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鳳鳴和麒麟交界處的“湖光山色”高檔小區群,是鳳鳴麒麟兩區比較看好的高檔小區,準備將兩區的名聲抬高一個大台階。如今底座已經起了,熱火朝天工作的建築人群預示著未來美好的前景。


    胡斌帶著安全盔巡視了一圈工地,回到指揮所之後,就有好幾個人材料商巴結著往他麵前遞煙。自從給他姐姐跟建築公司某個副經理靠上之後,他的位置是水漲船高,本來隻能承建一棟樓的他,現在得到了四棟樓的指標,讓他半夜睡覺都能笑醒。什麽叫投資,這才叫投資,跟著文入海那不入流的普通人員,那還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了?


    隨手拿過一根煙,劈裏啪啦就是打火的聲音。胡斌哈哈大笑道:“你們啊,誰不想在老子口袋裏摳出錢去?我就這麽告訴你們,誰的報價低,就用誰的東西。你那材料過不過關我不管,我要的就是便宜,隻要一年之內這樓倒不了,那錢就賺到你們手裏了。”


    幾個材料商連聲稱是,便開始了意思意思,一個個大紅包往胡斌的手裏塞。胡斌肆無忌憚的接過來,隨後把其中兩個扔了回去,罵道:“就幾百塊錢,你們也好意思往我麵前擺?趕緊滾出去,以後我這門不準備你們踏進來。”


    旁邊的小弟連推帶搡的把那兩個材料商推出去,砰的一聲門就被狠狠關上。兩個材料商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人說道:“聽聽,還真新鮮了。蓋樓不往結實上蓋,說什麽隻要一年不倒就行,這人的良心真被狗吃了!”


    另外一人點點頭,深有同感的說道:“這樣蓋出來的樓能好到哪裏去,這是生孩子沒屁眼的絕戶活啊。”


    兩人唉聲歎氣的往工地外麵走,迎麵走來兩個普普通通的西裝男人。或許這也是來跑關係的材料商吧,兩個人沒太在意,繼續談論著剛才的話題。


    “你說,他用劣質材料也還罷了,咱們給他塞錢,差不多過去就行了,他還是真是不要臉。”


    “就是,收著黑錢,辦著喪良心的事,這人啊,早晚要出事。”


    文入海帶著張正,正想著怎麽給胡斌個顏色看看,不經意聽到這兩個材料商的對話,心思馬上就被吸引過去。他伸手掏出工作證,對那兩人揚聲說道:“兩位大哥,先別忙著走,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說著,文入海就把工作證亮給兩個人看,非常認真的說道:“我是新成立的開發辦事務科科長文入海,剛才我聽兩位說,這個工地存在一些黑幕交易。作為協調四區發展的開發辦,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隻要碰到一起,就要查處一起。二位不介意跟我們去辦公室談談情況吧?”


    工作證亮出來了,文入海說話又文質彬彬,兩個材料商人還比較正直,憋了一肚子氣正不知道往哪裏撒,如今蹦出來個攬事兒的,他們也樂得出這口悶氣,跟著張正就坐上了車。文入海沒有上車,讓張正把兩人帶到招商辦找秦牧,並暗示張正注意表現他自己,沒準秦牧還沒有著落的司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張正對文入海的暗示感激萬分,不要文入海囑咐張正,這件事就當自己沒有參與過,若是秦書記問起來,就說張正被他拉了壯丁幫忙。領導最忌諱的是秘書司機跟自己不貼心,若是秦牧知道張正是文入海給推薦的,估計肯定不會用的。文入海也沒打算張正對自己怎麽樣,就盼著自己萬一出了茬子,在領導身邊有個人給自己說句好話那就阿彌陀佛了。


    等到車子離開之後,文入海轉過身向著施工現場走去,很容易就問道了指揮所。他還沒有敲門,裏麵就傳來胡斌囂張的大笑:“你們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怎麽才算發財呢,隻要我發財了,那你們也就發財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緊跟著就是一連串的讚同聲。文入海腦門子直冒火,揚手咚咚的敲起了門。


    “要死啊,叫魂呢?”一個長發年輕人將門打開,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文入海,漫不經心的問道:“找誰?”


    “請問,胡斌胡老板在這裏吧?”文入海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剛才他在路上還刻意把西裝弄得皺了起來,看上去充滿了憔悴和鬱鬱不得誌。


    他的聲音胡斌聽得出來,馬上在屋內喊道:“哎喲,這是誰啊,這不是我的前……姐夫嗎?怎麽,終於想開了,要在我這工地上打工賺錢?”


