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侯九州拍著桌子怒斥交通局長,準備將金熙兒帶走的時候,劉大有喘著粗氣衝了進來報告,秦牧竟然吐血住院,現在還陷入昏迷當中。


    侯九州頓時覺得天大的怒氣竟然沒處發泄,揮出去的拳頭打在棉花上。


    秦牧昏迷,他心裏的想法就有些難以實現了。本來他計劃,帶著金熙兒直接找到秦牧,以尊重外國商戶的理由來對秦牧說教一番。裘大媽僅僅是擦傷,侯九州已經派人打聽過了,這樣秦牧大題小做的錯誤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侯九州完全可以借題發揮將其拿下。本來在侯九州的計劃中,最後罷免秦牧的事情還要軟逼著劉功成拍板,他借機將劉功成綁在這條船上,到時候萬一上麵持不同意見,劉功成的後台也會保住他,侯九州自然也能平安過關。


    可是秦牧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昏倒了,他昏倒的還真是時候啊。侯九州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著臉說道:“一個計劃辦主人昏倒了,那是身體不好,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麽?”心裏麵急速的轉著念頭,帶走金熙兒的念頭就有些淡了。從始至終,都是他侯九州一人在上躥下跳,萬一事情有什麽變化,他可不想自己扛著。


    交通局長自從坐在這個位置上,整天想著如何再進一步,就算進不了班子,也要掛上個縣裏麵的副字頭。今天侯九州到了交通局,他自覺是來了機會。剛才被侯九州訓斥,他一直沒有時間說話,雖然侯九州言語犀利,他卻甘之若飴。此時趁著侯九州對劉大有冷言冷語的時候,衝著旁邊的秘書使了個眼色,不多時金熙兒就梨花帶雨的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侯縣長,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起事故完全因為那個老人橫穿馬路沒走人行橫道的緣故,怪不得這位小姐,她沒有任何的責任。”交通局長左海平擦了一下汗水,諂笑著說道。


    侯九州猛然轉身,狠狠的瞪著左海平。他現在正琢磨著借個因頭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先去向自己老子請示一下再說。誰想到左海平拍馬屁正迫不及待,馬上把侯九州放在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交通局長都說了,這件事完全怪那老年人,加上侯九州方才訓斥交通局長不懂得保護外來投資者,頓時把侯九州推到了老虎屁股上,讓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劉大有站在旁邊眼睛一打轉,突然哎呀一聲說道:“壞了,今天還有個刑偵會議我要參加,侯縣長、左局長,那我就先走了。”說完,連忙急匆匆的從房間裏麵跑了出來,根本不在乎侯九州意圖殺人的目光。直到上了車子,劉大有才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哼起了“定軍山”這京劇曲調。


    開車的小民警心裏納悶,自己的局長看起來心情真的很好,狐疑的看著劉大有。劉大有想起侯九州那難看的臉色,哼了幾句又大笑起來,一巴掌拍在小民警的腦袋上,笑道:“小兔崽子,看什麽看。走,咱們下鄉。”


    小民警心裏嘀咕局長怎麽心血**,說下鄉就下鄉,但也不敢多問,開著車子就往城外奔。到了一處公用電話處,劉大有趕緊給張翠打了個電話,用夫妻之間的暗語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就得到了張翠由衷的誇獎。劉大有又給局裏打電話,說他要去下麵摸摸底,這幾天就不來局裏了。


    劉大有的汽車奔馳在下鄉路上的時候,張翠也以家裏老人生病的原因,向縣委劉書記請了幾天假,工作暫時交給了信得過的一名副局長。


    劉功成此時早已經向副省長說起了這件事,副省長沒有明說,隻是暗示劉功成,這件事絕對不是表麵那麽簡單。跟隨老領導多年,劉功成自然明白其中領導的意思,便抱定了靜觀其變的態度。此時張翠又請假,劉功成知道她們兩口子跟秦牧私交不錯,便打電話去了公安局,卻被告知劉大有已經下鄉了。92年,無線業務還沒有展開,想要找到劉大有,恐怕有些困難。


    事情絕對透著詭異。劉功成琢磨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按理說,這時候是秦牧官途的轉折點,一個操作不好就可能身敗名裂,雪藏數年。可現在事情還沒有撥雲見霧,劉大有兩口子就采取了躲避的手段,難道他們跟秦牧的關係就這麽脆如薄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劉功成在心裏對自己說道,當家作主步步凶險,這步棋自己一定要下好。他接著把電話打到招商局秦牧的辦公室,結果響了老半天也沒有人接,心頭頓時疑惑起來。


