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國懂了,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人家秦牧看起來是被人排擠在浦上之外,但人家在浦上確實留下了東西。這個模具廠被專門的點出來,絕對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秦牧又說是江北過來的,難道是過江猛龍?金平國自己知道自家事,以前做的那些勾當雖然已經成為曆史,到底也是身上的汙點。秦牧所說的實業,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金平國苦笑著幫秦牧倒上酒,歎口氣說道:“咱們這地方啊有個臭毛病。看見什麽賺錢了,都一窩蜂的往那方麵跑。唉,咱老金雖然說是小有資產,可咱什麽都不懂,想弄實業就怕陷進去,把棺材本都賠進去啊。”秦牧管他叫老金,他也順杆子爬,意思就明擺著甩給秦牧了。你秦牧給咱出個點子,咱就砸點錢去幹,到時候就貼上你秦牧的標簽了。


    秦牧知道他的心思,就是花錢跟自己這邊的關係拉近一點,其實本心卻沒有認真想過做什麽實業。秦牧笑眯眯的說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多看看多學學,可以去外國考察考察嘛。人家都說咱們的外號叫老趕,為什麽總是追趕別人,值得研究,值得研究啊。”


    秦牧也打起太極拳,他跟金平國的交情,去浦上說句話還是可以,但是真想讓秦牧出招,還是需要金平國下投名狀的,如果沒有小辮子被秦牧抓著,秦牧可不想用了自己的腦子,養活了別人。


    初次的試探目的已經達到,不一會兒經理進來,說準備好ktv,隨時等候秦牧等人過去。文入海跟在經理的身後走了進來,臉色沒有什麽變化,仿佛出去避嫌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秦牧暗暗點頭,文入海這人心機是有的,做事也挺圓滑,隻是功利了一些,這種人如果用起來,要給他小實惠,卻永遠與他的期望差一步,這樣才能把他的能力全部壓榨出來。


    這場宴會是十月中旬的事情,到了月底,秦牧這天早上剛剛走進辦公室,文入海就連帶興奮的敲門而入,手裏拿著張報紙,對秦牧報告道:“秦局長,開發區出事了。”


    秦牧神色不動,淡定的嗯了一聲,教育道:“入海啊,開發區出事,你怎麽這麽高興?出事說明咱們州廣就有麻煩了,那是很影響安定團結的,要穩重啊。”


    文入海聽得心中一凜,秦牧擺出官腔來教訓他,是對他的表現不滿意。事情就是這樣,人家開發區出事,你一個老幹部局的人有什麽興高采烈的?跟你有什麽關係?


    文入海尷尬的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秦局長教育的是。”說完,將報紙小心的放在秦牧的辦公桌上,這才滿臉通紅的離開。


    文入海年輕,就算是心機過人,但也有不少地方不夠老練,該有些挫折,免得得意忘形。


    秦牧沒有看報紙,而是把電話打給了方天柔。本來張翠是他的嫡係,找張翠更加好辦一些,但是這樣做就是無視方天柔的存在了,那就是不給方振邦麵子。秦牧被調離浦上之後,並沒有被一棍子打死,不少人正等著抓秦牧的小尾巴,要是什麽事直接找張翠,被人知道了沒準又有個無視區長的罪過了。


    一件事兩麵看,官場嘴皮壓死人。


    方天柔這段時間也忙得很,有些事情抓起來,若不是張翠幫她穩定大局,方天柔還真有點手足失措的感覺。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她才知道秦牧當初遭遇了多大的阻力,心裏麵對方振邦也更加不滿起來。終究是自己的父親,方天柔不會說什麽,但邀請秦牧回家吃頓“便飯”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次秦牧打電話,是想把陸遠調到老幹部局。前任黨委書記的司機,留在浦上繼續擔當小車司機未免有點不像話,前幾天幫幫忙就算了,現在也該跟著秦牧走了。就算陸遠不願意也沒有辦法,這是一個小規則,必須要遵守。


    方天柔聽了秦牧的來意,有些為難的說道:“秦局長,咱們浦上現在日新月異,陸遠這個老司機開車很有譜,做事也很實在,真不想就此撒手啊。”


    這句話隱隱有器重陸遠的意思在裏麵,這讓秦牧有些奇怪。他笑著回道:“老陸這人的實在,大家都看得見的,我這邊也缺人手。方區長,您看……”


    陸遠這人,自從上次在財政局鬧出那一攤子事兒之後,好像一個榆木疙瘩突然被敲醒了,當真是事事小心時時在意,竟然有大器晚成的趨勢。秦牧也聽張翠說過,陸遠有些事處理起來雖然帶著些痕跡,但卻非常得體,連劉大有都想把他拉進公安幹線。


    這樣一個人才,尤其是部隊上分配下來還沒有沾染多少派係痕跡的人物,放在身邊安心許多。秦牧見方天柔沒有說話,繼續說道:“方區長,讓您為難了。”


    方天柔沉默了半天,聲音突然轉淡,慢慢的說道:“秦局長,什麽時候回浦上看看?”


