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瞞不住的,劉丹喂過了秦牧熱粥,自覺的把空間留給了他。秦牧現在升格當父親了,電話必須要打回去。連續半個月沒有消息,劉丹所謂的“瞞住”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而秦老爺子等人,也是選擇性的沒有調查。否則的話,有了孩子,秦牧半個月沒有消息,這未免也太離譜了點。


    電話聲音嗡嗡直響,秦牧的臉色出奇的凝重。上輩子他沒有孩子,小生命的到來讓他說不清楚心裏的感覺,隻是拿電話的手有些顫抖。


    哢噠一聲,電話接通了,韓雪菱平淡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聲音中幾乎不含有任何的感情,跟她平日裏的風格很不相似,秦牧的嘴唇抖動了幾下,嗓子裏有些什麽東西在堵著,也隻能說了一個字:“喂。”


    兩人同時沉默了,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秦牧覺得胸口好像有什麽炸開了一般,讓他控製不住的心疼和揪心。過了好半天,韓雪菱冰冷的說道:“知道打電話回來了?九江那邊風景挺好吧。”


    濃濃的怨氣,化也化不開。一句話過後,兩人又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秦牧作為一個男人,解釋太多又顯得不沉穩,不解釋反而更增添韓雪菱的怨氣。他糾結著詞語,輕聲說道:“孩子就叫平安吧,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好。”他這話裏帶著不勝唏噓,要不是周軍長他們,恐怕自己在這場大洪水中又穿越了,穿越到地府了。很少有幽默的秦牧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得嘴角扯動了幾下,勉強控製住想笑的表情。


    韓雪菱呸了一聲,說道:“有你這麽當爹的嗎?我跟孩子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平安,孩子從出生就不平安,從咱們這個家庭裏,你還想孩子風ng靜過一輩子?”


    秦牧沉默了,他這個“平安”意喻很深,卻被韓雪菱給拒絕了。現在韓雪菱是怨婦,有什麽事秦牧自然要讓著她,想了想說道:“平安是小名,大名就叫秦政吧。這孩子,唉。”


    秦牧的意思很明顯,有了家庭的因素,若是這孩子長大一些,恐怕還是要走政途的。


    韓雪菱話匣子打開了,開始詢問秦牧這些天究竟在做什麽。秦牧含含糊糊,隻是告訴韓雪菱自己在這邊搶險救災,電話出了毛病,打不開機。這種含糊的說法誰聽了都非常的懷疑,韓雪菱便陷入了沉默,過了老半天才說道:“以後孩子就叫平安吧。”


    秦牧翻翻眼皮,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果然都有些**脆弱,他柔聲說道:“過幾天我就回京城,到時候陪你們好好的過幾天。”


    掛上電話,秦牧開始給家裏人一一報平安,直到護士進來,秦牧才把電話放了起來。


    ……


    休息了兩天,秦牧的身體恢複得很好,劉丹已經離開了九江前往州廣,準備與張翠商談在浦上建樓的事宜。


    秦牧在千呼萬喚中終於走了出來,當他出現在市委大樓的時候,所有的神經都被他牽動了。秦牧的頭上紮著繃帶,一看就知道曾經經曆了生死之關。而秦牧出現的時機也是付玉萍刻意安排的,恰恰是九江市原公安局長石長樂的追悼會。


    石長樂的屍體是在下遊被發現的,付玉萍跟秦牧講起的時候,帶著不少的唏噓。石長樂是九江的老班底,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如此左右逢源的人物竟然是這麽一個結局。在談話中,秦牧也深深的明白,有的人平時精明,到了大是大非麵前就容易犯糊塗,而石長樂的這種選擇,卻當真為“好幹部”的標準。


    追悼會莊嚴而肅穆,市委書記江中天領頭,市裏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參加了該儀式。秦牧看著靜靜躺在那裏的石長樂,三鞠躬是非常有誠意的。


    石長樂被追認為烈士,是中央頒布下來的,而這個態度也直接告訴九江市委,關於這次提前炸壩的事情,中央是持支持態度的。而秦牧頭紮繃帶的形象也出現在媒體中,成為一道比較特殊的風景。


    追悼會後,秦牧接受了媒體的采訪。他用鏗鏘的聲音表示了自己身為州廣幹部,在九江水災來臨的時候義不容辭的加入到抗洪大軍當中的心情,“別說我是一個人民公仆,就算是普通人,碰到這種情況也會毫不猶豫”的說法,成為人們非常關心的話題。在隨即傳開的媒體中,秦牧年輕的歲數,清秀的形象和接受采訪時波瀾不驚的氣度,偶然對九江市領導,尤其是主導大壩修理工程郭自在副市長的由衷讚歎,無一不透出少年官員的處事不驚。而秦牧對於自己頭部的傷隻是輕描淡寫,那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風度讓人歎為觀止。


