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一副擔子?這樣的詞語非常的玄奧,秦牧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加擔子無非是提升官階等級,但現在開發辦就是州廣最赤手可熱的香餑餑,如果讓秦牧再加副擔子,試問整個州廣還有什麽地方能夠容得下秦牧這尊大神?


    先是把張翠給分離出去,現在又要給秦牧換崗位,方振邦這麽搞,究竟是什麽意思?秦牧有些看不懂了,按理說方振邦此刻已經沒有了跗骨之蛆般的憂慮,實在不該拿秦牧開刀啊。這是試探嗎?那未免也太著痕跡了。


    尤其是開發辦副主任的名頭還是京城那邊直接給的,這時候將秦牧剝離開發辦的序列,這未免有點卸磨殺驢的味道。當真是太玄了,秦牧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著。


    “開發辦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不僅僅是我們州廣班子,就算是省委、京城,對此也有很高的評價。”方振邦並沒有讓秦牧猜謎的意思,自從華夏財團將方氏企業捧了一下,方振邦就知道,在事實上,並不是秦牧跟他走上了同一陣線,而是他上了秦牧的船,當真開始了榮辱與共的時間:“開發辦的模式已經在京城形成了專門的研究組,這在我們州廣的曆史上還是頭一次啊。”方振邦意氣勃發的說道:“但是,時代在發展,經濟在進步,經曆了打江山的歲月,這守江山的事情,我看,還是讓年輕人們去闖蕩闖蕩吧。”


    方振邦這話裏的意思,是告訴秦牧,上一次省委震動的事情,秦牧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管秦牧來州廣到底存在著什麽念頭,現在已經不適合呆在開發辦那個處處引人眼球的地方了。這是一種由衷的關心,經曆了大波折的秦牧,若是還在開發辦那邊隻手遮天,就會有人出來說閑話,說秦牧拉山頭搞個人主義。這樣的言論或許秦牧不怕,但是說得多了未免會影響秦牧下一步的發展,所以方振邦這是在勸告秦牧,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不要死留在那立功最多的地方,讓別人沒有機會。


    秦牧今天找方振邦是準備商談印尼華僑回歸國家的事情,但無論怎麽說,這樣的事兒到底是動輒丟官的大事,誰也不敢保證沒有風波發生。如今方振邦提出這樣的想法,倒是讓秦牧心裏一亮。他伸手揉了揉眉頭,抬頭微笑道:“書記教育的是,我也是太草率也太急躁了。”


    秦牧如此乖順的樣子讓方振邦也是非常欣喜。這段時間他也有不少消息渠道傳來,說秦牧是個典型的刺頭,隻要他去過的地方,想要安生安生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單看他來州廣這一年內攪風攪雨的趨勢,方振邦實在不想自己在剩下的四年多時間裏整天的擔驚受怕。如今開發辦正處於改型的關鍵時刻,萬萬不能再出岔子,尤其是晶圓廠,更是半分紕漏都不能出的。如何安置秦牧,方振邦早就計劃好了,雖然秦牧年僅二十八歲,未免太年輕了一點,但是借助將州廣的政壇糅合成一處,外加晶圓廠、開發辦的成功範例,就算是有些人眼睛裏進了沙子,還是要乖乖的自己揉出來。


    所以,方振邦笑眯眯的定著秦牧,問道:“開發辦的工作非常的繁瑣,你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選可以讓咱們不那麽費心啊?”


    一句“咱們”,將兩人的距離無形之間拉近了。秦牧跟方天柔屬於同一輩的人物,可方振邦已經把秦牧的高度提升到跟他相提並論的階段,就衝著這麽一句話,秦牧就算不想在開發辦那邊放手,也必須要放手了。一個官位而已,根本不值得秦牧去得罪直屬領導。


    秦牧考慮了一下,慢慢的說道:“文入海同誌從開發辦初立就非常的積極,而且熟悉開發辦諸多事宜,如果說找一個能夠把握住開發辦大方向不變的人,我看文入海同誌應該比較適合。”


    方振邦點點頭,低頭在麵前的稿紙上寫下了一行字,但卻沒有說什麽。


    秦牧對屬下還是非常熟悉的,文入海這個人,目前的思想雖然不如先前那般偏激,但是到底還沒能錘煉仔細,鋒銳還是比較淩厲了,如果他作為一個衝鋒陷陣的驍將還用得非常順手,但若是放在實際一把手的位置上,能力還是稍顯不足,故此秦牧又補充道:“郭少庭郭科長的能力比較出眾,善於協調各方麵的關係,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讓我在這兩個人之間選擇,還真的很難啊。”說完,秦牧端起茶杯,表情非常為難,那杯水卻沒有放在唇邊。


