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無法做到心如止水,卡裏錢的事情,本早已收尾成了過去,市裏也默認秦牧是富家子弟進官場,不過,總有人因為這個由頭找麻煩也不是個事,秦牧還嫌累得慌。既然又要翻舊賬,那就全把舊賬翻出來曬曬,看看到底是誰耐不住先撤。


    他已經退避三舍,在老幹部局老老實實的上班,可別人總是揪住他不放,這就有些窮追猛打的味道了,秦牧進老幹部局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但轉移陣線並不代表被人壓著打,這不是秦牧的風格。既然如此,那麽該放出去的東西,也不能藏著掖著了,也到時候了。


    這一次紀委談話,並沒有讓他上繳手機。既然要碰撞,那就猛烈一些。秦牧掏出電話,先後通知了金平國、德爺、溫邁和張翠,付出了一定的利益之後,一張針對性的大網悄然打開。


    此刻,方振邦已經得知了秦牧被紀委調查的消息,作為一市的主導,方振邦的耳目還是很多的。當他聽說這次紀委找秦牧還是借著秦牧卡裏巨款的事情,徹徹底底的發了大脾氣。他拍著桌子衝著秘書吼道:“是誰給他們的權力,是誰給他們的命令,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擅自調查我們忠貞的地方幹部,這不是讓人寒心嗎?”


    秘書知道方振邦的憂慮,秦牧這個人倒沒什麽,但他能夠在短時間內整合浦上區,很多隱性的東西必然接觸到了。上一次平息那件事,方振邦很是花費了些腦子,在上麵的印象中也比他提升的對手印象分少了不少。若是還有人揪住這件事不放,上層不少人被牽扯進來,那會非常影響方振邦官場的計劃。


    “書記,我去紀委一趟,了解下情況吧。”秘書小心翼翼的說道。


    “了解,這還需要什麽了解,總有人看著別人眼紅!”方振邦怒氣衝天:“查!這一次要一查到底,秦牧來州廣才多長時間,哪有那麽多的毛病被人抓!”


    秘書是領導的貼心人,當初方振邦把秦牧調離浦上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一句話,“秦牧這個人,用好了是老虎,用不好是毒蛇,難啊”,所以秘書明白方振邦的忌諱。秦牧在浦上風生水起,那名氣官聲就起來了,難免少年輕狂,這時候借著某些事打壓一下秦牧,然後讓他知道官途凶險,過上一段時間,方振邦在施以實惠,秦牧必然歸心。所以方振邦一直壓著那個什麽京城的試驗單位沒放出來,就是準備用在刀刃上。但讓秦牧冷靜冷靜那是方書記的操作,別人若是以為秦牧是好欺負的,是被丟掉的棄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方振邦發了一頓火氣,心思就淡定下來,微微的擺擺手,吩咐秘書道:“了解一下情況也是好的。”就算是要審查秦牧,也要方振邦親自下令,就算秦牧是被方振邦遺棄的棋子,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動秦牧也是在讓他別扭,不過問是不行的。


    秘書聽明白了方振邦的意思,離開辦公室以後就驅車直奔紀委。有了第一秘的插手,秦牧的情況很快就被查清楚了,被認定是有匿名信對秦牧進行汙蔑。很簡單的過程,前後根本沒花費十分鍾就解決掉,但誰都知道,裏麵的問題可不僅僅是調查匿名信,鄒正明從始至終都沒有拿出那封所謂的匿名信,隻是一個勁給秦牧道歉,表示是紀委的工作沒有做充足,希望第一秘和秦牧能夠多體諒體諒紀委的工作。


    對此,第一秘沒什麽話,他的高度比鄒正明不知道要高多少倍,這件事的背後心裏明白就行了,畢竟人家鄒正明完全是按照規章製度走的,至於匿名信,就算是鐵了心的要,鄒正明隨便弄一份就行了,誰能找出真偽來?這就叫不管怎麽樣也要惡心惡心你。第一秘的出頭,也說明一個問題,方振邦並沒有完全放棄秦牧,秦牧的身上還是貼著書記標簽的。


    而秦牧,笑眯眯的跟鄒正明握手,滿含深意的說道:“紀委的工作總是要配合的,也是為了咱們隊伍的純潔性嘛。”這話乍一聽很得體,不過說話的語氣就有些森冷了。第一秘看了秦牧幾眼,也沒有說什麽,直接坐車離去。


    走出市委的大門,秦牧回頭看了一眼,越發覺得自己該好好的攪和攪和了,既然州廣麵臨換屆,各方豪傑出手不凡,那麽誰能說明,他秦牧不能在這亂局中拚殺出來?