    因為秦牧在電視上的表現,州廣那邊也推出了關於浦上區的開發消息,並且目的明確,要將之建設成“州廣的消費天堂”。有了大洪水的報道,又有了浦上出其不意的定位,一些港商的眼光開始投向了浦上。


    秦牧的一番表演,有點出乎付玉萍的意料。按照道理,無論秦牧怎麽出色,他在這次抗洪行動中也隻是依托九江市為根本,但是秦牧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讓並不突出的郭自在走到了前台。郭自在是什麽處境,付玉萍比秦牧知道得更清楚,在他站在十字交叉路口的時候,秦牧竟然還選擇幫他,這不能說不是額外的冒險。但秦牧就是這樣做了,隨後有些媒體也爆出當初第一個在炸壩口畫線的是郭自在,從而使江中天下定了決心。


    付玉萍所期望的結果並沒有出現,這讓付玉萍有些難受。九十年代的媒體還沒有那麽猖獗,敢於把什麽東西都往外爆,由此可知那些媒體都有一定的後台支持。江北大水,可是驚爆不少人的眼球,尤其是連續三個市的大壩都扛不住洪流,那在根本上已經出現了相當嚴重的問題,上層人的想法下麵就不好揣度了。但是,付玉萍堅信,上麵的動作肯定是有的。


    在水患過去一個月時間後,江北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調動,一些平日裏不太顯山露水的人物開始走到了前台,四堰兩市的負責人有不少人被送往清閑的部門。江北大壩有問題,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否則九江市怎麽會提前炸壩?


    後麵的操作幾乎是京城與江北省委的直接對話,九江市是有功的,但是這個有功也隻是限製在抗洪搶險方麵,以往遺留下來的問題肯定要解決。從某省直接平掉過來一名省廳的大隊長擔任九江市公安局局長,從而讓江中天徹底掌握了九江市的執法機關。


    秦牧在媒體內的采訪,是大度的,也是平和的,雖然推出了郭自在,也是他悄然送功的手段。付玉萍曾經擺出來的方式讓他很不舒服,所以他也送了點不舒服給付玉萍。果然,郭自在從副市長的位置變成了第一常務副市長,這個人選無疑讓付玉萍也難受起來。


    九江政局,開始出現分派的端倪。這其中並不是江中天和付玉萍,卻變成了付玉萍與郭自在,這裏麵就非常的詭異了。江中天冷眼旁觀,他的政績已經得到了上麵的認識,隻要他在這個位置上走過資曆的限製,省裏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付玉萍在這次的論功會上,雖然所獲得沒有期望中的那麽大,但是受到的表彰還是一定的。憑借這個機會,她連續提出了數個市政的改革方案都獲得了江中天的支持,但是,第一常務副市長的位置她沒有安排上自己的人,做起事來肯定要受到一定的影響。這也讓付玉萍跟秦牧通了一次電話,在電話中夾槍帶棒的說了些影射的話。


    秦牧預計到這種情況會發生,當他在媒體麵前把郭自在推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付玉萍肯定會難受,但是郭自在做事的火性在這次洪水中已經被勾引上來,若是掌握得好,還是會站在秦牧這方麵的。九江,江中天必然不會呆很長時間,三四年過後上麵肯定要借機操作操作他,給他更重要的崗位。那時候,九江的情況就會變得很明朗,付玉萍很可能成為地級市的市委書記,而上峰出於平衡的考慮,一定會找個製約她的市長。而現在,郭自在因為秦牧的關係而上位,由於秦牧和江中天的關係,他跟付玉萍很難達成政見的一致,也很難成為付玉萍派係中的中堅人物,而埋下這個伏筆,到時候付玉萍提升,郭自在哪怕是不想當市長,也會有人把他逼上去的。


    未雨綢繆四五年之後,曾經的閑子變成了重要的一環,到那個時候,郭自在的腦門上究竟刻著江還是刻著秦,就要看秦牧的操作了。


    “付市長,水果雖甜,但也不能多吃,會鬧肚子的。”秦牧是這樣跟付玉萍說的。隨後,他又笑著說道:“澳大利亞那邊好像對九江依然有想法,不過他們這次的想法很大,想在九江受害的三縣內建設一處工業園,托我向付市長走個人情,看能不能批下來。”


    付玉萍登時啞然,秦牧這後續的一手當真是又狠又準,吃準了九江急於將三縣受災擺脫的心理。一個工業園建築在廢棄的縣城裏,這個大餡餅就算吃著難受,付玉萍也要使勁咽下去。


    因為那味道,實在太鮮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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