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寧縣的人員調整,實際上也是一種平衡的手段。陳東升在這次風暴中,表現得一直和秦牧唱著反調,並且為人進攻性比較強,歲數也值得培養,盡管查藥廠是他的提議,但三洋製藥隻不過是派係中的一顆走到底線的老兵,已經不值得留戀,故此陳東升被捧上了書記的位置,也遂了秦牧的心願,做成了一步暗棋。


    李中原同樣屬於妥協的產物,陳東升擔任縣委書記,秦牧卻是不能提升的,為了照顧秦老爺子的情緒,另外幾個派係沒有平調幹部來插手瀾寧縣,而是就地提拔搖擺不定的李中原擔任縣長職務。


    但大麵積的布局不一定能夠注意到細節化,秦牧看似繼續被壓製,其實瀾寧縣已經被他一手掌握,並且漸漸將自己的身影隱於暗處,等待有利時機強勢回歸。他現在主管經濟,也是上麵周詳的考慮,畢竟萬燕集團的遷址是秦牧帶來的功勞,周小梅和秦牧的關係如何,上麵人隻要一查就能知道。


    幾個月時間,周小梅還沒有來瀾寧,她正忙於將萬燕的技術在國際上申請專利,這也是秦牧非常關心的事情。幾個月兩人電話不斷,感情急劇升溫,有數次周小梅想撇了工作飛到秦牧身邊,卻都被秦牧製止。風暴還沒盡數散去,秦牧身邊各類目光並不少,一旦在這個事上被人抓住辮子,恐怕沒什麽好果子吃。因此,兩個深情男女並沒有突破最後的防線,隻是在電話中進行著柏拉圖式的愛戀。


    王海濤換了個身份,卻是如魚得水。沒有了國營企業條條框框的束縛,他的人際關係徹底運用起來,裝扮也不再是那副老農摸樣,西裝革履談吐幽默,竟然又煥發了事業的第二春。他對秦牧是死心塌地,一切事情唯秦牧馬首是瞻。這時候他正坐在秦牧麵前苦著臉說道:“秦書記,你說說,這不是打擊人的積極性嘛?”


    秦牧搖搖頭,眼睛盯著王海濤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問你,萬燕這邊是不是有克扣工人工資的現象,是不是讓工人免費加班?”


    王海濤被秦牧盯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連聲否認。華夏財團財大氣粗,雖說現在萬燕還沒有獲得利潤,一直在往裏貼錢,但中國九十年代的人工並不高,故此華夏財團絕對有能力支付工人的工資。就算工人有加班,也都是按照相應的時間付加班費的。王海濤鬢角冒汗,冤枉的說道:“本來我覺得,那個女記者跟您認識,怎麽也要給幾分麵子,誰知道她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就算秦牧來了也沒用,她已經拍攝到了我們壓榨工人的證據了。這話要從哪裏說啊。”他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汗,臉上表情確實不像作偽。


    秦牧很不想再見到何晶,他現在還沒有結婚,就跟好幾個女孩子擁有了曖昧甚至實質的關係,要萬一再跟何晶擦槍走火,這裏麵就不好說了。他知道何晶是在意他的,也對這個初來九十年代第一個認識的女孩子懷著特殊的感情,但何晶不比李丹、吳菊,何晶的父母是資源信息部的人物,要是碰了何晶,鬼知道京城那邊會傳出什麽話來。故此他考慮了一下,慢悠悠的說道:“你看這樣好吧,讓季誌剛過去跟她談談,能解決就解決。萬燕集團是瀾寧縣的扶持產業,我們不會打擊外地客商投資積極性的。”


    季誌剛從五月份開始就從西肅跑來了北遼,西平韓國風旅遊區已經初見規模,他便將自己手裏的資源交還給河子鎮。自從秦牧走後,他就感覺做事不如秦牧在的時候順手,若不是吳菊照拂著,有些事就很難辦成。如今吳菊因成為標兵人物,被省裏上報給中央參加一年一度“全國三八紅旗手”的競爭,故此被調到了省裏擔任婦聯的重要職務。季誌剛沒了依靠,便與郭自在商量,幹脆直奔北遼,也得到了季秋的首肯。


    季誌剛來了之後,秦牧就覺得又多了個貼心人。在未來兩年裏,他需要做的就是修養生息,將瀾寧縣的經濟帶動起來,為自己的提升贏得政績。季誌剛被秦牧安排進了萬燕擔任對外的業務經理進行磨練,王海濤歲數畢竟擺在那裏,跑跑顛顛之類的業務問題終究要向年輕人傾斜。


    王海濤歎道:“誌剛早就過去了,人家照樣不買賬。要不是沒辦法了,我能來求您嘛。”


    秦牧擺擺手,點上一根煙,考慮了一會兒便點點頭說道:“這是個問題,我給大有局長打個電話,那小丫頭不給誌剛麵子,大有局長她還是拒絕不得的。”劉大有到底是救過何晶,這個麵子何晶不能不給。


