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秦牧從一個局長變成了主任,但是他這手避重就虛的手法卻得到了來自北遼省高沛的讚揚。


    今年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的時候,加上老首領已經定上了路線,高沛直接被調入實驗性特區城市任書記。看似降低了職務,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特區隻要做出了成績,那麽這書記肯定會直線上竄。


    聽到高沛沒有被調往洪水高發區,秦牧就稍稍放下心來,跟高沛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高沛就在那邊長歎,秦牧這孩子現在就是被年齡限製著,憑著這番見識做到一方大員都不為過。這是一個官途步入轉折的大員感慨,秦牧聽出高沛話裏帶著一絲彷徨,這也沒有辦法。畢竟改革初期,很多事情並不是所想的那麽輕鬆,經濟說騰飛就騰飛了,也不是說中國國力上去了那就上去了,總要經曆一些陣痛,總要走一些彎路。


    官場中人,做到一方大員首先想到的就是腳步穩定再求突破,實驗性特區城市,那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秦牧年紀輕,輩分又低,肯定不會故作深沉的去勸說高沛。他把電話換成左手拿著,點上一棵煙,吹出一縷煙霧,拿著電話不說話。高沛在那邊仿佛也點上了煙,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小牧,西平縣實在沒有什麽太大的發展,那邊的地理環境也左右了國家也不會讓它有太大的放縱。”過了老半天,秦牧的香煙已經燃下去大多半,高沛才低沉著聲音說道。這話已經很明顯了,隻要秦牧點個頭,馬上就會成為高沛麾下的一員精兵強將,稍微運作一下,至少也是個城市主管的實權人物。


    但是,秦牧卻不能走。他不忍心讓自己辛辛苦苦設計的投資放到別人的手中,也舍不得西平縣窮了幾輩子的老百姓看到了希望又破滅,更不願意吳菊一個人在這裏孤軍奮戰。他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高沛說出這話,他如何拒絕?


    高沛也知道有些難為秦牧,但那個城市步步凶險,沒有個自己人在旁邊提醒著,他怕一腳踏錯,自己身敗名裂倒是小事,就怕惹得秦老爺子怒火攻心。


    突然,秦牧的眼睛一亮,心頭就有了主意,慢慢的說道:“三姑夫,你知道國企改革嗎?”


    高沛一愣,西平縣國企改革的模式已經傳到了北遼省,省委書記、省長乃至數十名經濟改革學家對此拍案驚奇,馬上有步驟的在各地區推廣起來。這個事情高沛當然知道,但是他不明白秦牧說這話的用意是什麽。


    秦牧又點起一根煙,這幾天抽煙的頻率明顯增多。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用一種啟發式的語氣說道:“三姑夫,你覺得,成立這個特區的目的是什麽呢?希望你告訴我本心的念頭,不要矯情的話。”


    秦牧說這話有些老不客氣的,但高沛卻不以為意。他考慮了一下說道:“就是讓老百姓富起來,避免國家少走彎路,然後把經驗傳授給全國。”說完這話,秦牧就聽到那邊傳來一聲大響,緊跟著就是高沛哈哈大笑起來:“小牧啊小牧,你這臭小子,三姑夫欠你個人情。”


    秦牧的嘴角浮現出上揚的表情,三姑夫混跡官場三十餘年,隻是一個小小的提示就能讓他茅塞頓開,西平縣改革國企模式,將國家的財產牢牢的把握在政府的手中,又讓廣大工廠職工改善了務工環境和待遇,就是非常典型的經濟改革案例。聽了高沛的感慨,秦牧笑著說道:“三姑夫,你可別以為那城市的一把手就是燙手山芋,我琢磨著吧,你覺得那地方滿是陷阱,但哭著喊著想去跳陷阱的人肯定不少。”秦牧這話說得就非常的白了,這麽多人爭的頭破血流,偏偏差事落到高沛的頭上,如果說這裏麵沒有秦老爺子的作用在裏麵,恐怕憑高沛,那分量還真的有些輕了,單憑那個城市周邊四省的省委副書記副省長,就夠高沛喝一壺的。老爺子這麽做,其實已經向高沛表了態度,到那邊放心大膽的做,後麵還有老爺子撐著呢,天塌不了。


    高沛放開了心結,滿臉就是春風,讓秦牧有時間去大城市看看,別老呆在窮地方。秦牧笑著應承了,高沛才滿意的掛上電話。


    心裏又琢磨了一下秦牧方才的話,高沛才栗然一驚。秦牧,他這個ng在外二十年的侄子,難不成從聽到自己調往那個城市的一刹那就明白老爺子的用意了,那這年輕人的心思未免太可怕了。他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後,突然笑了起來,秦牧這小子如果有能力,那將是秦係子孫的福氣。


