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朝的審訊非常不順利。按照秦牧和郭少庭等人在電話中商量的,王五忠應該在一番做作和恐嚇之下,就算不崩潰也要吐露幾個人出來。但是等到郭少庭等人數次聯係秦牧未果,再次走進囚室之後,卻發現本來有些軟化的王五忠仿佛被注入了什麽活力,說話也陰陽怪氣起來,無論郭少庭等人用什麽什麽樣的言語來審訊,他都是打著太極拳,就是不往正事上說。


    郭少庭感覺事情有些不對,詢問領頭的省公安廳科長,被告知自從眾人走後,疑犯沒有接觸到任何人,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態度轉變,他也不清楚。


    這讓一直做檢查工作的顧玉寧也有些撓頭,三個人一合計,在沒有聯係到秦牧的情況下,不如跟高鵬商量商量。現在高鵬名為被協查組調查,實則擔當著幕後的角色,否則協查組督查室也不會根據高鵬提供的線索,這麽快把三家問題建築商後麵的人物王五忠揪出來。


    高鵬聽了郭少庭等人敘說的情況之後,在屋子裏麵走了幾圈,緩緩的說道:“秦主任做事很有分寸,這麽大的事,關乎平朝江防大堤,他應該時刻守在電話旁邊。手機關機隻有一個可能,他也遇到麻煩了。”


    郭少庭顧玉寧吳鳳河臉色同時變了變,他們在這裏做工作,秦牧留在九江,並不是秦牧不想親自抓這件事,而是平朝的事一定會碰到些磕碰,他在九江就是負責協調好這些事情,並且為他們頂住壓力。而今天晚上,秦牧一晚上不開機,那這壓力究竟有多大,幾個人心裏沒譜了。


    “那,我們要怎麽辦?”吳鳳河在這群人裏跟秦牧最為不熟悉,也是最後站向秦牧的,不禁問了這麽一句話。


    高鵬摸著下巴深思起來。他本來就心思穩重,隻是平朝之行是他的鍍金之旅,他又沒有在基層工作過,所以一直有些戰戰兢兢,出了事以後就有些慌亂。此刻上麵有秦牧站出來頂雷,他又恢複了在省委市委當秘書時候的慎密。


    “我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把事情弄出個一二來。秦主任現在的壓力有多大,我們估計不出來,但那是他的工作,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王五忠的嘴撬開。”高鵬先是吃了個定心丸給大家,隻要眾人突破王五忠這張嘴,拿出證據來秦牧的壓力就會小的多,但問題是,怎樣才能讓個頑固的二進宮人員吐露實情?


    高鵬接著說道:“不如這樣,先讓我跟他見個麵吧,或許我能說進話去。”


    高鵬擔任地方副縣長,也算是占據了人和。郭少庭等人又討論了一下細節,決定給高鵬和王五忠一個小時的獨處時間。這樣做是冒著點風險的,若是出工隻有一個工作人員,那是違反規定的。


    “不過我希望我跟他的談話最好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除了在場的幾位。”高鵬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的目光,看了郭少庭一眼,搖搖頭沒有細說。


    郭少庭是什麽人,在京城圈子裏麵就是飛揚跋扈的家夥,若單單是這樣也還罷了,偏偏還混的相當不錯,憑他那麽快能跟秦牧這種人混在一起,那眼睛可不是白長的。高鵬不說,並不是他看不出來,分明是把心思放在了那省廳科長等人的身上。


    這是未免就有些大了,若是牽扯到省上麵,郭少庭可頂不住。他臉色有點難看的說道:“難道要把看守所的人都撤了?”


    高鵬笑道:“那倒沒必要,隻要通知幾個人,就能把他們的精力都牽扯進去。”說完,低聲說了幾個人名和地址。


    郭少庭聽完,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砸吧砸吧嘴說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你跟秦牧是兄弟了,兩個人一樣的能作啊。”


    高鵬笑著對郭少庭說道:“過年回京城,我請客。”


    郭少庭無奈的攤攤手,說道:“不但你要請客,秦牧也跑不了,跟你們兄弟一起處事,麻煩。”


    隨後,幾個人就開始分別行動,沒出一個小時,縣看守所的大門外就聚集了四五十號人。他們也不說話,就是靜靜的坐在大門口,在看守所門口那幾盞大吊燈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讓人發滲。


    大晚上的,科長本想就此將他們驅散,可是又想到在平朝,比他大上半級的還有個郭少庭,想想還是請示郭少庭為好。


    郭少庭等的就是這個電話,開著黑色的商用車就過去了。在郭少庭的命令下,看守所所有人員參與與靜坐人員談判中去,要以說服、勸說為手段,不準使用強製手段,也不許恐嚇。


    趁著這亂哄哄的時候,高鵬進了囚室,而顧玉寧和吳鳳河便等在外麵,為高鵬去除障礙。


    進了囚室,高鵬當先看到王五忠正坐在鐵柵欄門後的床邊,頭深深地埋在兩個膝蓋當中。聽得有人進來,王五忠迅速抬起頭來,見是高鵬,臉上閃過失望的色彩,轉眼又低下頭去。


    高鵬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後,隔著鐵柵欄遞過去說道:“王老板,抽根孬煙吧,你這麽大的人物,怎麽說折就折了呢?”


