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衝了個涼水澡,在冰冷的水流之下,讓秦牧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等他出了浴室,何晶卻是倚靠在長沙發上睡著了,她的眼角啜著幾滴淚水,在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卻是在秦牧洗浴的時候,又是哭了。


    秦牧走上幾步,蹲在何晶的身邊,伸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何晶稍稍動了一下,好像睡覺夢到了什麽,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這個時候,如果要發生一些什麽,那是非常容易而簡便的,秦牧也不否認,他的心裏也有大多數男人心中隱藏的那個荒唐夢想,妄想著三妻四妾,但他在現在這個時刻,絕對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這是對何晶的不尊重,也會把這種事情當成酒後的錯誤。


    他的手在何晶的臉上輕柔的劃過,然後站起身,從臥室裏麵拿出一床被子,幫何晶蓋上。何晶好像是感覺到了暖意,身體蜷縮起來,好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秦牧走了,他不能不走,隻是走出大樓,坐回車子裏的時候,他點上了一顆煙。車窗打開,秦牧感受著一股股的冷風透過車窗吹進來,悵然的發動車子,離開了這裏。


    此時袁克震還坐在車裏假寐,開著車窗想事情。秦牧離開的時候他已經發覺,眼睛裏露出疑惑的目光。


    第二天,秦牧接到何晶的電話,說專訪秦牧的事情她就不過來了,由台裏的同事來拍,話裏話外帶著一股子怨氣,讓秦牧萬分無奈。他跟何晶的感情沒有對錯,隻是時機已經由不得兩人選擇了。


    何晶幾天後就去了香港,臨走也沒有跟秦牧聯係。當秦牧接受完專訪之後,這才從和何晶同事的嘴中得知何晶已經離開了,對此秦牧有遺憾,但是也有慶幸,隻是希望何晶從此能夠走出自己的影響,兩個人若是沒有特別的情況,恐怕不會再有交集了。


    信息部這幾天也不安寧,王曉樂和趙宇軒回來之後,也加入了修理設備的工作中。秦牧沒有找他們談話,隻是讓他們盡快抓緊把問題解決。同時,袁克震也通知了設備來源處,讓他們派遣技術人員過來一起修理。


    等待兩人的究竟是什麽,他們誰都不知道,隻是現在問題沒有解決,這種高端的東西不是說換個人負責就可以的,所以兩人的職位還是沒有挪動。不過,秦牧和袁克震在單位上碰到的時候,不再是轉頭就走,而是偶有眼神的交匯。


    本來兩人戰鬥的打算,是擠走一個,留下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部長裴海濤和副部長夏真的態度非常的曖昧,讓老官場都有些摸不清楚其中的意思。袁克震是被費海濤拍著桌子罵的,表示隨時都要撤掉他的科長位置,而秦牧也受到了夏真的暗示,研究科科長秦牧也是很不穩。偏偏兩人誰都不知道彼此受到的待遇,都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憤怒和疑惑。


    這種情況就變得非常有趣了,若當真有人落有人起,話音表情自然就會帶著一點囂張和得勝的表現欲,可是秦牧和袁克震兩個人都沒有這種表現,這味道就有些變了。他們兩個人都知道,研究科設備搶修完成的那一天就是宣判的那一天,所以袁克震考慮了兩三天,終於忍不住了,給秦牧打了個內線。


    “秦科長,不知道設備修理得怎麽樣了?”袁克震張嘴就直奔設備的事情,用一種平和的口吻來點明秦牧,自己不是攜著怨氣過來的。


    秦牧接到電話的時候就有些疑惑,此刻聽了袁克震的話音,心裏麵疑惑就更加的濃厚了。他不是沒有發覺袁克震的異樣,同時也對夏真的態度非常的迷茫,這個電話秦牧還是很歡迎,笑著回答道:“有困難就要解決,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的嘛。”同樣也沒有帶一絲火氣,完全好像例行公事一般的問答。


    袁克震笑了起來,說道:“秦科長,來到信息部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咱們也沒有好好的坐坐,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嘮嘮家常?”袁克震和秦牧不同,他已經四十多歲了,這次要是出了問題被踢到一邊,就算是能夠翻身,級別上也是很難提升了。而秦牧就算是耽誤十年的十年,他也僅僅才三十七歲,在政壇上恰如剛剛升起的太陽。袁克震抻不過秦牧,這件事他必須要搶先低頭,到秦牧這邊探聽探聽消息,這樣才能盡早的想出對策來。他若想在臨退的時候再提一個級別,以後的路就不能走錯一步。


    對於對方的示好,秦牧卻是想不透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袁科長有心了,不如還是我做個東吧。”冤家宜解不宜結,秦牧知道他跟袁克震的矛盾隻是在於搶了對方或許能夠坐上的位置,不是什麽死仇,如果可緩解矛盾,還是不宜多處樹敵。