    方振邦笑道:“從開發辦成立到現在,一直沒有條文說不允許有兩個副主任嘛,我們可以把這兩位同誌都放在相對應的崗位上磨練磨練,觀察觀察。”


    秦牧登時更加疑惑方振邦的態度了。若是把文入海或者郭少庭單獨放在副主任的位置上,那開發辦就算是從秦牧的手裏徹底剝離了,就算是文入海或者郭少庭是秦牧的人,但市裏的直屬領導還是對開發辦有著直接的管理權,那無疑是分離了秦牧和他們的親密度。可現在放上兩個副主任,那文入海和郭少庭之間就沒有高低之分,隻有職務功能的不同,到時候肯定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摩擦。出現這種情況,兩人無法相互體諒,那就需要找更高級的領導來從中周旋,那時候秦牧將會是更合適的人選。這樣的形勢,就奠定了秦牧在背後依然控製開發辦的事實,文入海和郭少庭終究還是放在明麵上的傀儡而已。


    秦牧接口說道:“一切聽從組織上的安排。”


    方振邦揉揉頭,可見這段時間他也是勞心勞力,好不容易把州廣的局麵控製住了,隻要再把公安局局長給**一番,州廣可真成了方振邦自家的後花園,不過現在的情況,公安局長若是想在州廣安安穩穩的軟著陸,不像方振邦靠攏也是不行的,如果他夠聰明。


    這種權利的集中,是上麵領導不喜歡看到的,但方振邦這麽做,無疑也是從省委那邊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讓他站好最後一班崗,省委已經給他留了位置,這樣才能讓他放下心來大刀闊斧的玩一言堂。


    想明白了這一點,秦牧對自己後麵的位置,也估計的差不多。方振邦四年多後離開州廣,國瑞祥接班,到時候形勢如何還很難說的出來,恐怕方振邦要把自己放在個跟人事有關的位置,用來做好布局,以防國瑞祥臨了反水,到時候不能跟方振邦麵對麵的報仇,難為難為方天柔還是可以的。方天柔若是跟著方振邦離開州廣,那方振邦多年苦心經營的州廣人脈沒準就要被國瑞祥依次拔出,那會讓方振邦心疼得好幾年睡不著覺的。


    所以,秦牧的犀利和秦牧的堅忍讓方振邦眼前如同撥雲見霧一般,他明白秦牧的誌向絕對不是州廣這個副省級城市,故此,利用秦牧來給方天柔打好基礎,縱然會被秦牧挖掘出一些人才,但憑借方天柔是秦牧老屬下的原因,恐怕秦牧多少也會念點香火情。秦牧這個人尤其護短,就算是二十年後方家成為秦牧的附庸,但吃虧的事肯定落不到方天柔的身上。


    這是方振邦的打算,秦牧的心裏自然也有著他的計較。他雖然吃不透這個老狐狸真實的想法,但方振邦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物,他早就看透了。若想得到就要付出,事情慢慢分析,總是能夠找出蛛絲馬跡的。方振邦的安排也讓秦牧栗然而驚,過些日子就要將那些印尼富商逐步接到州廣來,到時候省委什麽態度,京城什麽態度誰也不知道,若是讓方振邦瞞著省委來做決定,那未免太看得起方振邦的魄力了。


    秦牧這時候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真正的政治博弈,是在暗地交鋒和替罪羊之間來回輾轉的,他秦牧現在也算是位高權重,何必要自己冒險承受有可能結束政治生命的事情。


    是要找個替罪羊了,或者說是忠心的替罪羊。若是印尼富商的事,得到京城、省委的默認,那替罪羊的功勞足夠他感激秦牧一輩子,若是被批駁,那冷藏三五年之後秦牧再將他重新啟用,獲得的依然是不離不棄的感激。


    秦牧的腦海中閃著文入海的名字,不由有些感慨,這個家夥這一次沒準還真的要遭上這麽一輪罪了。


    趁著跟方振邦談條件的機會,秦牧說道:“聽說招商辦那邊好像有點人手緊缺,尤其是外聯那部分,前段時間計鼎盛的事情已經引起了不少的反彈,沒有多少人想去那部門受罪,我倒是有個人選。”


    雖然方振邦摸不清秦牧的具體底細,但秦牧是那種找到機會就把竹杠敲得梆梆響的人,方振邦也是早有耳聞。他聽秦牧擺出一副跟人談判的態度,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是宣傳幹事陸遠吧,這個年輕人有衝勁,也有能力,聽財政局和城建局的人說起過。既然有了你的推薦,那就讓他過去試試,記住,隻是試試,級別可是不能動的。”


    一老一小兩隻狐狸同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場不對等的談判,秦牧獲得的利益卻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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