心裏猜測著,新書的三把火還沒有燒完,這火苗正蹭蹭的往上冒著,秦牧是被燒了呢,還是避免被燒而避了開去?


    秦牧倒是對劉工程的安排很滿意,他知道自己目前在躍馬鄉已經是某些人眼中的肉刺,恨不得把他磨成了渣滓,此次出差,既能避重就輕的引開那些人的視線,又能與新書記貼近一下關係,還是挺值得的。本來,劉功成已經給他露出友好的信號,他該誠惶誠恐的接受才對,但眼前又閃現出退伍兵老兵那滿臉的憔悴和他媳婦滿眼的酸楚,不把躍馬鄉的蓋子徹底揭開,他秦牧還真不想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


    秦牧下午就到了省城,買了機票飛往海波。本來劉功成是讓他別難為自己,有臥鋪別省著,縣裏報銷,但秦牧想著早點在海波忙完,時間還是越節省越好。距離過年還有一個來月,京城那邊的事一直掛在心裏,所以秦牧打算在去上海一趟見見劉丹,把事情給劉丹說個清楚,到時候劉丹怎麽打算,絕對不會阻攔她。


    機票卻是白光亮給秦牧定好的,他和季秋現在在省黨校絕對是大齡同誌,正因為如此,卻受到了學員們的尊敬。能夠這麽大年齡進入黨校,說明這兩個老同誌肯定會得到進一步的提升,誰都想在政途上多一條路,黨校學習是拓寬官路的重要途徑之一。


    秦牧直接拿著身份證在省城機場拿到了機票,卻是明天早上的飛機。秦牧苦笑著看看四周,看來晚上就要宿在機場了。


    閑來無事的他,便放開心情在機場大廳內轉悠,買不買東西倒是其次,主要是消磨時間。


    “哎喲。”秦牧正低著頭沿商場的玻璃櫃台看著裏麵各式各樣的東西,其中隱隱發現好像是西山村的根雕,便彎腰向那邊移了過去,皮鞋突然覺得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緊跟著一聲蘇南嬌媚柔軟的驚呼聲傳來,帶著一絲痛楚和氣憤,但卻軟軟的直撩心田。


    秦牧慌忙站直身體,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看過去,隻見一名長發空姐正彎著身子,纖細的玉手使勁的揉著腳踝骨。她旁邊另外一名塗抹得豔麗非常的空姐蹙眉罵道:“你這人怎麽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啊?”


    秦牧眉頭微微一皺,看看四周還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便壓低聲音說道:“小姐,請注意您的素質。”90年代,小姐還沒有被賦予特殊含義,所以那空姐倒沒有因秦牧的稱呼而羞憤,隻是柳眉倒豎的指著那彎腰的女孩子,著急的說道:“你看看你,把小彤撞成什麽樣了,要吃豆腐也不能這麽沒有水平吧。”


    這女孩子說話的語氣,分明把秦牧當成了**。秦牧苦笑了一下,這事還真沒法辯解,於是蹲下身子,衝那叫小彤的女孩子問道:“小姐,怎麽樣,要不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小彤低著頭,悶悶的說道:“沒事的,就是碰了一下而已。”但秦牧已經看到,自己在她的小皮鞋上留下了一個大腳印,連那棉質長腿肉色襪子上也留下了一小塊汙漬,便有些臉訕訕的,繼續說道:“還是看一下吧,這樣我也安心,免得被人說是故意吃豆腐。”


    旁邊女孩子一瞪眼,仿佛是很不服氣秦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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