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邁陡然抬起頭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秦牧。這一刻,他的腦海嗡嗡作響,滿是兒子經常說的那句話: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秦牧的笑容溫文而寬厚,看在溫邁的眼中,當真是酸甜苦辣鹹各種滋味齊齊湧向心頭。


    “秦書記……”溫邁知道自己不是感動的時候,可是這話怎麽說出來就帶著點顫音。


    秦牧好像沒有察覺一般,低頭看著報表,指著其中一項說道:“這個五十萬,我們考慮可以最近幾天歸還上。香港那邊過來考察市場,這裏麵可有幾個急性子的實幹派,我們可以幫他們牽線搭橋,讓他們跟銀行做做接觸嘛。”秦牧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把目光對準港商,然後想辦法讓出點浦上的利益給他們,讓他們到浦上所欠貸款的銀行去申貸,到時候銀行怎麽也要給浦上個麵子,大筆一揮將這個五十萬的貸款抹去。


    估計到時候,就不是銀行著急催債,而是恨不得浦上永遠不還債了。溫邁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對那幾百萬的銀行貸款,秦牧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好險。溫邁後背的衣服已經緊緊的貼在了身上,那汗津津的感覺讓他非常的不舒服。


    秦牧假裝觀看著報表,其實是在給溫邁一個考慮和醒悟的時間,他估計火候差不多了,便抬起頭說道:“老溫啊,這幾天你還要多辛苦辛苦,等咱們忙完了這一段時間,我給你請功。”


    又一個餡餅砸下去了,秦牧都不知道做了多少這樣的空頭支票,可溫邁的小辮子已經他抓住了,以後他要緊便緊,要鬆便鬆,由不得溫邁不答應。隻要秦牧在浦上一天,溫邁就要小心翼翼的。


    攘外必先安內,現在浦上勢頭很猛,秦牧絕對不允許別人來扯後腿掉鏈子。溫邁若是一個普通的科長,秦牧早就翻臉了,但財務是一個地方的**,溫邁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能力還是很不錯的,所以還是撫慰為先,恩威並施最好。


    在溫邁走出門的時候,秦牧漫不經心的說道:“老溫啊,出門通知一下王鵬科長,讓他來我這裏。”


    溫邁剛剛散去的汗水又一次遍布全身,原來秦牧什麽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對於王鵬,秦牧倒沒有心慈手軟,將他放在一邊他不安生,那就給他加擔子,加一些讓他沒空亂想的擔子。對於王鵬和溫邁是不是秘商了什麽,秦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給屬下穿小鞋,一個猜測就夠了,更何況王鵬工作的態度也讓他非常的不滿意。


    “王科長,聽說家裏出了點事兒,有沒有困難,可以向組織提出來,我們一定盡力幫忙。”秦牧先禮後兵,非常真誠的看著王鵬。


    王鵬自從被秦牧冷藏之後,接到讓他上班的通知就非常的納悶,此刻又被秦牧叫來單獨談話,心裏麵的忐忑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的小動作已經做了,單獨見秦牧,也是架著十二分的小心。他聽秦牧說出如此關心的話語,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沒什麽事情了,一點小事,一點小事。”


    秦牧嗯了一聲,慢悠悠的說道:“既然都處理完了,那我可就要給你加膽子咯。前幾天城建和規劃的同誌們給咱們浦上提了意見,非常中肯非常嚴謹,對我們工作的不足提出了寶貴的意見。為了貫徹城建局和規劃局給咱們提出來的要求,所以經過區黨委決定,咱們浦上十七個施工現場的安全和規範問題,就要請王科長費費心,多跑跑,咱們區給您專門撥一輛車。”


    王鵬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暗暗罵開了,秦牧就是個十足的笑麵虎,這不是故意把最苦最累的活計扔給他了嗎?十七個工地啊,就算是一個工地呆上一小時,這一天可就是十七個小時,而且還要把好安全和規劃問題,這不是擺明了要他老命?而且,秦牧連跟他商量的口吻都沒有,直接砸了過來,分明帶著報複和警告雙重的味道在裏麵。


    王鵬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正想說些什麽,秦牧便笑著說道:“不用表決心了,老同誌嘛,我信得過,咱們浦上有福就有在你們這些老同誌身上了。”


    秦牧的說法霸道而無回旋的餘地,根本讓王鵬張不開拒絕的嘴,以老同誌是頂梁柱的口吻把這麽大的帽子壓下來,就算王鵬想躲,也要有那個身手才行。


    王鵬憋了老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句一定完成任務,秦牧聽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也微微一笑不再理會。從他這種口氣上,秦牧判斷背後攛掇溫邁的事不離十,敢動他秦牧的根本,他就直接讓王鵬不好過,甚至是過不下去。