    兩人的心思各異,但是見麵卻達成了一致。袁克震說了一個地方,卻是他家附近的飯店。他還生怕秦牧不知道地方,把他自己居住的小區名稱說了出來。


    這一說,秦牧就有些回過味來了。那天晚上秦牧跟何晶去那小區的時候,秦牧倒是看到了小區的名稱,袁克震這一說,秦牧就感覺話裏稍稍帶著點威脅的味道,還有點抓住他把柄的口氣在裏麵。這就說明一個問題,袁克震好像在拿條件來跟秦牧談妥協,這不是一個鬥爭勝利的人該有的心態,若袁克震當真擠走了他,這時候需要做的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落井下石。


    秦牧笑著應承下來,不過也點了袁克震一聲,提供設備的那一方技術人員無論如何也不承認是他們換了機器零件,並且拿出相應的配套書來說明問題,也傳遞給袁克震一個信息,秦牧手裏也握著袁克震的把柄。


    兩人首次交換了信息,得到的結論不謀而合,所以當兩人在飯店見麵的時候,所做的事情竟然都是歎了一口氣。


    “秦科長,年少有為,以後信息部就全靠您這種年輕人撐場麵了。”袁克震首先開口,張嘴就是恭維秦牧的話。這句話怎麽聽怎麽有,但袁克震的話裏倒是沒有帶出怨氣,好像是專門為了捧秦牧而擺出的這個局麵。


    “沒有袁科長坐鎮後方,咱們可不敢說能做出多大的成績。”秦牧也是微笑而對,同樣的雙關話,也是沒帶諷刺的味道。


    第一步試探交手,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沒有拿了便宜,誰也沒有試探出對方的底細。這時候兩人也都明白了,他們恐怕都掉進了一個局裏,至於這個局究竟是什麽,那就是裴海濤和夏真之間的事情,他們能夠猜測,卻是不能抗拒的。


    袁克震簡簡單單的要了四個菜,酒也是很普通的大眾酒,這一點讓秦牧刮目相看。


    “秦科長,來到信息部,咱們也沒有搞什麽歡迎儀式,完全是後勤這邊資金緊張。今天我私人做個東,敬秦科長一杯。”


    “袁科長,您太客氣了,不說資曆深淺,單是這歲數,這頓也應該我來請,我敬您。”


    第一杯酒兩人繼續試探對方,一個請酒的話就來來回回交往了幾個回合,雖然最終這個酒是以秦牧的名義敬的,但袁克震卻是非常的不情願,死活跟秦牧定下下一次他請的話。


    兩人來來回回,每一次舉杯都帶著機鋒,又給自己留著一條後路,這心力的使用,卻是非常的厲害。


    “秦科長,俗話說長江ng推ng,我老袁原來一直都不信這個邪,總是覺得薑是老的辣,現在看來,ng這句話用在秦科長身上,當真是再貼切不過了。”袁克震又舉起了杯子。


    秦牧笑著舉起杯,說道:“共同進步,共同發展,研究科雖然和後勤科在職能上沒太大的聯係,但都在同一部門,還需要袁科長多多幫忙。”


    兩人又是一杯。袁克震的酒量不是很大,或者說故意裝作酒量不大,放下酒杯之後,她就歎了口氣說道:“秦科長年少有為,我是很高興能夠秦科長在一起供職,不過老咯,有些力不從心咯,要給年輕人騰位子啊。”他到底是先沉不住氣了,把自己即將麵對的情況說了出來。他也是有心而發,自己拿起杯子,又單獨喝了一個。


    秦牧眼睛一眯,袁克震終於說了。他這時候已經肯定,袁克震和自己的遭遇是一樣的。他也裝作有些醉意的說道:“換換環境總是好的,等我走了之後,袁科長可要把好技術關,研究科的這群年輕人,能力雖然有,但是脾氣還是毛躁了一些。”


    如此明顯的信息交換,場麵頓時靜了下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從對方眼裏看出點虛假的信息,但是,結果是兩人都說的真話。


    再談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思,兩人不再說話,沉悶的將飯吃完。


    秦牧結的賬,袁克震走在前麵,腳步有些踉蹌。他為裴海濤確實做了不少事情,也知道一些秘密,但在這時候,他心裏有種深深的被背叛的感覺,酒不醉人人自醉,他這是悶酒。


    秦牧同樣有些不開心,夏真跟裴海濤的妥協讓他有些不能接受。從北遼的時候,他覺得夏真還算的上是知人聽諫,回到京城之後做了點動作。但是如今看來,這個人的立場很不堅定,縱然知道秦牧的後台,但是一碰到當前領導遞過來的橄欖枝,那就直接把秦牧放到了一邊。


    但是,秦牧知道夏真的選擇是沒有錯的。秦老爺子如今已經隱退,而夏真又在開發城市,距離京城很遠不說,還時刻有人盯著他,沒準就會倒在開放城市這塊兒地兒上。所以,犧牲秦牧獲得裴海濤某方麵的放權,這種買賣實在做得,更何況秦牧隻是一個鍍金的,走過了信息部的過場,終究不會一直留在這裏。


    至於研究科未來的成就能夠夏真帶來實惠的可能性,與近在眼前的實惠相比較,很明顯夏真選擇了更為功利的後者。


    “找個朋友真難啊。”秦牧抬起頭看著冰冷的天空,有些想念張翠和劉大有了。


    (下一章,上午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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