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牌品好,輸錢就掏,說話也沒有什麽架子,尤其是在下班之後還自掏腰包請了那幾個小青年好幾頓,半個月的時間,秦副局從那些年輕人嘴裏變成了秦哥,副局長的辦公室也成了五六個年輕人聚會的場所了。


    對此,局裏那些老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不知道來到這地方短時間內是甭想出去了,老幹部局就是修身養性的地方。這麽年輕的一個人,從區黨委書記變成無所事事的副局長,肯定得罪了有力人物。像他們這裏的人,要是沒有一定的門道,還真不知道這裏麵隱藏的玄機,都認為秦牧是因為出了浦上民工那事之後,被上麵拿下來應付媒體的。


    秦牧的辦公室內,幾個大煙槍一人嘴裏叼著根秦牧提供的極品紅雲,文入海麵前堆著一疊一塊錢,啐了口唾沫說道:“照我看啊,秦哥就是擋著人家路了,用完了就扔,很簡單啊。”


    秦牧不說話,端著茶杯慢悠悠的喝著。他麵前放著幾份文件,是上麵發下來的,也是很官麵的東西。他沒有叼煙,而是拿了個玉石煙嘴叼在嘴裏。


    一人應腔道:“你文入海又成了能人了,咱們州廣就沒有你看不透的事兒對吧。快點叫。”


    文入海隨手拿了張五塊的扔到海裏,得意的說道:“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的。光看浦上那邊的人員調動就能猜個七八分,誰跟你一樣,整天就知道混日子。”


    另外一人接口道:“有嘛用啊,就算是能鑽研出書記他小蜜內褲的顏色,還不是一樣守在這裏打撲克,還能當紀委書記去?”


    文入海嘿嘿一笑,將手裏的牌亮了出來,叫道:“同花順,嘿嘿,不好意思啊兄弟幾個。”


    秦牧的眼中掠過一絲精芒,文入海這小子看起來有點體製的覺悟,雖然說了點過火的話,但是到了領導身上,他卻沒有妄自評判。


    “怎麽又是這樣,你是不是出老千啊。”幾個青年一陣哄笑,摁住文入海膠假裝搜身。文入海連聲求饒,對大家承諾,今天晚上他請客,路邊攤愛怎麽吃怎麽吃。


    秦牧揉揉太陽穴,笑眯眯的說道:“行了,今天痛快過了,上午就到這裏吧。中午不喝酒,下午我帶你們調研去。”


    秦牧這個調研的話,幾個人都已經有了覺悟,就是打著上班的旗幟出去轉悠,這幾天把這幾個小子養美了,一聽調研就等於曠班,一個個眉開眼笑的。其中一人還衝著秦牧伸大拇指道:“秦哥,真有你的,你看看咱們局裏,那幾個老梆子都是死氣沉沉的,就知道鎖了門在屋子裏麵幹事。”


    文入海拽了一把那人,衝著秦牧笑道:“秦哥,那沒事我們上班去了啊。”


    秦牧點點頭,讓文入海把在編的老幹部名單拿來讓自己看看。文入海點點頭,眉角也有喜意露出。


    當屋子重新恢複寧靜之後,秦牧打開窗戶,讓煙氣往外麵流通流通。


    浦上已經徹底放開了,不時的有施工隊進駐。張翠和方天柔兩個娘子軍,在州廣政壇就是兩朵奇葩,在秉承秦牧的建設思路之後,走出了屬於她們兩人的政壇光輝。不過,女人心細,有很多地方的管理跟秦牧的放羊吃草不同,她們的配合很細膩,有些可以裝糊塗的地方也抓得非常緊。秦牧明白這是方天柔的意思,這姑娘這憋著一股子氣給那些說她年輕的人看看呢。


    隻是,欲速則不達,官麵上一些可以過去的事情,在方天柔這裏就過不去。非但孟潔給秦牧打了幾個電話告狀,就連大能金平國都跑到秦牧這邊來訴苦了。


    “秦書記啊,做個工程難啊。什麽時候咱們出來聚聚?”金平國看不得秦牧安生,這是半個月來第三個電話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金董事,上次你說的事愛莫能助啊。”秦牧打著哈哈,金平國想控製浦上建設的水泥用料和土方,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玩得起的。如果讓金平國拿下來,再轉手二包三包,原材料的價格就會很貴。張翠和方天柔顯然不想這麽大的一塊蛋糕被金平國拿去,所以土方和建築用料的指定公司都是由浦上來點名的,擺明了不想讓別人喝湯。


