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投降的崔孝一,在義州和建虜共處過一段時間,對於建虜的行動和意圖,比較了解。


    得到崔孝一的讚同,郭大靖點頭表示感謝,繼續說道:“如果從宣川運糧的建虜不多,我們便於路上伏擊;如果超出我們的能力,便請毛帥出兵相助。”


    春天的氣息已經微微可聞,盡管還沒有冰雪消融,但海水結冰卻會化得更快。


    也不需全部融成水,隻要建虜難以蹈冰而過,駐守雲從島的兵力便可以解放出來。


    這樣的話,東江軍差不多能動員上萬人馬,從而展開大行動。而隨著氣溫升高,陸地上的河流解凍,建虜的處境將會更加不利。


    “我軍在龍川附近立穩根據後,尚將軍便率軍來援,合力纏住阿濟格所部。”郭大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說道:“得不到糧草物資,阿濟格要麽退回義州,要麽轉進宣川。”


    郭大靖的意圖很明顯,消耗並拖住建虜,並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地要消滅阿濟格所部。


    三千建虜精騎,不是兩千東江軍,以及數千朝鮮義兵能夠正麵抗衡的。但化整為零、積少成多的戰鬥,也不是建虜能夠輕易對付的。


    要知道,建虜是在異國他鄉作戰,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優勢。隻要充分利用這些有利因素,讓更多的建虜把狗命留在朝鮮,還是能夠做到的。


    劉興祚微笑地聽著,不時投來鼓勵和讚賞的目光。


    從龍骨山城出兵以來,他便少說少做,盡量讓郭大靖來安排一切。


    不管是行軍,還是紮營,抑或是現在的布署,都是給郭大靖鍛煉成長的機會。當然,不對的地方,劉興祚也會指點,寥寥數語即可。對於郭大靖的悟性,以及聰慧,劉興祚也感到驚訝和欽佩。


    郭大靖對於作戰的布署,也是與他反複商議研究後確定的。


    借助於他對建虜的了解,以及郭大靖想象豐富的戰術打法,最後形成了比較完善,且令人耳目一新的作戰計劃。


    當然,計劃是計劃,口頭或紙麵上的東西。最後的實戰如何,誰也不好最後確定。


    但沒有計劃的作戰就更沒有獲勝的希望,越是完善,考慮得越周到,就算不勝,也沒有大敗虧輸的道理。


    而在崔孝一等人聽來,郭大靖的作戰計劃是既豐富,又詳盡。其中有很多小的戰術創新,心思巧妙,令人叫絕。


    郭大靖布署完畢,拿起水碗喝了兩口,說道:“集思廣益,某是拋磚引玉,諸位盡可補充建議。”


    崔孝一等人互相瞅了瞅,笑著搖頭道:“郭大人心思縝密,布置的計劃是麵麵俱到,我等心悅誠服,完全遵照執行。”


    郭大靖笑了兩聲,說道:“明日中午便能到達龍川附近,稍事休息,咱們夜間便開始行動。”


    “遵令。”藤野英暴露了清亮的嗓音,卻沒人多加注意,也都拱手表示聽從號令。


    眾人都散去休息,劉興祚和郭大靖還坐在一起,隨意地聊著。


    “你與某家不同,毛帥另眼相看,定有一番前途。”劉興祚往火堆裏扔著樹枝,感慨地說道:“此戰過後,某就又要留在毛帥眼皮下小心做事了。”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說道:“劉將軍,你亦是出身遼東。既在毛帥帳下聽令,便要為東江鎮著想。日久見人心,毛帥又豈能老提防你?”


    劉興祚翻了下眼睛,說道:“你怎知我沒為東江鎮著想?我雖是朝廷任命,袁大人所派,可也沒有爭權奪權的心思。”


    “看,你自己還忘不了是朝廷任命,是袁大人所派,還要怪別人也記著嗎?”郭大靖笑著揶揄道:“那你再說說,怎麽為東江鎮著想,又做了什麽貢獻了?”


    劉興祚眨巴眨巴眼睛,不服氣地說道:“若不是毛帥不待見,某自然會為東江鎮做很多事情。別的不說,上陣殺敵就沒問題。”


    郭大靖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上陣殺敵有士兵呢,你的職級就該幹你的事情。比如這次獻計,毛帥就很高興不是。東江軍缺什麽,你要是能搞到,不更讓毛帥心喜?”


    “缺錢缺糧,可某哪有那個本事?”劉興祚苦惱地搖著頭。


    “我幫你呀!”郭大靖狡黠地一笑,說道:“在皮島的時候,我和東南的林姓商人有過交往,搞到了些高產作物的種子。要是試驗成功,可是大功一件。”


    劉興祚沒太聽懂,疑惑地問道:“讓某去種地?”


    “一個理由罷了。”郭大靖擺了下手,說道:“我需要劉將軍這樣久經戰陣的扶持幫助,劉將軍也不想在皮島無所事事,對吧?”


    劉興祚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能離開皮島在外發展,自是某所願意的。”


    “這事不能急,待打完這仗再說。有些細節,還要再想想。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辦法”


    郭大靖盯著火堆,似乎陷入了思索,劈啪爆響的火星,映得他臉上時明時暗。


    ……………………..


