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現實就是這樣,想要錢就不能要臉,要臉你就乖乖的受窮。秦牧明白金平國就是個捏在手裏的刺蝟,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紮一下。但是這人還是要用,要在他反水之前好好壓榨一下他的用途。想到這裏,秦牧不禁歎息了一聲,隻要自己爬的越高,金平國反水的可能性越低,一旦自己達到某一個高度,就有可能把金平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畢竟金平國的屁股上都是屎,擦是擦不幹淨的。


    下午的五點多的時候,秦牧夾著手包離開了辦公室。陸遠才上班沒幾天,每天都悶頭不語的把車子保養得異常光鮮,秦牧一坐上去就有很舒服的感覺,對陸遠就看高了幾分。在秦牧的指點下,陸遠開車去了批發市場。這幾天金平國和劉丹給浦上扔了點錢過來,百十多萬算是解了浦上的燃眉之急。這些都是歸於賬麵上的東西,秦牧也不會藏著掖著,直接在財務處那邊直了十萬出來,打下了條子,名為公關費。


    前些日子,財政局撥了款子給浦上區,雖然是方天柔的麵子,秦牧不能裝成他不知情,這關係還必須要擼順的,要不然別人都知道浦上有個方副區長,不知道有秦書記,那還真的成了坐地蠟,隻顧著燃燒了,忘記底座還有一片黑。


    陸遠聚精會神的開車,秦牧核算著這十萬塊錢怎麽送出去。現在浦上風ng尖,不少人緊緊盯著這邊,公然的過去送禮,這十萬塊錢雖然不是大數目,但就怕這事被人抓住把柄。想了想,秦牧讓陸遠把車子停在一處文具批發的地方,下了車直接定了一些辦公用具。這一筆花去了五萬塊錢,秦牧心裏有些發笑,想不到竟然還有剩餘。


    陸遠跟在秦牧的身後,隻是用心看著,也不說話。秦牧對陸遠的表現非常滿意,上車之後就沉聲說道:“大陸啊,你是哪一年的兵啊?”


    一說到當兵,陸遠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悶葫蘆變成了話匣子,開始講述他部隊的事情。秦牧一邊聽一邊點頭,說道:“部隊是個鍛煉人的好地方,有時間我也該去那邊學習學習。”


    陸遠微微笑道:“秦書記是幹大事的人,肯定比我們能抗多了。”


    秦牧也笑了起來,說道:“大陸啊,你這個馬屁拍得一點都不響。”


    陸遠黑紅的臉有些不自然,很明顯他也是不太會吹捧的人。秦牧越發高興起來,自己身邊的人,要的不是吹捧,要的是會辦事,陸遠越是這樣,秦牧越覺得這個人不錯,稍稍琢磨了一下,便在財政局不遠處下了車,將購買文具的條子拿出來,又把十萬塊錢塞到了陸遠的手裏。


    隨後,秦牧吐出一個名字,是財政局專項專款的科長。秦牧看著陸遠,微笑道:“東西就值五萬塊錢,你過去想辦法把十萬塊錢都送出去,還不能讓別人看出來。”


    陸遠微微錯愕,秦牧的意思就是擺明了送禮。當初他來這邊開車的時候,武裝副部長意味深長的話回蕩在他的耳邊:“陸遠啊,地方不比部隊,多看多做少說話,可別讓我這個老連長給你擦屁股啊。”


    現在他明白了,司機這個工作,不單單是開車,也是為領導解決困擾的所在。他曾經聽說過,司機司機,掌握的不僅僅是領導小車的方向盤,還掌握著領導前後後退的節奏呢。他登時覺得任務有些重大,差點伸手打了個敬禮。


    秦牧寬厚的擺擺手,然後走到了一家雜貨店裏麵買了瓶礦泉水。陸遠咬咬牙,開車便進了財政局。


    秦牧等了半個多小時,就開到紅旗車開了出來。陸遠在路邊停下車子,滿臉尷尬的走到了秦牧的身邊。


    “辦成了?”秦牧微笑,陸遠的表情很顯然出了點問題,但秦牧要的不是經過,他需要的隻是結果。在他來說,不會再去刻意培養一個司機,陸遠如果能從這件事上學習到經驗,那用在手裏應該不錯,可若是不解其中的訣竅,那趁著還沒有感情,趕緊換個靈透人過來。


    讓秦牧沒有想到的是,陸遠隻是點點頭,然後就沒有什麽話了,對事情的經過隻字不提。這是部隊軍人的習慣,秦牧甚至從他身上看到點韓雪菱的影子,擁有點特種兵的味道。陸遠不說,該來的事還是要發生的,所以秦牧也不相信詢問,就等財政局那邊傳遞過來的信號。


    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秦牧便不回辦公室了。他正打算給張翠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號碼,是浦上財務科的座機,不禁疑惑的拿起了電話。