    過了一會兒,副省長親自給劉功成打來電話,讓他趕緊去醫院看看秦牧,省裏這邊都知道秦牧昏迷住了醫院。劉功成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子。秦牧果然後台硬實,自己還沒有得到消息,那邊竟然已經知道了。電話裏,副省長沒有多說,幾句話中稍稍露出了對劉功成控製力的不滿。來到西平縣已有數月,他竟然還沒有培養出自己的嫡係,下麵的風聲一點都收不到,這個縣委書記做的也未免太安逸了。


    劉功成的腦門子頓時流下汗來,老領導還從來沒有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他掛上電話,馬上出門坐上車,急匆匆的向著醫院趕去。


    “小本,車開快點。”這個司機是劉功成老家的親戚,下放縣城後當一把手,總要有個自己人,所以就把他帶到了身邊。


    小本苦著臉說道:“叔,這車不能快了,好像醫院那邊有人鬧事,不少人都在往那邊趕呢。”


    劉功成腦門子一響,本來打算閉目養神車趁這段時間思考一下前因後果,怎麽事情一樁連著一樁!西平縣自從建國到現在,哪怕是國企改革職工放假都沒有出現鬧事的情況,怎麽偏偏就被他趕上了呢?


    劉功成搖下車窗,大口的喘著悶氣。


    車速很慢,劉功成甚至還聽到了兩個騎車人在交談。


    “抄近路過去,他們都往那邊趕,還不知道能不能輪上咱們,這次說什麽也要幫秦秦主任叫屈。”


    “就是,他們愛怎麽巴結外國人就怎麽巴結,把秦主任氣出血來,這事咱們不能幹看著!”


    劉功成聽了這樣的對話,腦海中靈光一下,連忙讓小本把車子停在路邊,他要好好的把這件事擼出個頭緒來,否則,那將是很危險的事情。


    縣委書記的車停在路邊,縣長侯九州卻憋得內傷。交通局長左海平一個故作聰明的動作,讓他感覺胸口仿佛塞了一塊石頭般喘不上氣來。


    金熙兒瞪著吃驚的大眼睛看著交通局長,這件事金熙兒是當事人,怎麽會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她之所以會撞上老人,是因為當時她放在前車窗下麵的心愛小飾品因為西平縣路況不好震落到腳邊,她開著車低頭拾起來之後,才發現靠著馬路牙子行走的老人。停車來不及,她隻能狠狠踩著刹車,這樣才將老人撞倒。本來她打算下車賠禮道歉的,結果路邊的行人已經圍了上來,金熙兒心中害怕才在慌亂中打算開車離去,結果被一輛自行車擋住了去路。


    當她被眾人敲著車門逼下來之後,馬上拿出態度要賠款。誰想到西平縣人敦厚,看她要肇事逃跑,紛紛指責起來。一個被寵壞的大家閨秀,麵對山野路人的指責,心裏驕橫的小脾氣就上來了,便和眾人針鋒相對起來,其實內心還是恐懼的,生怕這些粗人會動手打她。直到秦牧到來,她的心思才安下了許多,至少秦牧還是她的一個熟人。


    誰想到秦牧到來之後擺了一張漆黑的撲克臉,作為嬌小姐的她傲氣又上來了。她擺出一副張狂勁,完全是為了給秦牧出個難題,羞辱一下這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地方官僚。按照她的想法,秦牧為了保住西平縣的投資,一定會低聲下氣的給自己說好話,到時候她擺出一副仁慈的心腸原諒秦牧,然後再給老人賠款,她的麵子過去了,秦牧也羞辱了,勝利的感覺讓她做了錯誤的選擇。


    秦牧二話不說就讓公安局的人帶走她,她坐到車上心裏就害怕起來。都說這邊的警察很凶,會打人還不準請律師,把人關在小黑屋裏吊起來打鞭子,所以她驚恐的在車上對劉大有大吼大叫。


    誰想到,到了交通局,所有人對她都客客氣氣,完全不像在她的國家傳出來的恐怖,而且連她打電話的要求都同意了,讓金熙兒對中國的印象改觀了許多。


    可是現在,這個什麽交通局長竟然說通過調查,責任全在那個老人,這不是顛倒黑白嗎?金熙兒瞪著她那細長但卻充滿無盡**的雙眼,出聲抗議道:“對不起,我想打斷一下。這次交通事故的責任全是因為我,是我開車不注意才出了這場事故。我想我應該對那個老人的病情負責。可是,我不知道您是怎麽得出這起車禍全因為那個老人不小心,您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嘛?”


    完了!侯九州和左海軍對視一眼,這件事的發展好像已經超脫了他們的意料,這個女孩子,未免也太純真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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