    第一步,就要先把黃陽區的言承兵給搞掉。言承兵給自己下眼藥不是一次兩次,並且民工事件就是他搗鼓出來的,一個遊華放出的煙幕彈讓調查的腳步止住,但他既然先向秦牧下手,秦牧再給予反擊,這道理上也說得過去了。


    各方準備完畢,就等東風吹蕩。


    秦牧再回老幹部局,不少人看他的眼色就有些變了,一個破清水衙門竟然也能被紀委審查,有些人開始猜度秦牧的背景了。


    平淡的日子繼續,但平淡之下的凶險,正在急劇的洶湧著。


    這天是周末,秦牧帶了喬裝打扮的緹娜和西門雁離開家門,開著那輛一成不變的紅旗車向著黃陽區而去。黃陽區重工業比較不錯,但也有些知名的小吃也很有市場。緹娜在網上查到那些小吃之後,饞蟲就犯了,非要秦牧帶著她去品嚐品嚐。自從這外國小丫頭進了家門之後,秦牧幾乎要成了個保姆,緹娜好像個小孩子一般,十萬個為什麽時刻跟隨著秦牧,讓秦牧對西門雁笑言,若是自己不當官了,一定去開個幼兒園,肯定可以譽滿州廣。


    西門雁已經完成了從保鏢到知性法人的轉變,模具廠的大框架也已經建了起來。在她的堅持下,秦牧到底拿出那麽一點點錢出來,卻占了一個不錯的幹股,用西門雁的話說,但是模具廠的地皮租用,就足夠秦牧吃這份幹紅了。不過,這件事還是沒有落在大麵上,隻要西門雁當家這個模具廠的法人,這幹紅就是跑不了的。這種形式其實就是打擦邊球了,若當真查起來,秦牧是有個違規的說法的。但他若不入這個幹股,德爺和吳敦心裏也不安。這就跟醫院給紅包一樣,醫生如果不收紅包,那病人家屬就死活放不下心來。


    緹娜興高采烈的坐在秦牧的身邊,不時的發出哇哇的聲音,好像是沒有見過世麵的鄉下人。其實這丫頭被各方秘密監視,什麽樣的場麵沒有見過,這樣的表現與其說在讚歎州廣的建築,不如說是對自由的感歎更合適一些。


    西門雁坐在車後,看著秦牧的頭發,一陣恍惚。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接觸,她發現秦牧是個挺正派的人,雖然私生活上有些紅顏知己,但他絕對不是那麽隨便。在她的心裏,開始為秦牧的花心找理由,設想著各種橋段,秦牧和那幾個女人之間,肯定有不少的故事。


    秦牧在後視鏡中看著西門雁的臉色有些發紅,咳嗽幾下問道:“雁子,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怎麽臉色有些不好?”


    西門雁聽到秦牧關心的話語,慌亂的用手抹了抹臉蛋,身體向後縮了縮,有些遲疑的說道:“可能是這幾天太忙了,有點累。”


    秦牧嗯了一聲,將車子開向右側,轉過彎去問道:“事情都差不多了吧?”


    西門雁看了看緹娜,這小丫頭現在對秦牧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依賴,想來也不會暴露些什麽,而且她的中文程度還停留在簡單的對話上,所以西門雁便低聲說道:“我那些師兄師弟們這幾天已經準備好了,有幾個以前當鉗子的,說什麽也不想重操舊業,還是我請了他們吃了好幾頓飯才答應做這一票的。”


    鉗子,是江北的黑話,就是當小偷的。


    秦牧點點頭說道:“是啊,能夠光明正大的掙錢,誰願意走歪門邪道,有時候真正害人的,就是貪心。”


    西門雁滯了滯,作為政府官員,秦牧說出這話來是很不容易的,她掩飾住自己臉上的驚訝,低下頭繼續說道:“遊華的那家廢棄工廠,到現在沒有被黃陽區回收,而是重新又掛在一個人的名頭上。我們花了老大的力氣,才查到這個人幾年前還是那一片的小混混,這幾年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秦牧明白其中的貓膩,那個廠子恐怕有大問題也說不定。但黃陽區的政務不是秦牧能插手的,若是想揭開迷霧,給言承兵一記重拳,還是需要搞搞他身邊的人。


    就差一個突破口,秦牧將車子停靠在一邊,打開車窗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想到跟在言承兵身後半步的黃陽區黨委書記安耀國。


    區長和黨委書記,無論如何也不像表麵那麽和諧,尤其是浦上的現狀,區黨委書記明顯領導著區長,而且市裏隱隱的意思也是在扶植黨委書記,畢竟區長一人獨大,不是市裏希望看到的局麵。沒有什麽人甘心於在別人之下,尤其是開發區這麽**的地方,實權人物稍稍眨眼,就能賺個盆滿缽圓。


    沒有什麽防禦是固若金湯的,哪怕是馬奇諾防線,也可以通過繞路而變成廢物。秦牧掏出電話,給陸遠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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