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有離開青滔縣之後,秦牧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太好辦,便聯係了李中原,詢問瀾寧縣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大舉措。


    李中原有些茫然,不過還是跟秦牧說明,出了開發區劃歸瀾寧縣之外,瀾寧縣政局還是非常和諧的,偶然有些小摩擦,那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秦牧不放心,將省裏將會派駐調查組的事情給李中原透了個底,讓李中原千萬小心,別半路上捅出什麽簍子來。李中原聽了心驚不已,這才向秦牧透露出開發區那邊最近建設方麵有些懈怠,那邊的工人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縣裏沒錢付賬,將會拖欠工資甚至不給。這件事李中原已經找人去查了,如果抓到那散發不良言論的人,一定會重重的辦他。


    秦牧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指的告訴李中原,開發區那邊還是穩定點,別處那麽多亂子,免得別人趁著督察組來的時候出點幺蛾子。


    李中原沒有表態,但秦牧點到即止,現在兩人的級別相同,秦牧又不是現管,說話也就留了幾分餘地。李中原是聰明人,能夠在幾大派係的夾縫中始終不露根底的他,肯定能明白這次督察組下來是因為什麽。


    李中原也反饋給秦牧一個信息,雙邊集市那邊換了個領導人,尹照姬已經不再插手這件事情了。這讓秦牧長舒了一口氣,畢竟麵對第三領導人的夫人,壓力還是很大的,據季誌剛講,雲冰那個茶樓單是尹照姬的欠款就達到了數萬之巨。


    秦牧沉吟著說道:“這是好事,說明雙邊集市已經穩定下來,剩下的事情就是你們地方上互相協商了。不過,要把雙邊集市變成三邊集市,那就要看您李書記的能量咯。”


    李中原笑了起來,謙虛的說道:“還是秦縣長底子打得好,我們這是順手摘果實,可有點讓人笑話了。”


    秦牧正色道:“話不能這麽說,牛頓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但是那麽多被蘋果砸的人怎麽都想不到萬有引力呢?李書記,你這可是捧我呢。”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誰也不說誰,李中原也關切的讓秦牧有時間多去瀾寧縣轉轉,拋卻身份不談,瀾寧縣也算是秦牧的半個老家。


    跟李中原談話之後,秦牧的思路又開闊不少,開發區區長胡元明的關係一直讓他惦記在心裏。督查室的這次舉動,單憑葉石磊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完成的,在省裏必定要有個重量級的人物發言。現在縱然沒有找到根源,省公安廳副廳長胡開勇、省直談判專家胡秋實在裏麵恐怕也有些手段操作。


    他們沒有采取打壓的措施,說明省裏有人幫著秦牧出力,但是督查室下查違規事件及幹部問題,這是非常平常也手段路途非常合理的事情,秦牧卻是無法采取手腕操作,隻能按照規矩,接受督查室的調查。


    秦牧點上一根煙,站在窗外看著青滔縣的景色。他完全明白,這一遭必然是成龍成蟲的一役,若是過了這一關,秦牧在青滔縣必然水漲船高,甚至在瀾寧縣也會獲得不小的聲望,讓李中原等人徹底歸心;若是出了紕漏,那秦牧在青滔縣獲得的一切就如水東流,不但被打回原形,甚至履曆上也會有著不小的汙點。


    但是,現在讓秦牧頭疼的是,督查室究竟什麽時候下來人,這還是個未知數。都說一日抓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秦牧不想因為這件事搞得青滔瀾寧風聲鶴唳,該做的事,還是要繼續做下去的。


    要想做點事,還真的很難。他吐出一口煙圈,看了看縣政府樓下的幾條奔走的人影,漸漸陷入了沉思。


    出乎秦牧的意料,高沛在幾天後給秦牧打了個電話,語氣非常的含糊,意思是讓秦牧暫避鋒芒,可以以借調的身份去開發城市。這是高沛數次提起這個問題,對於秦牧的能力他是非常看好的。


    秦牧聽著高沛深邃的聲音,陡然明白這一次恐怕是省裏有人要開始掰腕子。人代會明年四月份就要召開,這時候也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了。若是秦牧被抓到小辮子,那麽地方上的影響很小,但是上層卻會因此發生變動。聽高沛話裏話外的擔憂,省裏那位代替高沛成為北遼秦係領軍人物的人恐怕形勢不是那麽看好,否則高沛也不會冒著被人詬病的危險來讓自己脫離困境。


    然而秦牧卻不想這麽灰溜溜的跑走,官場之上若是當了逃兵,以後高層在考慮領軍人選的時候就會直接將之忽視。高沛的性情是守城有餘而開拓不足,在開發城市中的一些策略還是聽從了老爺子的安排或者秦牧的出謀劃策,否則絕對不會取得如此大的成績。