    文入海點頭哈腰的說道:“妻弟啊,咱們是什麽關係,你能忍心讓我在這裏出力氣麽?給個官當當吧。”


    胡斌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文入海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意,也跟著幹巴巴的笑了兩聲。胡斌笑著將桌子拍得咚咚響,好像聽到了最為可笑的事情,嘴裏麵充滿了嘲諷的味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個家夥就是我的前姐夫,可笑死我了,你們見過這麽窩囊的爺們嘛,要是我,肯定把下麵的剪了!什麽妻弟,我姐姐早就跟你離婚了。”


    文入海訕笑道:“妻弟,話不能這麽說。你姐姐跟我雖然是是離婚了,可那是一時的矛盾,我相信你姐終歸有一天會回來的。”


    “回來個屁!”胡斌驀然收住了笑容,一臉凶狠的看著文入海,冷冰冰的嘲笑道:“也不知道你從哪裏勾搭上的小娘們,等我姐離開之後就上趕著進了你家的門。我告訴你文入海,你那房子就空著吧,你買來一次家具,我就給你搬一回,要不然我姐姐跟你不是太虧了。”


    文入海吃驚的抬起頭,一副慌亂的模樣,嘴裏不停地解釋道:“不是,不是,你想錯了,那個人不是……我是真的很愛你姐姐,你回去勸勸她,我跟孩子都在等她啊。”


    湖濱不耐煩的揮揮手,罵道:“什麽玩意兒,以後你再敢說這話,我非把你的牙打掉不可。”


    幾個小弟又竄了上來就把文入海往外拽,文入海哪裏會那麽輕易的離開?胡斌侮辱得他越深,他越是感到快意,到時候報複起來那心思就越重,手段越淩厲。更何況,昨天晚上文入海已經做過了功課,胡斌的建築公司雖然是一個男人放在麵子上,可實際的掌控人好像跟招商辦主任計鼎盛的侄子有不明不白的一腿。在酒席上計鼎盛給秦書記臉子看,那現在把計鼎盛侄子的情婦公司給搞一下子,不能說不是個曲線的報複方法。他研究了秦牧讓他凡事往“公事”上靠的真諦,下個套子讓胡斌上鉤,那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這也是胡斌太了解文入海了,打死他都想不到文入海跟他姐姐離婚的時候正好是他時來運轉的機會,他姐姐守了三年苦日子,卻不料在最後時刻將文入海拋棄,這也當真是時也運也。


    文入海叫囂著不離開,嘴裏麵開始帶著些警告的話,若隱若現的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了,要求胡斌馬上把工地的進料情況反映過來。不過這是在撕扯中喊出來的話,誰還能把他的話當真了?等到文入海被人扔出指揮所之後,身上已經多了幾個大腳印子。


    等到房門被轟然關閉,文入海臉上那種委屈窩囊的神態登時一掃而空,轉而變成了冷笑不已的陰狠表情。他快步離開工地,找了個公用電話撥打了秦牧的辦公室。


    “入海啊,你做得非常好。”秦牧接收到那兩個材料商之後,就明白了文入海的用意。他雖知道文入海以前的小舅子在那個工地,也找人調查過,但文入海的這種做法秦牧還是持支持態度的。什麽叫男人,男人的報複心比女人更強烈,當日混得不如意的時候,被人拋棄,如今有了權力自然要報複回來,這是無可厚非的。而且,文入海也不是單純的隻為了報複胡斌,他的思想中充滿了敲山震虎的味道。那個建築公司是什麽背景,秦牧比文入海摸得還清。對於文入海一些私心,秦牧裝作沒有看見,非常大氣官麵的說道:“我們開發辦是幹什麽的,就是為了讓開發區更能為老百姓謀福利!那些腦袋鑽到錢眼裏,良心被踩在腳底下的人,咱們不姑息,姑息他們就是對全市人民的犯罪。入海,這件事你看著辦,出了事我給你擔著,希望你能讓我過個愉快的新年。”


    秦牧一錘定音,文入海好像吃了人參果般渾身透著舒服。跟在這樣的領導手下做事,二話不說就把大權放了下來,作為下屬還有什麽比這個更開心?更重要的是,秦牧已經默認了自己的報複行為,那意思非常明確,秦牧就是由著他的性子來,就是告訴文入海,這件事做成了,他就要乖乖做秦牧的忠犬,秦牧讓他咬哪裏,他就要咬哪裏,不問原因不問後果。


    文入海低頭看著自己大腿上的腳印,好像屁股也挨了兩下。他冷笑著把電話打到了鳳鳴開發區,投訴自己在湖光山色小區建築工地慘遭別人毆打,希望區局趕緊出警。因為秦牧的方針是讓幾個開發區保持平穩過渡,所以文入海沒有再裝低調,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開發辦科長,還是重要的事務科,可以說事無大小,該科都有過問的權力,雖然掛著科長的名字但權力比四區的區委書記還要大,鳳鳴區局馬上上報書記和區長,又聯係麒麟區,沒過多長時間,七八輛警車便扯著嗓子呼嘯而至,從上麵嘩啦啦的跳下三四十個人,在各自局長的帶領下,瞬間將文入海包圍起來。


    當真是炙手可熱,這種感覺太他媽的過癮了,文入海在心底痛快淋漓的罵了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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