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年趁著中午的功夫,將自己得想法起了個草稿,心裏是波濤澎湃。雖然他接手靳滄江的騰龍市之後,經濟穩步上揚,但是卻缺少一種時代的敏銳性和一錘定音的決策度,在全省十多個地級市裏麵,他的名字很少出現在上麵人的眼裏。如今,在平常的談話中,在秦牧無心言論下,萬有年竟然抓住時代的脈搏,提出如此有前瞻性的推論,這在上層機關肯定是會引起震動的。


    而且,這震動必然能夠讓萬有年在上層獲得極佳的印象。


    是秦牧的無心言論嗎?萬有年點上一顆煙,中過風的腦袋這時候清晰無比,將騰龍市乃至青滔縣的態勢仔細琢磨了一番,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他拿起筆,在草稿的最後麵寫道:“鑒於秦牧同誌具有非常廣闊的大局觀和與時代同步的靈活思維,建議組織部擬定更為重要的崗位於秦牧同誌。”


    寫完這行字,萬有年覺得渾身都輕鬆了許多,慢慢的站起身來,從大樓的窗戶向著遠處望去。那裏,是青滔縣的方向。


    與此同時,左平安的腦門上已經摻雜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當市委大管家已經十多年了,也是風風雨雨經曆過了不少,但是國企職工鬧罷工鬧工荒可是頭一次遇到。本來上午的時候,他和田福亮等一幹青滔縣縣委同誌和職工代表談了很長時間,也在大方麵上與代表們達成了一致,承諾合資的事情與工人無關,絕對不會發生辭退工人的事情。可剛到中午,降低火氣的工人中間也不知道傳出了什麽小道消息,群眾迅速包圍了辦公小樓,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讓左平安感到心神不寧。


    田福亮深皺著眉頭,從窗口向下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對左平安說道:“秘書長,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左平安喘了口粗氣,聲音低沉的說道:“起因我不需要知道,我們需要的是結果。現在騰龍那邊,萬書記和秦牧正在與外商進行深度的談判,若是讓外商知道廠內存在如此大的不安定因素,你讓萬書記怎麽辦?你讓整個騰龍怎麽辦?”


    他的職位比田福亮高得多,又是市委書記的親信,這一套聲色俱厲擺下來,讓田福亮的臉色更加深沉,簡直可以用撲克臉來形容。


    其他幾名常委都把眼光集中到田福亮的身上。


    田福亮心裏暗笑,秦牧的布置非但有堂堂之兵,而且還有詭異奇鋒,當真讓人歎為觀止。他跟秦牧的深談中,秦牧曾經告訴田福亮,一旦有影響大局的事情發生,首先要做的就是快刀亂麻,不拖泥帶水。隻要讓上麵的麵子過去裏,以後再抽絲剖繭,那就沒有人說什麽不是了。


    很明顯,斯洛瓦工人這時候鬧了起來,絕對不是湊巧,熟悉秦牧的田福亮甚至可以在其中看到一絲秦牧左右的影子。但這種是他是不可能亂說的,秦牧身在市委,讓他坐鎮青滔,那裏麵就有讓田福亮表現,把他推到前台的潛意思在裏麵。


    想著秦牧森冷的快刀斬亂麻言論,田福亮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用毅然的聲音說道:“按照這種情況看來,隻有采取最後的手段了。”


    他這句話一說,頓時讓常委們感到不可思議,這種被包圍的情況竟然還有最後的手段?左平安目光閃動,緊緊的盯著田福亮。


    田福亮說完這句話,掏出手機聯係了市公安局局長劉大有,電話剛剛接通,田福亮就說道:“劉局嗎?我田福亮,經過縣局的調查偵破,前段時間在市裏搶劫嫌疑人已經有了眉目,他們就在斯洛瓦工廠上班。……對,對,我們已經控製住了。……好的,我們一定配合市局的工作。”


    說完之後,田福亮眼睛森寒的環視著四周,被他看到的人都感到遍體生寒。這田福亮也真夠硬氣的,在這個時候竟然拋出抓人這顆棋。如果群眾的怒氣被這個舉動提升起來,恐怕他田福亮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可是,他們回身想想,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真的想不到打破僵局的方法,就算是知道可以找個借口抓人,他們也是不敢輕易下這個決定的。


    左平安心裏計較了一番,將秦牧和田福亮做了一下比較。秦牧搞經濟確實是一把能手,可是論決絕程度卻和田福亮差著一點檔次。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將近五十歲的田福亮無論年紀還是閱曆都比秦牧更具有優勢,而且在這個時刻,也能看出田福亮一錘定音的決心。這時候左平安才明白秦牧所說的,讓自己來這邊是什麽意思,那是秦牧明白田福亮的能力,知道他可以擺平這件事情,所以讓自己過來建功勞了。