    “秦書記,出了點事。”財務科科長溫麥是經曆了幾多變更的老人,一直主管著財務,裏麵貓膩經曆了許多,但秦牧實在不會想到這家夥會有什麽惶恐的表現。可是,偏偏他的話中充滿了惶恐和焦急,這與他的脾氣有些不符。


    “溫科長,有什麽話慢慢說,沉住氣。”秦牧慢悠悠的說道。


    “秦書記,剛才市財政局打來電話,有一項省內輔助開發計劃的資金下來了,讓我準備一下材料提出申請。”溫麥努力讓聲音平靜下來。


    “這是好事嘛!咱們浦上現在缺人缺錢缺糧草,財政局的領導們體會咱們的困難,這是雪中送炭,怎麽又不好了?”秦牧看了陸遠一眼,心裏暗想這司機在那邊到底是怎麽說的,財政局的動作也太快了一點,確實讓人捉摸不透。


    “可是賬麵上的錢多了一百萬。”溫麥的聲音有些難受:“咱們材料上要申請多少錢啊。”


    這個問題就需要秦牧拿主意了。財政局做的這麽快,申請材料還沒有過去,這款子就打了過來,這個手法很別致,也非常危險。秦牧拿著電話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樣,你等我電話,我了解了解情況。”


    說完,秦牧掛上電話,眼睛看著窗外,讓陸遠把車停下來。


    隨後,在陸遠的匯報中,秦牧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指著陸遠就罵開了:“你個大陸,我讓你過去是為緩解財政局同誌們工作辛苦而貢獻力量的,看看你給我弄得這一攤子。”秦牧話是這麽說,但心裏還是有些興奮,真是什麽樣的官帶什麽樣的兵,陸遠的這個作為讓秦牧感覺跟他更為投緣了。


    原來,陸遠沒有幹過這事,自然不知道其中要打著小心翼翼的官腔等待領導故作姿態的謙虛和推卻。他進了財政局,直接找到了專項撥款的負責人,上去就一個敬禮,一本正經照本宣科的告訴負責人,浦上區“感謝財政局同誌們的悉心愛護,略盡心意”的送來各種辦公用具,條子已經打好了,因為要有專人來財政局測量某些桌椅的尺寸,所以浦上就把付款的錢拿過來了。


    負責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心裏想著浦上還是比較上路的,很會辦事。事情如果到了這個局麵,基本上是圓滿了,浦上的小禮送過來了,怎麽分配就是負責人的問題了。但是,這個負責人不知道陸遠是剛剛過去的司機,偏偏架著架子訓斥了一番陸遠,還故作姿態的推辭一番。


    陸遠這人還真實在,拿出當兵時候的氣勢悶悶的來了一句:“我們浦上這是勒緊了褲腰帶來支持財政局文明建設的,您要是不要,我就讓他們拉我們那裏去。現在秦書記的辦公桌還挺小的,正好換個大的。”


    悶頭悶腦的一句話,讓那負責人登時瞠目結舌,幾乎強壓著怒氣將陸遠轟了出來。陸遠出門之後就知道自己把這事情辦砸了,可那負責人又沒有把錢退回來,這就讓陸遠感覺吃不透摸不準,滿臉尷尬的回來交差,也沒好意思給秦牧說名事情的經過。


    這件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財政局不帶著紀檢部門過來查賬那就是很給麵子了,可秦牧現在正是州廣政壇當紅的人物,這負責人也不敢怠慢,拿著錢跟條子就去了上頭,找到了當初賣方天柔麵子,專門給浦上撥款子的常務副局長。副局長聽了負責人的介紹,一手拿著裝著十萬塊的小提包,一手拿著條子,沉吟片刻說道:“浦上用錢的地方很多,秦牧這個同誌很有幹勁,他的心意我們一定要收下,這是在開發過程中,浦上黨組織依然不忘根本的見證。”話說得非常漂亮,副局長把條子和款子留在了他自己那裏,隨後給負責人下達了命令,把省內專項的款子給浦上撥一點過去,不要寒了他們熱火朝天的心。


    那負責人領了命令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越想越有意思,秦牧這是用大老粗過來哭窮呢,那句“浦上勒緊褲腰帶”還真的挺傳神的。這件事後來也傳出了小道消息,秦牧也有了新的外號,“要錢書記”“哭窮書記”“不要臉書記”被人私下當成了政壇的笑柄,而司機陸遠的外號“麅子”也是陪伴了陸遠很長時間。


    秦牧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對陸遠的心情當真是矛盾異常。說他辦砸了吧,偏偏弄到了資金,說他辦好了吧,肯定得罪人了。於是,秦牧鐵青著臉命令道:“明天給你個任務,把今天的這位負責同誌請出來坐坐,就用你的工資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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