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滄江在騰龍市經營了十數年,什麽人沒有見過,但是像秦牧如此年輕就能在幾句話中表露如此多意思的人,還真的很少見。當下,靳滄江就是心下一凜,秦牧在瀾寧縣受到排擠的事情他並不是沒有聽說,隻是覺得年輕人總要經曆一些挫折,便沒有過問,而且身為市委書記而去左右地方縣政府的班子,就有些高射炮打蚊子了。然而,秦牧在瀾寧縣苦苦堅持的時候沒見他叫苦叫累叫不公,但站住腳跟了反而跑起了上層路線,靳滄江心裏就是一凜,這個秦牧來找自己的目的不簡單。


    兩人隨便聊了一會兒話,靳滄江詢問了秦牧在瀾寧縣是否習慣,工作是不是很難搞之類的話,秦牧都一一做了回答。兩人都知道,這時候的談話隻不過是場麵的,真正需要談的內容卻是在酒桌上。


    到了快五點的時候,兩人已經品掉了一壺茶。看樣子靳滄江為了秦牧的到來,推掉了一切事情,否則以市委書記的身份,現在就算忙不到雙腳不沾地,最起碼也不可能一個小時都沒有人來敲門。靳滄江看看手表,拿起電話撥打了幾個號,對著裏麵說道:“小川啊,又在外麵瘋玩?今天介紹個大人物給你認識,記得叫上你冰姐,這丫頭從國外回來就跟失了魂似的,讓你們看看什麽才叫年輕俊傑。”然後詢問了秦牧晚上的地點,便對裏麵的人說了。


    說完,靳滄江就掛上電話,對秦牧說道:“這些孩子,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沒有個正型,說他們幾句吧,還老是頂嘴。秦牧啊,你跟他們是同齡人,可要幫我好好的說道說道。”


    秦牧微笑著說道:“靳書記,那你可抬愛了,沒有好的領導和政策,我們這一代也錘煉不出來,還是要您多把關多監督的。”


    靳滄江嗬嗬大笑,伸出右手食指遙遙的點了秦牧幾下,開心的說道:“老咯,以後都全靠你們這些年輕人咯。”


    秦牧連忙搖頭,認真的說道:“敢笑青山不老鬆,我爺爺尚且不服老,何況您呢。”


    靳滄江聽得心裏一動,秦牧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紅三代,雖然早年的身世有些過於隱晦,但既然得到了秦家人的承認,那他就是秦家當代唯一的正主。他現在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難道,老爺子要有什麽大動作?


    靳滄江急速的掩飾了臉上滯了一下的神態,再次低頭看看表,對秦牧說道:“好了,馬上下班,我這個市委書記提前走幾分鍾,應該不會違反紀律。”


    秦牧連忙站起身,跟在靳滄江的身後走了出去。一路之上,有些眼尖的人物看到僅僅跟在靳滄江身後半個身位的秦牧,均心下驚異,便把秦牧年輕的俊臉記憶下來,找機會打聽一下。


    出了市委大樓,裘小嬋看到秦牧跟隨一名五十多歲昂首挺胸的領導出來,就知道這是秦牧說的靳書記。裘小嬋隻不過是一個貧困縣城工廠職員的閨女,見過最大的官也是托秦牧的福才說過幾句話的縣委書記。如今見到靳滄江,地級市的一把手,心裏麵的忐忑情懷頓時掛在了臉上,下車之後不停的搓著衣角,硬生生的把五六十年代羞澀少女的表現完全展現出來。


    靳滄江走下台階一抬頭,恰恰看到身穿軍裝綠,一條大辮子的五六十年代裝束,心裏麵頓時湧起一股懷舊感,在側頭看看秦牧,恰恰如老舊幹部般一身合身的中山裝,風紀扣更是一絲不苟的掛著,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年輕時代,站定身體歎息一聲:“”小秦啊,你這次來,到底什麽事,一會兒你要是藏著掖著,那我可真的鐵麵無私啊。”


    秦牧連聲說一定一定,便幫靳滄江打開後車門。等到靳滄江坐了進去,秦牧才衝裘小嬋說道:“那輛小牌的政府車,你去坐那個。”


    說完,秦牧鑽進藍鳥,縣委副書記親自開車,載著市委書記離開了市委大院。


    裘小嬋還沒有明白秦牧的意思,身側就傳來汽笛的幾聲響,轉頭一看,那輛小牌政府用車正緩緩的駛來,三十多歲的司機將頭伸出車窗外,示意她上車。裘小嬋這才知道,原來從這裏到酒店的路程,卻是秦牧要向靳書記報告些問題的時候。


    秦牧的車速並不快,騰龍市在後世他來過幾次,現在比起那時候樸素的多,寬敞的馬路上還沒有那麽多的霓虹燈。秦牧雙手掌著方向盤,聲音有些蕭瑟的說道:“靳書記,騰龍市到底是個大地方,瀾寧縣比不上啊。”


    靳滄江微微一笑,單手放在大腿上,手指肚輕輕的摩挲著褲子的布料,說道:“小家夥誌氣不小,看來是打算在瀾寧縣長期駐紮下去了?”


