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不敢過多飲酒,秦牧僅僅是喝了半杯,便不讓慕冰彤再添了。這頓飯吃得倒是波瀾不驚,沒有絲毫的曖昧。


    隻是普通朋友吧。秦牧坐上車後自嘲的笑了一聲,驅車離開了小區。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樓上的某個窗戶懸掛的布簾後麵,慕冰彤也是悵然的搖搖頭,目光跟隨著秦牧的車子直到沒入車流之中。


    回到單位,秦牧直覺氣氛不對。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還沒有走到研究科,就接到通知,讓他直接到部長辦公室去。


    一進部長辦公室,秦牧的心髒就劇烈的跳動起來,裴海濤手中半截香煙正嫋嫋的升騰著。看著裴海濤臉上深深的溝壑,秦牧就緊張了起來。


    裴海濤抬起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牧,也沒有說太多的話,直接表彰了研究科在這段時間內做出的貢獻。這話聽起來很刺耳朵,真正讓裴海濤和韓大平掛上鉤的人是秦牧,他卻是隻字未提。這是領導說話的藝術,直接把個人的功績放到了集體中去,下麵的“但是”就非常的凶狠了。


    “小秦啊,不能太驕傲啊。”裴海濤吧嗒一聲抽了口煙,將眉頭使勁的擰在了一起:“研究科出成績,跟你這個科長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嘛,年輕人要腳踏實地才能更好的進步。這樣吧,這幾天研究科沒有什麽事,你就回家休息休息,好好的檢查一下最近工作上的缺點,做一個總結嘛。”


    秦牧一聽,就明白了裴海濤的意思,這是把自己給變相的架空,甚至說是直接休息了。他不傻,這些日子各部之間來往甚密,自己那個報告發上去之後,引起的軒然大波絕對不是一個小科長可以承受的。況且老爺子下來,總會有人不甘於寂寞,這時候踩踩秦牧,也是非常愜意的事情。


    秦牧麵不改色,點點頭說道:“我去布置一下工作。”


    裴海濤嗯了一聲,等到秦牧走到門口的時候,裴海濤才說了一句:“年輕人,鋒芒太盛啊。”


    秦牧的動作凝了一下,轉而離開了辦公室。這一次他知道,恐怕走出這棟大樓,回來的機會就不多了,便認認真真的囑咐了許多注意的地方。至於趙宇軒能不能走上科長的位置,那就要看裴海濤的心思了。他秦牧把研究科帶出來了,裴海濤能不能守住,那就看裴海濤怎麽辦了。不過按照裴海濤老謀深算來考慮,扶植一個專懂技術的人來當科長,然後把研究科緊緊抓在手裏,倒是很符合他的風格。


    交代完一切,也快到下班的時候了,秦牧笑眯眯的對研究科眾人說道:“下班以後大家都去金正歌舞廳,我請客。”


    眾人好像也聽到什麽消息,情緒非常不高。秦牧笑著說道:“你們這群年輕人啊,怎麽一點活力都沒有,我一個老頭子都敢去歌舞廳,你們怎麽好像情緒很低啊。”他才二十七歲,卻說自己是老頭子,夏婉兒首先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後秦牧帶頭走了出去,給張子平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不過去了。張子平也聽到秦牧被狠批的消息,安慰了秦牧幾句。


    這一晚上秦牧喝了不少,每一個下屬都跟他喝了很多次,尤其是趙宇軒。秦牧猛喝一頓後,對趙宇軒手把手的囑咐,一定要帶好研究科。


    回到小樓裏,雲冰正翹首等待,秦牧一推門,雲冰就迎了上來,關心的問道:“爸給我來電話了,說你的那個報告後果很嚴重的,你是不是有心事?”


    秦牧悶頭走到客廳裏,拿起水杯倒了杯涼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覺得不解渴,又倒上了一杯,突然之間就笑了起來,說道:“我說小冰啊,怎麽你也看不出來啊,這一步棋,卻是我故意走的。”


    雲冰啊了一聲,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秦牧今天喝多了酒,身上就有些熱血沸騰,腦子翻動得很迅速,見雲冰一副淺笑兮兮的樣子,登時多了說話的,問道:“看起來你是想明白了,給我說說吧。”


    雲冰撲哧一笑,說道:“你自己的計劃還要別人來給你說,你是不是得了便宜,非要找個人讚美你才甘心啊?”


    秦牧嘿嘿一笑,手指在腦門上頂了一下,抬起頭眼睛亮閃閃的說道:“是啊,這一筆還是很可圈可點的,要說我沒有幾分得意,那是假的。”


    雲冰也倒了杯清水,坐在秦牧的身邊,笑道:“那我隻有試著說說咯,要是說得不對,你可不許罵我。”


    秦牧順勢將雲冰摟在懷裏,笑道:“這有什麽對不對的,官場瞬息萬變,我也是破綻百出的。”


    雲冰沉吟了一下,便順著思路說道:“其實,你從秦老爺子離職就開始計劃了吧?”


