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勘測瀾寧縣,秦牧自然要將自己抽身事外。他估計,瀾寧縣所有工廠停產這件事,必然會造成某些人的反彈,瀾寧縣委勢必要承受各方商家的壓力,在政府和商戶之間變成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故此,他也樂得偷得幾天清閑,在京城好好的過過年。


    至於秦老爺子所說的讓他和韓雪菱成親,卻是不太可能成立的。他們兩個的婚事是各方關注的焦點,兩方老人必定要先把道路鋪平才能得以實施。否則,萬一有人看不過兩家聯姻,派個任務給韓雪菱外出幾年,那就有點讓人頭疼了。


    過了幾天,翁文華梳理了美國那邊的事情,便帶著劉丹回到了京城。之所以帶劉丹而不是劉丹,翁文華考慮著劉丹和秦牧到底還是處於朦朧關係,不如劉丹來得契實,所以決定將秦牧提議華夏財團進入大陸市場的計劃由劉丹全權負責。相比而言,劉丹比劉丹更具有大局觀,兩人之間,劉丹更類似掌握整盤布局的元帥,而劉丹卻適合做尖鋒出擊的奇兵。


    秦牧隻是和劉丹見了一麵,在老爺子睿智的目光中,劉丹滿臉赤紅外加心驚肉跳的離開了秦家大院,前去和住在賓館內的王海濤匯合,商談關於華夏財團全權收購萬燕vcd的事情。在中國市場經濟開放的年代,萬燕vcd創造了一個神話,也覆滅了一個神話。它生產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具有成熟能力的影像vcd,但是因為專利知識薄弱,將這個金到不能再金的錢罐子拱手讓給了別人。93年已經是萬燕向著成熟技術邁進的關鍵一年,秦牧自然不希望這樣具有民族品牌的東西落到別人的手中。遙想上世的知識,萬燕作為vcd的始祖,卻在各國群雄爭鬥中變體力上,秦牧就感到一陣肉痛。故此,憑借王海濤廣泛的交際和與南方那邊的業務聯係,華夏財團將在中國成立專門針對vcd市場的公司,將萬燕歸於麾下。


    商業上的事,秦牧隻是提出一個計劃,由老媽翁文華衝鋒陷陣就可以了。等劉丹走後,老爺子板著臉對翁文華說道:“好大的能耐了你,啊!合著外國的飯就是香的,我這裏的菜就是臭的,一年到頭就回來這麽幾天,不把你當秦家人了?”


    秦牧一聽老爺子的意思就有些樂了。翁文華的名聲,如果老爺子不知道那才是奇怪了,僅憑美國第三財團的名聲就知道翁文華的財產有多大,老爺子這是心急呢。偌大的一塊蛋糕整天在別人地頭上晃蕩,掌門人還是名副其實的中國人,老爺子這是要給翁文華最後通牒:趕緊把業務重心給老子放到國內,要不然甭想跨進秦家的門檻。同時,他對翁文華的認同度也越來越高,否則也不會同意翁文華可以隨時回到秦家大院。要知道,越是豪門,規矩越大,秦牧的三個姑姑姑父,沒有老爺子的命令,若非公務問題,是斷斷不敢回京城的。這在側麵上也表達出老爺子的意思,隻要你有能力,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名正言順,他老爺子一句話就能確定你是不是秦家人。


    趁著老爺子教訓翁文華的關頭,秦牧偷偷摸摸的要往外走,被老爺子一拍桌子給吼住了。秦牧這個孫子,是老爺子真心喜歡的。本來他把心血灌注在秦牧父親身上,可是這個他命短,老爺子還沒有看到心血開花結果就夭折了。後來老爺子把目光對準了高沛,希望高沛能夠站出來,可惜高沛這個人做事太過於優柔寡斷,麵對老爺子又為唯唯諾諾,讓老爺子多少有些失望。當叱吒風雲後的寂寞席卷著老爺子的時候,秦牧這個遺腹子竟如神兵天降,幾次表現讓老爺子頓時眼前一亮。而且秦牧在外老成持重,回到家中卻帶著孩童般的頑皮狡黠,從他一人身上,老爺子竟能感受到tian犢情深和官場欣慰兩種感情,這在老人僅存的歲月中不可謂不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秦牧苦著臉轉過身,對秦老爺子叫苦道:“爺爺,今兒都二十七了,你總該給我放放風吧?”