    秦牧歎息一聲,卻沒有太大的張狂,隻是把心裏的想法用很平淡的語言說了出來:“瀾寧的老百姓太質樸了,當瀾寧人民的官,心裏有愧啊。”


    秦牧這句話掛著一點意思,他沒有點透,靳滄江也沒有問。但秦牧卻是透露了一點,他來市裏,不是為了官麵上那些彎彎繞繞,而是為了瀾寧的老百姓而來。


    靳滄江的臉色開始變得沉靜起來,換了一隻手放在大腿上,隻是手指肚沒有再撫摸褲布,而是輕輕的敲打著。


    秦牧的藍鳥在前麵走著,靳滄江的一號小車在後麵尾隨,現在人們還沒有對車子有太大的認識,否則一號小車後麵恐怕就會跟著一大溜尾巴了。


    到了龍騰大酒店,秦牧便讓裘小嬋去安排房間。作為市裏專門麵對外賓、貴客的專門酒店,龍騰大酒店在布局構造、服務態度方麵絕對達到了中國五星級的水準。靳滄江的臉在這個酒店出現了不少次,每個服務員都把他牢牢的記在了心裏頭,馬上有兩名服務員儀態萬千的走了過來。


    靳滄江笑著說道:“看看我們龍騰大酒店的服務水準,比瀾寧縣強多了吧?小家夥,你的誌向要實現,還有很大的難度呢。”說完,便囑咐服務員看著點,如果兒子靳小川來了,就把他們帶過去。


    剛走了幾步,靳滄江停下腳步,轉頭狐疑的看著秦牧,單手伸出,指指裝飾豪華的穹頂,有左右指了指,然後將目光對準了秦牧。秦牧馬上明白靳滄江的意思,像這種政府的酒店之中哪怕一個服務員都有可能是某人放在這裏的一顆棋,靳書記和某人私人宴會選在了這裏,在錢財方麵就有可能落人把柄。縱然靳滄江強勢,能夠壓住不利的風聲,但是作為下級的秦牧,很有可能被人穿一次小鞋,公款吃喝賄賂領導的調查,足夠秦牧頭疼一陣子的了。


    感受到靳滄江的關心,秦牧微微點頭,笑道:“靳書記,你可別看我,到這裏來花的可不是咱政府的錢。有個外地的客戶想來咱們騰龍市投資做生意,可是把不住咱們的政策,這不是,侄子就被推出來了。”


    秦牧這句話說的技巧十足,直接把關係踢到投資商人身上去了。既沒有表露自己的身家,也把騰龍市大力吸引外資,有些不明底細的人也聞風而動,想來騰龍市折騰一把,就有點討靳滄江的巧了。果然,他一說完,那兩個服務員的眼睛就閃爍了幾下。


    靳滄江雙手背在身後,一副領導的口氣說道:“隻要投資是健康的,是有益的,我們都是持雙手歡迎的態度。小秦啊,你說的那個客商在哪裏啊?”


    秦牧笑了一聲說道:“前些年從國家跑到美國去了,現在想念故土,特別想念咱們北遼省的小酸菜,這不是通過代理人傳過話來,輾輾轉轉的傳到我這裏來了。我合計著,人家出國這麽多年也不容易,所以才厚著臉皮向您提一提。”


    靳滄江哈哈大笑,伸出手來點了點秦牧,說道:“你個小秦啊,還真是……”


    還真是怎樣,靳滄江並沒有說,但秦牧知道,最起碼自己在麵子上已經和靳滄江通在一起,至於以後的事,誰也摸不準的。


    裘小嬋也被秦牧留在了服務台,讓她等候靳小川等人。土裏土氣打扮的裘小嬋往那裏一站,竟然引得數桌的外國投資者大叫“mygod”,紛紛拿出照相機要跟裘小嬋合影。裘小嬋臉紅耳赤,卻被總台的服務員告知,最好能夠配合外國客商,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他們合了影。


    恰恰有幾個市台的記者在這裏采訪有意向來騰龍投資的某外企,見此情景也認為抓到了素材,紛紛將裘小嬋的影像放在了各自的報紙上。


    因為有外國投資者的參與,裘小嬋這一身土氣的裝飾卻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麵,被譽為“最漂亮的中國女人”“得天獨厚俏佳人”等等的稱呼,卻是裘小嬋始料未及的事情。而三年之後,瀾寧縣一切步入正軌,很多仰慕中國俏佳人的外國投資者帶著噱頭紛紛來到這裏,瀾寧終於開始了曆史上的三級跳,最終,在世紀之交的那天,瀾寧縣申請了成立縣級市的提案。


    這一切都是後話,在裘小嬋忙於應付外國人的時候,龍騰大酒店的門口走進一男一女。男孩子驚訝的看著蜂擁的外國人,驚訝的大呼一聲:“不是吧,世界大戰了?”


    (另一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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