    秦牧搖搖頭說道:“這個你倒是估計錯了,其實從江北那邊對開發城市用手段,我已經在考慮這種可能性了,那份報告,在我的抽屜裏麵壓了兩三個月。”


    雲冰驚訝的叫了一聲,有些佩服的說道:“想不到,你還挺老謀深算的啊。”秦牧咯吱她的肩窩,惹的雲冰嬌嗔了一番,這才躺在秦牧的大腿上,輕聲說道:“秦老爺子離職,高省長反而更安全。這是老爺子妥協的條件,所以短時間內沒有人會動他。”


    秦牧同意的用手輕彈了一下她柔美的臉頰,笑道:“這是很正常的,繼續說。”


    雲冰嬌嗔的擰了一下秦牧的大腿,說道:“既然高省長沒有危險,江北那邊必然有氣,這時候,對你動手是他們最能發泄怨氣的時候。你一來羽翼未豐,二來身居閑職,而且不久前還得罪了人,我估計九江那邊什麽德爺落網,逃不出跟你有什麽關係。”


    秦牧點點頭說道:“他們動我,確實很正常。弄下個重量級的人物,哪怕隻是一個名義上的重量級人物,他們的內部將會安定的多。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楊老爺子去世,楊虎獨木難支,他若不是想辦法轉移一下派係的目光,他這個剛剛接手的掌舵人,沒準就隻能剩下一個舵了。”


    雲冰嗯了一聲,繼續說道:“與其被動迎敵,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你的策略。對方一有苗頭對付你,你搶先把自己送到風ng尖上,先讓自己處身在爭論焦點上,隨後都可能被免職。如此一來,江北自然不會特意的站出來對你用兵,你也可以趁這個時候化解德爺帶來的危機,對不對?”


    秦牧歎了口氣道:“我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別人對我手下人下手,我去找不出可以借助的關係。”


    雲冰搖搖頭,說道:“其實你的關係已經很廣了,隻是你對陣的人,卻不是你這個重量級可以抗衡的,你隻是選錯了對手。”


    秦牧苦笑道:“哪裏是我選錯了對手,是對手自己找上我的,在九江折騰的那一下子,他們反擊得可夠快的。”


    “我現在倒是很奇怪,你怎麽就敢冒這麽大的險?在九江,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九江大壩有問題,看看你這全程走勢,好像故意奔著那地方去的。還有這一次,你篤定了站在風ng尖輿論的焦點也不會受損太大,所以你才敢這麽賭,你憑借的是什麽?”


    秦牧神秘的笑了一下,說道:“我的運氣一向挺不錯的。”


    “運氣?鬼才相信你什麽運氣呢。”雲冰嬌笑不已:“要是你真的有運氣,那就是扶搖直上平步青雲,哪裏來得這麽多的折磨?”


    秦牧沉默了一會兒,喃喃的說道:“因為我心裏還裝著老百姓吧。”


    這個話題有些禁忌,秦牧說完之後,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過了老半天,雲冰才伸出左手,攬住了秦牧的腰,聲音有些低啞的問道:“就要離開了嗎?”


    秦牧的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的撫摸著,慢慢的說道:“京城之內,沒有老爺子的庇護,哪裏還有我的位置。老爺子雖然有些話還頂事,但輕易不會出來了,否則就是跟某位大人物協議的背叛。老爺子做不出來,我秦牧也不會讓老爺子為難,為今之計,隻有先離京城,紮根地方,這才是我的道路。”


    雲冰使勁的將頭埋在秦牧的腰間,悶聲問道:“這都是你計劃好了的吧?不過這次出去,你恐怕不會有什麽重要的位置,頂多是個清水衙門。”


    秦牧嘿嘿笑道:“清水衙門也好,一般清水衙門都是做實事的。”


    雲冰擰了一下他,嬌嗔道:“你這人,怎麽說著說得就不正經了,那清水衙門能做實事不假,可受到的桎梏也是最多的。你呀,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秦牧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中帶著幾分戲謔:“想把我秦牧放在清水衙門養老,這個想法還是趕快死在腦中吧。小冰,你剛才不是問我,不知道憑什麽我有那麽大的信心,把報告遞上去嗎?”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用異常鎮定的語氣說道:“金融風暴,恐怕馬上就要來臨了。我倒是希望,對我的處罰要趕快下來,那才是好的,否則等到金融風暴到來,想走卻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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