    王五忠也不二話,接過煙後美美的抽了兩口,嗤笑道:“我說高副縣長,你也別在旁邊說風涼話。這是有人讓你過來勸我交點底,然後好讓你戴罪立功吧?沒準過幾天你就成我鄰居了。”說完,嘿嘿笑了兩聲。


    一聽這話,高鵬就知道王五忠的路子可夠野的,常委會裏麵就有他熟知的人。他笑了一下說道:“跟你說句有文化的話,你可知道什麽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說完,他自己也點上一口煙,噴雲吐霧起來。


    “誰是狼誰是羊,高副縣長自己也沒弄清吧。”王五忠不為所動,冷笑道:“反正我都到這裏來了,就沒打算囫圇著出去。”


    這是一股耍賴的痞相,高鵬下平朝之後也見識幾次。不過他既然猜測王五忠跟那科長沒準有點聯係,就稍稍套話道:“管他誰是狼誰是羊,反正這次從省裏到地方都要換幾個人,今天我高鵬倒黴,沒準明天是誰呢,你說是不是?”


    王五忠煙頭上的煙灰因為他的手抖動了一下,掉下一點煙灰出來。


    高鵬當過不短時間的秘書,這種輕微的動作怎麽會觀察不到,接著說道:“平朝的問題很大,但是九江的問題也不少。跟你這個明白人我也不繞圈子了,上麵下來的協查組你聽過了吧,那領頭的就是我高鵬的親姑舅兄弟。”


    王五忠悶頭抽了一大口煙,幾乎抽掉了這支煙的三分之一。


    “明人不說暗話,咱們現在如果想動,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動,當協查組真的就那麽幾個人下來嗎?哼哼,水上皇宮誰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秦主任又是仗的誰的氣勢,不用說你也該知道了。”高鵬笑了一聲,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將二郎腿一架,繼續說道:“要理由多,拿下他們也容易,不過咱們這次就是要他們死。你懂不懂什麽叫要他們死?”


    王五忠大聲咳嗽了一下,仿佛是覺得高鵬的話有些刺耳,打斷了一下。


    高鵬微微一笑,官麵上的那些遮遮掩掩的暗示在王五忠這裏完全不好使,還是讓自己這個他知道的人威脅下更容易一些。見王五忠稍稍有些鬆動,高鵬繼續說道:“其實吧,也不能怪你,二進宮出來,有什麽辦法能賺那麽多錢,建那麽好的宅子,還娶個好老婆生孩子呢?你應該知道,我是從哪裏下來的,整個江北省這麽大的地方,我幹嘛就巴巴的往平朝跑?哈哈,老兄啊,你們看不透啊。”


    連續三個暗示加明說的炸彈轟過去,高鵬就美滋滋的抽起煙來,說不出的愜意。


    王五忠的煙已經燃沒了,他有些心疼的看看煙頭,隨後將之狠狠的踩滅,又恢複了剛才高鵬進來時的動作。隻是這一次,頭埋得更深了,十根手指在頭發間來回的穿動著。


    高鵬無聲的笑了起來,皮鞋在地上哢噠哢噠的敲著有規律的節奏。


    大概過去了五六分鍾,高鵬的皮鞋陡然一停,整個囚室裏麵沒有了任何的動靜,隻是隱隱聽到外麵的爭吵聲,卻是隔著厚牆,聽不分明。高鵬身子往前一探,說道:“別以為你的機會有很多次,等到走後,這看守所就要換軍區的人來換防,軍管線一拉,你以為還有人記得你是誰?”


    王五忠霍然抬起頭來,說道:“能……能不能再給我根煙?”


    高鵬心裏登時放下一塊石頭,他從另外一個口袋掏出一盒還沒有拆開的小熊貓,隔著鐵柵欄扔給王五忠,說道:“嚐嚐吧,咱們市委書記都不一定有這口福。”


    深紅色的煙盒,上麵一坐一立兩隻憨態可掬的小熊貓,一隻啃竹子一隻像在向前爬行。王五忠一看,就是一陣肝顫,這難道就是民間流傳的什麽特供小熊貓?


    “南巡長老的最愛。”高鵬直接給了王五忠答案。


    守在外麵的顧玉寧和吳鳳河有些著急,看著科長帶領警察們將那些人一個個的離去,已經走了一半,若是高鵬還不趕快出來,那可能就功虧一簣了。就在他們著急的時候,囚室偶的門被輕輕的敲了幾下,兩人連忙將門打開一條縫,高鵬順著牆邊就跑到車內藏著去了。


    等到人群全部散去,郭少庭讓那科長去休息,自己守著。等到那科長離開之後,郭少庭連忙跑到車子裏麵,緊閉車門之後就急切的詢問道:“怎麽樣,有結果了嗎?”


    高鵬微笑著將手裏的東西抖了抖,卻是一台袖珍的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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