    高沛拿起電話,想向老爺子報告對秦牧的認識,撥了幾個號碼又把電話放下。如果這時候報告,憑老爺子的心氣,很有可能把秦牧調往一個閑置部門讓他磨礪磨礪棱角,那對於秦牧來說無疑是很大的遺憾。何況,高沛也不想讓自己的慌亂落到老爺子的心裏,那將會讓自己在老爺子心頭的地位低上一截。老爺子既然能把他放到那火堆上烤,那說明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也給了他再次提升提供了良好的機會。


    想到這裏,高沛眼角的魚尾紋就有舒展開來的跡象,拿起電話撥打了妻子秦致的電話,讓她做一下去那個城市的準備。


    秦牧掛上電話,琢磨了一下高沛這事後麵蘊含的意思,後背就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層冷汗。老爺子這是想硬性的提提高沛啊,這有點有悖於老爺子穩紮穩打的作風,難不成老爺子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


    秦牧這麽一想,馬上就坐不住了,趕緊打了個電話去京城大院,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老爺子聲若洪鍾的聲音。這一下秦牧徹底的放下了心,拿著電話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之感覺急跳的心髒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喉嚨有些發幹的說了句:“爺爺好。”


    秦老爺子戎馬慣了,解放之後在家裏也是一派的雷厲風行,除卻官場上采取穩紮穩打的中間派策略,他就是一個急躁脾氣,讓身邊的孩子們每個人見到他都畢恭畢敬,噤若寒蟬。聽到秦牧這感情噴薄的問候,老爺子竟然有些想流淚,怒罵道:“你個小兔崽子,那邊忙完了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秦牧一時語塞,拿著電話嘿嘿的笑著。這笑聲傳到老爺子的耳朵中,可是比天籟還動聽。老人本來就是中年得子,偏偏去世的早,身邊雖然也有孩童嬉鬧,可到底不是姓秦的,此刻秦牧帶著憨厚帶著撒嬌的笑聲讓老爺子再也忍受不住,眼角中悄然落下幾滴淚水。


    老爺子趕緊擦擦眼淚,瞪了旁邊的醫生一眼,隨後衝著電話說道:“小兔崽子,說吧,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因為你三姑夫的事?”


    到底是老而彌堅,精神思維蓋得過去,他知道秦牧肯定有事,心思一轉就知道了。


    秦牧其實隻是害怕老爺子身體出狀況,馬上苦笑道:“我說爺爺,敢情沒事我就不能給您老打個電話問候問候?那得了,我這就掛電話。”


    “小兔崽子你敢!”老人衝醫生擺擺手,讓她出去,然後慢悠悠的說道:“是不是老三那邊想讓你動動地方啊?”


    高沛的心思果然被老爺子猜的很正,秦牧實在沒什麽話說,還是笑。


    老人看醫生已經離開,嘿嘿笑著從口袋裏麵掏出半截煙。他年齡大了,生活卻不自由,每天抽煙喝酒的量都被醫療團隊控製的死死的,雖然有時候也發個脾氣獲得些許的寬容,但看著那幾個忙裏忙外的小丫頭小夥子那麽辛苦,老人也於心不忍。所以這半支煙抽起來,老人的臉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是偷偷拿到心愛玩具的小孩一般。


    秦牧聽到老人打火,笑著說道:“爺爺,我可是有您保健醫生電話的。”


    “別啊別啊,小兔崽子,威脅你爺爺了不是。”老人一副害怕的口氣,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老人美美的品了一口香煙,慢慢的說道:“高沛這孩子,能力還是有的,就是在一個地方呆長了,就有些懶了。”


    秦牧總算明白了老人的意思。秦係直屬人物,隻有他跟高沛從政。他的年齡太小,步入官場中層最起碼也要中年之後,但是高沛不同,如果他現在還不站出來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那麽依附秦係的人物,沒準就會產生動搖。老人的用意很是明顯,用高沛這步過渡棋來為秦牧鋪路。自從過年之後見過秦牧,老人久已不動的心思就活泛起來,重用高沛,隻不過是老人整套布局中的當頭炮。


    秦牧的眼睛開始有些模糊,這是這些年他很少經曆的,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爺爺,謝謝您。”


    秦老爺子哼了一聲,罵道:“少給你爺爺來這些虛的,趕緊想個辦法造幾個小家夥出來,你爺爺腿腳還利索,還能給你看看孩子。”


    秦牧的額頭布滿了汗水,讓全國敬仰的秦老爺子看孩子,汗,那孩子真有福。


    掛上電話,秦牧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正想泡上一杯濃茶舒緩一下緊張的心境,門卻突然被打開了,季誌剛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慌裏慌張的叫道:“秦哥,壞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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