    秦牧一愣,方天柔顧左右而言他,擺明了不想讓陸遠轉過來。現在秦牧和方天柔的關係立場非常微妙,方天柔不應該為了個司機而跟秦牧冷麵而對。這樣的表現讓秦牧有些困頓,不由深深的喘口氣,同樣用淡淡的口吻說道:“方區長,有時間吧,有時間吧。”他沒有再提陸遠的事情,隨意跟方天柔客套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微笑的表情陡然一變,秦牧越發深沉起來,靜靜的坐在那裏,腦海中不停的設想著方天柔背後的用意,可惜怎麽也想不通方天柔為何要在陸遠的問題上這麽執著。難道是借著這件事情來宣告她對浦上的掌控?那也不應該啊,秦牧自從調到老幹部局之後,根本沒有插手浦上的事,就算是金平國的請求,他也一直壓著,等著金平國交投名狀。這個方天柔,態度很讓人摸不透啊。


    秦牧情不自禁的想去拿煙,手伸到中途才醒悟過來,拍了拍額頭,轉手把這份心情放在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報紙。


    果然,在報紙專欄“外國人看州廣”中,雷諾這ng漫的法國人再一次出風頭了。根據他的報道,前一陣時間內浦上民工事件中,浦上科長王鵬和黃陽區投資商人遊華之間存在著秘密交易,其中報道的大部分筆墨都用在遊華的身上,將遊華在黃陽區的名頭以及空殼公司廠房揭露的遍體鱗傷。其中,報道的每一行中都透露著一個意思,黃陽區對遊華這種情況早就知道,並且還采取了姑息的態度。


    秦牧皺了皺眉頭,這樣的報道很刺激人的眼球,同樣也很得罪人。尤其是雷諾,實在不應該他站出來,有心人完全可以通過他和孟潔的關係而聯想到秦牧的身上。這件事恐怕是金平國做的後台,難道他想不到這種報道對秦牧來說也是個威脅?


    秦牧倒吸了口涼氣。金平國的目的轉瞬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金國華交投名狀,沒有那麽簡單,他也在試探秦牧的能量。民工事件是市委都有些避諱的,這時候一個外國人重翻舊賬,這就有些外力強入內部事了,秦牧肯定會被問詢一下。若是秦牧不能擺脫這個危局,那麽金平國也沒有必要跟秦牧捆在一起。


    當真是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你試探我的底線,我也試探你的能量。秦牧得到這個結論,反而臉色變得輕鬆起來,這隻能說明金平國是臨死抱佛腳,不敢把自己手裏的東西輕易拿出來。越是這樣,秦牧越是放心,既然金平國出了個必答題,他若是不仔細填寫,怎麽能在州廣的灰色環境中滲入自己的眼線?


    電話打給了劉大有,秦牧直奔主題,詢問他最近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劉大有對秦牧是知無不言,市局裏麵就要有大舉動,專門針對一些腐蝕官員,由黑轉白的人進行打擊。這都是非常秘密的,若是透露出去,市局將一查到底,不管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


    秦牧聽了這話,便責備劉大有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劉大有打著哈哈,不把秦牧的話當回事,在他的心裏,早就認定了沒有秦牧就沒有他劉大有,縱然出了事,也瀟灑了一回,要不然他現在頂多是個貧困縣的刑偵大隊長,哪裏有現在風光?


    “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好久沒有跟你和張姐聚聚了。”秦牧由衷的說道。


    “哈哈,不知道是哪個弟媳婦親手做菜啊?”劉大有調侃了一番,將聲音放低,輕聲說道:“小秦啊,你要注意下,有人對你的銀行賬戶很有興趣。”


    劉大有也沒有說透,這種事秦牧心裏有數就可以了。秦牧的到底有多少錢,劉大有不知道,裏麵是不是有貪墨所來的,劉大有也不知道,所以這話就不能透得太深。秦牧腰杆子正的話,就沒有必要在意,如果腰杆子不正,那就要趕緊想辦法擦屁股,再告訴秦牧是誰查他,無非是徒增煩惱而已,況且紀委查人,也是有根有據,一個區黨委書記,銀行卡裏怎麽就那麽明目張膽的擺著六七百萬?那叫驚人,那叫肆無忌憚。


    秦牧嗬嗬一笑,謝過了劉大有,轉而將報紙又拿了起來,看著上麵的報道,嘴角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瓜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瓜仁並收藏官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