    秦老爺子佯怒道:“臭小子,又想去看你哪個紅顏知己?別的我不管,明年不給我抱個重孫子,不準你踏這個門。”


    秦牧一臉無奈的看著翁文華,翁文華卻把眼睛掃向了別處,現在母子二人當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理,老爺子威勢擺在那裏,誰敢說半個不字?


    說到底秦牧這一天也沒有出去,原因無他,三個姑姑家的孩子們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在這一天全部到來。秦牧自當和這些兄弟姐妹在一起,溝通溝通感情,隻不過跟這些在商場或者還在念書的人談話,秦牧多少有些意盡闌珊。


    第二天,劉丹給翁文華電話,已經確定了計劃。經過王海濤昨天跟南方那邊朋友的溝通,得到可靠消息,安徽萬燕那邊為了在技術上尋求更大的完善與突破,已經開始向銀行申請巨額貸款,並在民間開始使用集資的方式。這是萌芽狀態的入股狀態,劉丹迅速擬定計劃,決定以投資人的身份注資,入主萬燕。


    秦牧在旁邊聽著翁文華話裏帶出來的指示,搖頭笑道:“萬燕薑老總和孫老總可都是比較頑固的人,不太好說服啊。”說完,抿著嘴在棋盤上說了句“將軍”。


    秦老爺子嗬嗬一笑,秦牧現在有資格坐在他麵前跟他下棋,明顯的高於其他同輩之人。那群人用熾熱而妒忌的眼光看著秦牧,紛紛考慮該如何跟這母子套好關係。說秦牧是第三代的領軍人物絕對不為過,就算是第二代,除了高沛,還沒有人能夠比他更入得了老爺子的法眼。老爺子又拈起馬,卡在秦牧的馬腿上,微笑著說道:“速度太快也不是好事,你這匹馬,左右別馬腿,不就成了死馬?”


    秦牧輕輕的拱了一步卒子,趁著老爺子跳馬的時候將小卒子過了河。都說過河的卒子當車用,老爺子看著側路殺過的小卒子,眼神微微一凝。


    “有時候,看似不經意的小卒子也能成大功,這匹馬要不要,也無傷大礙。”秦牧一副陰謀得逞的小孩子笑容,二十多歲的臉上充滿了靈動的感覺,卻不是那種少年老成的深邃:“爺爺,我記得你曾經打過一場戰役,將對方的團長給放了,卻留下了他的傳令兵。”


    這是老爺子的經典戰役,誰都想不到那傳令兵卻是名副其實的團長改扮,老爺子這手當時被整個戰區傳為美談,也是老爺子的得意之作。聽了秦牧這句話,老爺子笑罵道:“小兔崽子,說這麽多,不就是想去看看那個女娃子?還什麽小卒子的,滾你的吧。”


    秦牧頓時麵紅耳赤,他這點心思是故意表現給老爺子看的,他在家裏確實憋得緊了,而且,大半年沒見,他也想劉丹想得心裏發慌。


    老爺子既然發話了,秦牧站起來就要走,卻被老爺子生拉著結束了棋局,最終被老爺子臥槽馬殺得丟盔棄甲。老爺子意味深長的說了句靜心隨安,才算是去了秦牧的桎梏,讓他出門。


    幾天前的大雪,將整個京城包圍得如同冰雪的銀城。雖然主要幹道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但到處還是透著銀白的味道。秦牧走出秦家大院,使勁哈了一口氣,這才開了一輛放在綜合大院中的桑塔納離開。幾道警衛都知道他是秦老爺子的孫子,當他出門的時候,紛紛敬禮,讓秦牧感到一股熱血從胸腔中油然而升。


    這些軍人,敬仰不是他秦牧,而是秦老爺子,自己充其量隻是個世家子弟。什麽時候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些以榮譽為最高生命的軍人敬禮,那才是秦牧為之奮鬥的目標。