    秦牧給劉大有一個電話,劉大有說馬上去萬燕看看,秦牧就對王海濤說到:“行吧,就這樣吧。對了,我這裏有份資料,你拿去看看。”說著從抽屜裏麵拿出一疊材料遞給王海濤。


    王海濤將資料拿過來,眼睛就是一亮,說道:“這……”


    秦牧點點頭說道:“vcd一旦麵試,總要讓消費者有一個適應的過程。你跟誌剛商量商量,看看還能不能做得更好一點。”秦牧給他的是一份完美的營銷計劃和宣傳方法,王海濤如獲至寶,跟秦牧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王海濤走後,秦牧便有些坐不住了。何晶現在已經褪去鄰家女孩的羞澀,變成了雷厲風行的央視焦點訪談主持人,怎麽就又開始跑新聞了。若他還在這裏,沒準她帶領著手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媒體人就衝向了自己的辦公室,那就要顧及些影響了。想到這裏,秦牧看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了,便招呼著裘小朋跟自己下鄉轉轉。


    裘小嬋從窗戶裏麵看著秦牧離開的背影,藕荷色連衣裙包裹下來的曼妙身軀微微的顫抖著,眼神中帶著幽怨和堅定,雙手狠命的鉸在一起。


    秦牧這次去的海甸子鄉。郭少庭自從得了那象征意義的萬民傘,還真把那條路的修理放在了心上。也不知道他走動了什麽關係,省委還真撥了筆專款,跨過騰龍市直接到了瀾寧縣財政賬麵上,並嚴令專款專用,必須用於鋪路上。如今那條路開工已有兩個月,秦牧還沒有去看過,趁著今天躲避何晶的空檔,便趕往了那裏。


    遠遠的看到海甸子鄉那華麗的鄉政府,秦牧心裏就不舒服起來,自言自語道:“如此華麗的鄉政府,麵對著近在咫尺走路都嫌咯腳的破路,海甸子的幹部們還真把自己當成一根蔥了。”他心情有些煩躁,自然要找個地方撒氣。初來海甸子就對鄉政府的建築很不爽,如今回過頭來仔細一看,這裏麵肯定有權錢交易的色彩。他對裘小朋命令道:“直接去施工現場,晚上就停在海甸子了。”


    裘小朋跟秦牧的時間也長了,多少也明白了秦牧的性情。一般情況秦牧不會去打擾鄉政府去吃工作餐,能趕回家吃飯就趕回家。這段時間裘小朋搬出了政府宿舍跟爹媽住在一起,秦牧每天下班後的飯基本都是出自裘小嬋之手,秦牧甚至還告訴裘小朋,他姐姐熬的粥絕對是北遼一絕。


    如今秦牧選擇晚飯在海甸子吃,肯定是有想法。他也不多話,點點頭,換擋加速,藍鳥車尾冒出一股白煙,向著道路施工現場奔去。


    讓秦牧想不到的是,已經施工兩個月的省級公路竟然僅僅鋪就了一裏多路,整個施工現場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有一個看守工地的老人坐在一處空地曬著太陽。秦牧馬上明白這裏肯定發生了一些事,可恨的是他一個縣委副書記到現在都不知道。


    秦牧做了一下示意,裘小朋便掏出煙過去打聽消息。不一會兒裘小朋神態嚴肅的走了回到,告訴秦牧施工隊的人都跑到海甸子鄉政府抗議去了。秦牧一聽就火了,他知道施工隊每消耗一天就有一筆不小的費用,這些都需要縣財政進行支付。他臉色陰沉的問道:“各方麵沒有協調好嗎,怎麽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裘小朋說道:“秦哥,你也別著急,要不咱們去看看情況,是不是有什麽咱不知道的為難處?”


    秦牧冷哼一聲,這種事情他見識過,無疑是地方上想在施工隊的施工款上弄點油水出來,給這些外地的施工人員出難題。這出難題的手段有的是,秦牧也不想多費腦細胞,將身體向後一靠,冷冷的說道:“什麽為難處,走,去他們海甸子鄉,我倒想聽聽,黨紅軍對這件事有什麽解釋。”說話間,眼神中冒出一股子殺氣,嘴角掛上了一絲嘲諷的笑容。在那場風暴之後,秦牧的鋒銳收斂了許多,進入了穩步過渡的時候,但若是有人認為他因為被打擊變得意誌消沉,那可就看錯他了。前段時間他還沒有騰出手來就各鄉鎮的幹部素質的問題抓一抓,現在就出現這樣的事故,正好給了他一個契機。


    裘小朋的手心稍稍冒出了汗水,秦牧一露出這個表情,說明秦牧心裏怒到了極點,他穩定的握著方向盤,藍鳥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奔往海甸子鄉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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