    高沛的話說到一個地方,秦牧便笑著打聽三姑秦致的現狀。高沛歎了一口氣,秦牧沒有按照他的思路走下去,就是一個軟性的拒絕,便不再勉強秦牧,和秦牧嘮了幾句家常話之後,才含糊的告訴秦牧,有些事情不能處理的話,可以聯係一下市紀委副書記聶榮平。


    這個消息非常的重要,高沛終於向秦牧透露了一絲秦係在北遼省的布局。把市紀委副書記頂出來,很有點和對方針鋒相對的味道。若是秦牧真的被查出了什麽問題,那麽市紀委反其道而行,查一查葉石評的根子,很有可能會讓督查室的事情不了了之。


    秦牧謝了高沛,心裏卻沒有打算動用這張牌。他秦牧除了在作風問題上有點毛病,其他的地方他自信做的滴水不漏,若是對方真要從他這一點毛病上下手,那秦牧也就不能含糊,直接撕破臉,弄個兩敗俱傷拉倒。


    但秦牧也不相信葉石評會短視到如此的地步,青滔縣現在正處在最為關鍵的時刻,縱然他的權利有些被架空,但是這隻是書記和縣長很正常的對立,也符合上麵的中庸平衡之道,若真的要把他秦牧往死裏整,恐怕萬有年自己也不答應。


    這就是妥協與大方針基礎上的鬥爭,秦牧掛上電話,心頭已經有了計較,隨後又給了靳小川電話,把雲冰在南方的電話要了過來。


    靳小川一邊賊兮兮的往外蹦著數字,一邊不是咳嗽就是打噴嚏,惹得秦牧冒火不已,衝著靳小川怒道:“小川,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不著四六,就算是給你機會賺錢,到最後還不糟蹋了?”


    靳小川一聽秦牧有點火,訕笑道:“秦哥,天氣專季,頭疼腦熱的挺平常的,你可不能zhuanzhi到不準人生病啊。”


    秦牧見他油嘴滑舌,火氣便消了下去,說道:“沒事跟你季哥多學學,當年他還不如你呢,你看看現在。”


    季誌剛現在可是風生水起,黑道白道上都認識些重量級的人物,有消息稱北遼和西肅為了給他頒“省級模範企業家”的名號,兩邊領導人都有點著急上火。當然這些都是捕風捉影的事情,但無可否認季誌剛在兩省都是可以叫得上名號的人。


    靳小川不服氣的說道:“他走的是國內市場,我關注的是國際市場,咱們根本不搭邊。”說到這裏,靳小川才把雲冰剩下的幾位電話號碼說出來,神秘的捂著手機說道:“秦哥,你知道今天我在騰龍看到誰了?”


    秦牧的神經被刺激了一下,靳小川再不懂得輕重,能夠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那肯定有其一定的重要性,便凝神問道:“看到誰了?”


    “我看到葉石評和張麗娜了,他們去了一處幽靜的樓房,過了三個多小時才出來。”靳小川嘿嘿的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奢靡的味道。


    秦牧心中一動,許久沒有找到的線終於連上了。原來市裏直接支持葉石評的人是京官下放的市委副書記房中華。這麽說來,督查室完全是北遼省官場上到省委下到縣委涵蓋整個北遼省戰爭的導火索,其意義絕對不是拿他秦牧一個人開刀,而是全省範圍內整體意義的洗牌。


    高沛調走帶來的影響,現在終於到了全麵爆發的時刻。葉石評和張麗娜有沒有私密的關係先不去管它,單憑張麗娜在瀾寧就露出替房中華副書記拉線的意圖就可以看出來,房中華的背景並不是那麽簡單,但後台還沒有達到秦葉兩家的那種高度,否則也不會一到騰龍市就開始讓自己的身影走入兩家的視線。


    “小川啊,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別到處嚷嚷。那個探風的小兄弟,也獎勵一下,別讓他在跟別人說起。”秦牧抽了口煙,淡淡的囑咐道。


    “嘿嘿,秦哥,這事不用你囑咐,我早就把他小子派到國外考察市場去了,沒有我的話,他就在那邊好吃好喝的玩著吧。”靳小川得意的開始邀功。


    “行了,我記得這件事了。沒事多給靳書記打打電話,別整天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的亂鬧。”秦牧微微點點頭,靳小川也開始變得成熟了,這是一個好現象。


    手裏最起碼也有了葉石評的把柄,秦牧倒不擔心葉家兄弟拿自己的作風問題出文章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著見招拆招,等著以不變應萬變。,可偏偏這個時候,一個不明身份的電話號碼打斷了他的沉思。


    秦牧拿起來一看,正是他與裘小嬋第一夜的時候,那個鍥而不舍的號碼。對這人的堅韌性秦牧開始佩服起來,便接通電話,沉聲問道:“您好,我是秦牧。”


    “秦縣長,升官了就不認識老朋友了對吧,我可是去雲老板的茶樓等了你很長時間呢。”話筒中傳來尹照姬嫵媚得有些堅硬的聲音,讓秦牧的眼前不禁晃動著那個作風利落,眼光如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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