    到底是窮怕了啊。在秦牧意思的操作下,浦上財政的六百萬漏洞已經被補上了,溫邁依然做著他的財務科長,但是張翠曾經給秦牧吐露過,方天柔對這六百萬耿耿於懷,老想創出六百萬的稅收來增添浦上的財政額度。秦牧知道以後隻有苦笑,俗話雖然說,前人種樹後人插秧,可現在哪裏還有這麽高尚的人,不給你留下一片沙漠就很不錯了。所以,方天柔的這種想法和做法很有點不貼近實際,給財政留下那麽多錢幹什麽,該花就花,誰知道下一任掌權的是個什麽鳥。


    “秦書記,您這話可就見外了,咱老金就是想跟秦書記見個麵,喝喝酒,這也罪過了?”金平國哈哈大笑,聽不出口氣中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接著說道:“咱聽說有個叫什麽情難了的酒店,做的菜挺不錯,幾個開發區的領導人都喜歡去那邊宴客呢。”


    秦牧的眼睛稍稍眯了起來,金平國這話裏有話,還是準備把自己往開發區那邊引啊。他手指輕輕敲了兩下辦公室桌子,微笑著第二次拒絕:“金董事啊,飯菜雖好,也要酒對路啊。要是拿鄉村小酒坊的瓶子去裝茅台,也是賣不上價的。”


    金平國的笑聲依然不斷,秦牧這句冷幽默的提醒就是告訴他,自己現在屬於冷藏之身,若是在摻和進浦上的事情,那有人捅刀的話,就沒人站出來給自己出頭了。金平國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依然不放棄的說道:“要不星期五,秦書記,我們可是老朋友了啊。”


    這話帶著一點點軟味,秦牧心思就動了起來,金平國的脾氣和地位,跟開發區書記還能夠笑嗬嗬的說朋友,如今自己是清水衙門的副局長,就算金平國想要繼續跟自己有聯係,也不該如此的殷切,他到底有什麽事這麽著慌,難不成……秦牧心裏有了譜,嘴角扯著一絲笑意,說道:“唉,你說你這個金董事,看起來你就是賺了錢財大氣粗,非要在我麵前顯擺顯擺是不是?行了,我也豁出去了,跟著你。”


    金平國連忙說道:“哪能是呢,是秦主任關心老單位的個體商戶,做回訪做調研,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能腐蝕幹部啊。”


    秦牧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那行,星期五晚上吧。”說完,他又提醒了一聲:“秦主任這個稱呼可要改改了,現在是秦副局長。”


    “主任還不是遲早的事。”金平國打著哈哈掛了電話,長長的喘了口氣,額頭上已經有汗水冒出。


    秦牧剛剛掛上電話,文入海便在門外敲門。本來門已經敞了容一人側身而過的口子,但文入海還是規規矩矩的像個下屬,不像其他人那樣大大咧咧的推門而進。雖然秦牧說過,大家不必拘束,但文入海一直都保持著這個習慣。


    永遠不要跟你的領導平輩論交,也永遠不要相信上麵人拉攏人心的手段。文入海這一點做得非常好,聽秦牧讓他進來之後,將一摞資料抱了進來。


    秦牧笑眯眯的說道:“這麽多,可真要好好看看了。”


    文入海由衷的讚歎道:“是啊,那可真要辛苦秦局長了,我上次看完這些,可花了不少時間呢。”他這是在捧秦牧為工作不辭辛勞,又在側麵告訴秦牧,若是想通過這些材料來了解什麽事情,他是可以幫忙的。


    秦牧點點頭,隨手拿起最上麵的那疊材料,擺放在麵前之後翻開了幾頁,動作頓時停住,抬起頭說道:“入海,怎麽站著,坐下說話。”


    文入海嘿嘿一笑,抓了抓頭發,尷尬的說道:“秦局長,這幾天把您這裏鬧騰的也夠厲害的,怪不好意思的。”


    秦牧擺擺手,讓文入海坐下,然後扔給文入海一根軟中華,低沉的說道:“年輕人嘛,打打鬧鬧的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工作不能放下,必要的業務還是要精通的。”


    文入海琢磨著秦牧這句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很有形式主義,可這話裏麵的深意無疑是說,他文入海非常符合秦牧的標準,所以今天秦牧才會讓他坐下來說話。


    “秦局長教育的是,我一定謹記。”文入海答應道。


    秦牧嗬嗬笑了起來,說道:“謹記倒不一定,不過我看你很有自信啊。”秦牧伸出手指點了點文入海,用考究的語氣說道:“正好今天有空,不如我考考你。”


    文入海的腰板挺直了一些,臉色無比凝重的說道:“那就請局長出題。”


    秦牧看他那莊重的樣子,不由一陣好笑,到底還是年輕,還沒有經曆ng。他隨手翻開材料中的一頁,慢悠悠的說道:“那我先問問你,州廣在這五年裏麵有什麽重大的舉措,其中的領頭人是誰?”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文入海就覺得後背一陣發涼,秦牧的意思很明顯啊,開始推斷州廣的勢力格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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