    緩緩的開著車,秦牧觀賞著京城的景色。無可否認,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京城有著幾千年文化沉澱的底蘊,這在地方上是不能比擬的。但京城的官場卻無法吸引秦牧,這裏的關係太過於複雜,他還沒有固定的班子,不能輕易來趟這渾水。老爺子透露過,一旦瀾寧縣事情得到確認,秦牧的位置肯定是要動上一動。這個消息對於別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機遇,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摸不著門路。可是秦牧考慮的不是這些,事情最終會沿著秦牧設想的方向運行,騰龍市擁有豐富的稀土資源,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隻不過,這樣一通搞下來,瀾寧縣乃至騰龍市的經濟必當受到嚴重的影響,撇下一個爛攤子挪屁股不是秦牧的風格。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他在整個騰龍市的布局還沒有展開,自然不肯就這樣離去。故此秦牧告訴老爺子要考慮考慮,他確實不想走。


    亂後重建,確實需要一個有力的人選。靳滄江的職位肯定是要挪挪,像他這個等級,雙規是很少的,加上靳小川的事情他並不一定知情,所以也沒有太大的把柄,為了祛除些許的影響,先調到部位擔任個副職避避風頭是他的不二選擇,過一段時間,再下放出去才是正途。這樣一來,騰龍市就要大換血,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有一些錯誤,重新外派官員已經被提上了日程。這樣一來,秦牧在瀾寧縣的日子就有些不好過了,上麵有縣委書記周文斌和縣長陳東升壓著,騰龍市內沒有堅定的後台,多多少少有些捉襟見肘。而且,他來瀾寧縣的時間並不長,若是再一步提升,也會引起其他派係的強力反彈,就有悖於秦牧留在瀾寧縣的初衷了。


    一句話,秦牧就好象周圍被狼群包圍的兔子,偏偏腳下還燒著一團火,究竟該如何處理,全看秦牧如何火中取栗了。老爺子聽過秦牧的分析,對孫子的鬥誌表示了理解,但也告誡秦牧,切不可把官場當成兒戲,像他這樣的身份和背景,一步走得不慎,很有可能成為日後走入中級幹部的障礙,這也是秦老爺子主張放棄王海濤的原因。


    開著車,秦牧的思想有些恍惚,突然看到前麵紅燈,忙不迭的踩下刹車。一個身穿淺藍色風雪衣的女孩恰巧通過人行道,哎呀一聲驚呼,摔到在路上,秦牧的車頭險之又險的沒有撞上她。


    秦牧連忙下車,一旁的交通警察也跑了過來。還沒等秦牧出手,警察先把女孩扶了起來,然後轉身嚴肅的對秦牧敬了一禮,隨後說道:“首長,您有什麽急事,請先走,這裏我來處理。”


    秦牧的車子是軍牌,而且是小號,開這種車的基本都是軍方的重要人物。秦牧擺擺手,對交通警察說道:“同誌,今天是我不對,開車有點走神,我們先把這姑娘送到醫院檢查一下吧,不要出什麽問題。”


    警察有些奇怪,這人還真的不怕麻煩。那女孩低頭拍打著自己身上的泥漬,聽了秦牧說話,猛然抬起頭欣喜的說道:“秦牧?”


    一抹誘人的丹紅美人痣,說話潑辣但卻一副清秀鄰家女孩的麵容,秦牧本已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不敢相信的問道:“你……”


    美人痣斜著眼睛瞪著秦牧,口中帶著點冰冷,頗有些怒氣的說道:“行啊你,開上軍牌車就不認識了對吧,行,你行,也別說大過年的我不你不痛快,今天我非敲詐你個幾萬塊錢不行。”


    交警在旁邊滿頭霧水,這倆人究竟是什麽關係?秦牧把目光轉向交警,笑著說跟姑娘認識,是老熟人,在交警疑惑的眼神中,秦牧打開桑塔納的副駕駛車門,對女孩說道:“走吧,我給你敲詐的機會,慕冰彤大小姐。”


    慕冰彤這才展顏一笑,嘴唇的丹紅美人痣更加紅潤動人。她撇撇嘴說道:“還以為您貴人多忘事呢,原來跟我油嘴滑舌啊。”


    交警見二人確實認識,便又向秦牧敬了一禮,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桑塔納緩緩啟動,向著王府井大酒店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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