    若說左右逢源,秦牧當屬首位,但若說大氣決絕,還是田福亮更勝一籌。左平安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吃透了他這個人,秦牧才會將功勞推到他這邊,他的想法已經完全落入了秦牧的計劃之內。


    田福亮的這一決定,讓常福秋伸出手伸了下大拇指。田福亮點點頭,又通知縣局簡農帶幾個人過來,並明確的說出了幾個人的姓名,其中許軍也名列其中。


    左平安心裏打了個哆嗦,怎麽一個縣長連一家國企普通人員的名字都知道,這可就透著一絲詭異了。他田福亮沒事就來這斯洛瓦轉悠,或者他早就知道工人們有事?


    這種事不能問,也不能去說,左平安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卻用眼角看到田福亮的嘴角微微一揚,好像閃過不著痕跡的笑容。


    壞了,中套了!左平安在市委這麽長時間,什麽陰謀詭計沒有看過,還頭一次看到這樣的環環相扣的連環計。這工人的事兒,恐怕田福亮甚至秦牧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是早有預謀。自己過來雖然是來搶功勞的,也是給他們打掩護的,到時候真的有人追究起來,恐怕左平安也要拚盡全力阻止上麵來查,他左平安也被不知不覺中拽上了賊船。


    隻要是人,就有貪欲,隻要是官場之人,就有看到政績往前衝的拚勁。左平安在看到田福亮隱晦笑容的一瞬間,徹底明白過來,斯洛瓦的這件事,背後真正的主使者恐怕就是秦牧和田福亮。


    田福亮的那一笑,就是擺給左平安看的,意思就是讓他揣著明白裝糊塗,老老實實的吃掉他這份政績,給青滔保駕護航就行了。他若是將自己的猜測上報市裏,先別說沒證據的事那邊大佬是不是相信,頂著平複工人鬧事這頂大功勞帽子的田福亮也不是他能輕易誹謗的。


    是誰出手這麽狠辣,這麽絲絲合縫啊。左平安的心裏糾結起來,看著田福亮平靜的麵龐,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人名。


    空氣越發低沉起來,每個人都間或的向外看著,數百工人圍住辦公樓,這在騰龍建國曆史上可是沒有過幾次的。


    沒過多長時間,刺耳的警笛聲傳了過來。常委們紛紛站起來,看著從遠處本來的三輛警車。


    執法辦案的警察與熱血沸騰的工人進行接觸,這到底會發生怎麽樣的變化?


    很顯然,警笛聲也驚動了下麵包圍的工人,他們隻是想為自己的利益討個說法,在他們心裏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連警察都驚動了,這事兒很大嗎?他們逐漸停止了嘶喊,整個院子顯得靜悄悄的。


    隱身在工人當中的許軍見事情的變化果然如同姐夫交代的一半,心裏不由暗暗高興。這事兒當初說起的時候,劉正元就告訴許軍,可能要讓他在局子裏麵蹲上十天半拉月的,讓他跟哥們們說好了,不過絕對沒什麽人身傷害,甚至於還能活得挺滋潤。


    許軍自從被秦牧教訓過一頓之後,那顆心可是真嚇得收了起來。他聽姐夫話裏雖然沒帶秦牧的名字,但是能獲得這樣的待遇除了秦牧還有哪個能有這麽大能量?他信誓旦旦的拍下胸脯,和姐夫將事情全部安排好,那幾個負責在工人中吹風點火的家夥也獲得不小的報酬,這事就定了下來。


    遠處的警察越來越近,許軍先是衝幾個哥們使了個臉色,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哥幾個,跑啊,警察找咱們來了,事兒犯了!”


    喊完這句話,許軍當前衝著廠內甩開腳丫跑了起來,那幾個托也不甘示弱,跟隨許軍的身影而去。


    這時候把握的挺好,警車剛剛進門,他們就跑開,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出來。簡農手裏拿著拘捕令跳下車,大聲指揮道:“快,把廠子包圍起來,抓捕那幾個通緝犯!”


    他的聲音很大,空曠的廣場讓人聽得十分清晰。


    “啥?廠長的小舅子是通緝犯?”


    “就是那幾個人,賊眉鼠眼的,沒幹過好事。”


    “就是,剛才他們還讓我衝辦公樓呢,還好沒聽他們的。”


    工人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一些話。簡農看著十多名警察追向那幾人,按照劇本走到工人們麵前,大聲說道:“同誌們,我們正在抓捕通緝逃犯,希望大家配合一下,不要亂動,抓人之後我們馬上走!”


    (臨近五月一,全縣城全檢線路,瘋狂停電。好不容易來電了,迅速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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