    這件事也給秦牧提了個醒,一樣米養百樣人,組織的思想工作不能落後了,有些人素慣了,一旦看到大魚大肉,沒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於是,他又找幾個以秦月山為首的幾個年輕人,擺出領導的和煦跟他們談了談,稱讚了他們的工作,鼓勵他們再接再厲。


    忙完了這一切,秦牧就對照片上那個叫遊華的人起了興趣,便給西門雁打了個電話。


    西門雁的那些師兄弟們果然不是吃素的,盯遊華盯得很緊,發現他有個小工廠在黃陽區那邊,據說那個廠子的生產效益很差,全廠沒有幾個幹活的工人,所謂的手裏拿著大筆資金也是亂放衛星而已。秦牧的臉色陰沉起來,這下子可當真是抓住了黃陽區的小辮子,他秦牧對黃陽區用用手段,也是師出有名了。


    可是現在還不能動,浦上根基還沒有徹底打穩。他在紙上使勁寫了幾個字,然後又重重的劃去,將這張紙撕了下來,扔到了廢紙簍裏。


    西門雁也告訴秦牧,模具廠裏麵有些專業的外文資料和軟件她看得有些不太懂,想去上上夜校,學習學習專業英語。秦牧聽了心中一動,那個搗亂的克裏斯蒂娜下午就要被軍方送到自己家裏,如果西門雁能夠跟她一起生活,在保護她的同時,這兩個女孩子也能夠相互學習彼此的語言,也是挺不錯的。


    秦牧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西門雁,得到了西門雁的歡呼聲。秦牧心中一蕩,又回味起那天夜裏西門雁光潔的酥背,不禁有些心潮起伏。


    下了班,果然有幾輛迷彩綠的吉普車等在了不遠的地方,其中一輛黑色轎車的後車窗悄然搖下一條縫,古靈精管的藍眼睛從縫隙中顯露出來,充滿了頑皮和得意。


    秦牧拍了一下腦袋,無聲的苦笑起來。


    到了這一天,動蕩全亞洲的金融風暴已經畫上了血淋淋的句號。除了中國大陸和香港並沒有太大的損失,隻要有經濟騰飛跡象的國家都遭受到嚴重的打擊,其中以泰國和印尼最為嚴重。在各國的評論報紙上都作出這樣的評價,這一輪風暴過後,這兩個國家的經濟至少要停滯十年甚至是倒退十年,而伴隨著國際輿論的態勢,秦牧曾經那份驚濤ng般的報告如同奇葩一朵,放到了官方非官方各方麵專家的案頭,成了經濟學中的經典報告,秦牧這個名字也被廣大的經濟學者所熟知。


    當初秦牧作出報告的時候受到怎樣的嘲諷和冷遇仿佛還曆曆在目,轉眼之間秦牧就成了可以給全世界經濟學者們當老師的資格。這份報告中所涉及的國家和對衝基金所進攻的方式是如此的貼合實際,甚至將中國將會承諾人民幣不貶值和傾全國之力阻擊對衝帶來的危害也寫的異常辛辣。單單從這份報告上來看,秦牧完全可以躋身世界一流的經濟學者。


    在這份報告中,秦牧還著重寫了來自民間的自發狙擊,其中還列舉了幾個有可能參與其中的龍頭產業。當初有人猜測秦牧和這幾個企業或許有些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才在報告中說好話,但結合秦牧受到的冷遇,這幾個企業無疑已經成為所在地方政府重點關注的對象,政策傾斜也是看得見的。


    尤其是萬燕集團和劉丹兩個廠子,在北遼更是風生水起。季秋當真是樂得不成樣子,因為北遼那邊已經通過了將他提升為省委預備常委的會議,他季秋可沒有想到,幾年時間,他竟然能夠攀登到如此高的地步,哪怕是再也進不了一步,也是此生無憾了。


    然則,這股風潮並沒有過去,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竟然能夠打聽到秦牧如今正在擔當州廣開發區的黨委書記,攜著這股春風,浦上開始在國內人眼中慢慢上升著高度。


    還沒有察覺浦上和自己名聲變化的秦牧,此刻正哭笑不得的看著克裏斯蒂娜,無奈的叫著她的昵稱:“緹娜,這是我們中國最悠久的飲料,雖然入口稍苦,但慢慢的品味,卻是回味無窮。”


    而克裏斯蒂娜正滿臉苦澀的耷拉著舌頭,舌頭上有幾片被嚼爛的茶葉。旁邊的西門雁穿著一身家居的寬鬆衣裝,一手扶著沙發,一手捂著肚子,正蹲在地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天2更或3更,廠子圖紙任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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