    深夜時分,阿濟格巡視完城防,才回到住所休息。


    龍川城被兩次攻破,損壞的城門和城牆也沒有得到修繕。盡管阿濟格相信所部的戰力,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火藥爆炸,這是敵人使用的破城手段。阿濟格從熏黑的城門洞,以及未及掩埋的彈坑,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和判斷。


    東江軍竟然有了新的破城戰術,這讓阿濟格心生警惕。而龍川、義州之所以連遭失敗,顯然是低估了敵人。一千或五百守軍,確實是有些單薄了。


    同樣,嶽讬或碩讬應該也是吃虧在輕敵。兩位貝勒陣亡,確實給阿濟格很大的震動,也讓這個粗暴的家夥謹慎小心了很多。


    阿濟格剛剛睡著,便被嘈雜喧鬧聲驚醒,翻身而起,披掛整齊,多年的軍旅生涯,使阿濟格做得既快又利索。


    “稟報貝勒爺,南城外出現敵人。”剛邁出房門,親兵便向他稟報。


    阿濟格“嗯”了一聲,問道:“有多少人馬?”


    親兵報告道:“試圖靠近的隻有幾十騎,但遠處火把極多,似有大軍在後。”


    阿濟格快步而出,接過親兵牽過的馬,飛身而上,向南城而去。


    城內的建虜都被驚動,紛紛出來,按照布署,上城戒備。


    等到阿濟格趕到南城,向外瞭望時,隻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很快,火光又消失不見,敵人似乎撤退了。


    “貝勒爺,是否出城偵察清楚?”一個牛錄額真躬身建議道。


    阿濟格想了想,搖頭道:“夜色昏暗,要提防敵人的陷阱。命令各部,加強戒備,勿要鬆懈。”


    傳令兵領命而去,阿濟格站在城頭,繼續向著遠方瞭望,心中揣測著敵人的意圖。


    這應該是試探,阿濟格思索之後得出了結論。敵人想要攻打城池,肯定有著比較準確的情報。城中有三千精騎,敵人至少要上萬,才敢來攻。


    阿濟格對自己部隊的戰力,還是比較自信的。他不認為數千敵人,就敢來捋虎須,不自量力地貿然攻城。


    但自信是自信,阿濟格卻不敢放鬆警惕,更不會把自己的判斷告訴下麵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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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告訴他們:沒事兒,沒事兒,敵人是試探,都回去睡覺。


    “貝勒爺。”就在阿濟格要轉身回去的時候,有士兵趕來報告,“北城有敵人潛近,用冷箭襲擊,我軍有三人陣亡。”


    阿濟格的眉頭猛地皺起,沉聲道:“有多少敵人,怎麽讓他們靠近的?”


    士兵囁嚅著說道:“敵人數量不詳,且隱蔽得極好,城上未有發現。”


    阿濟格哼了一聲,問道:“現在呢?”


    “敵人已經退去,城上也加強了巡視戒備。”士兵趕忙說道。


    阿濟格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敵人既已經退了,他去了也沒什麽用。


    能無聲無息地潛近,還能射殺三人,這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能夠做到的。


    阿濟格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他認為城外的敵人可能是東江軍的主力,現在正進行著攻城前的試探和偵察。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城外再沒有敵人的動靜,阿濟格囑咐守城將兵不可輕忽大意,便命另一半人馬去休息。他也回到了住處,卻久久不能入睡。


    就在阿濟格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將進入夢鄉的時候,一陣喧囂又響了起來。


    阿濟格本就是合衣而臥,立刻起身出門。親兵趕來報告,一股敵人又出現在東城,偷偷摸摸地想靠近,被守城官兵發現,一通箭雨後,又無奈退了下去。


    賊心不死,還想著偷襲城池?這是阿濟格的第一個判斷,揮退了親兵,他的睡意全消,坐在燈下,陷入了長長的思索。


    敵人膽子很大,想來實力不錯,否則也不敢再三試探。


    如果是白天,自可出動騎兵或偵察,或交戰,但在夜間且情況不明的時候,還是要謹慎小心。


    這一夜,阿濟格和守軍都沒有休息好,兩三個時辰就是一陣折騰。敵人先是偷偷摸摸,後來索性明目張膽,還敲鼓呐喊。


    直到天色微明,城外敵人才不見了蹤影。阿濟格派出數百騎兵,出城偵察,在附近並沒有發現敵人。


    眼見龍川城防嚴密,識趣地退走了?阿濟格不敢確定,命騎兵擴大搜索範圍,終於在小鐵山,發現敵人。


    十裏左右,敵人數量不詳,路上遭到襲擊,死傷數名。


    對這些情報,阿濟格沉思難決。對著粗糙的地圖反複思揣,最終還是決定明日出兵,進行深入的偵察,並試探敵人之虛實。


    小鐵山的位置卡在了龍川和宣川之間,阿濟格可以暫時置之不理,緊密地監視敵人,等宣川運糧部隊返回,再予以夾擊。


    但敵人占據小鐵山,卻差不多截斷了與朝鮮主力的通訊聯係,這是阿濟格所不能接受的。


    根據天色早晚,阿濟格沒有馬上出兵,這也是正常的決定。否則,到了小鐵山,很快就夜幕降臨,對於偵察或進攻,都是不利。


    但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已經足夠郭大靖指揮部隊,在小鐵山布置起相對完備的防禦陣地。


    “明天中午,尚將軍所部便會率軍趕到。”郭大靖站在山頂,瞭望著龍川方向,說道:“我軍將與建虜至少戰鬥半天。”


    劉興祚嘿然一笑,說道:“別說半天,就是一天兩天,建虜也攻不下來。”


    郭大靖的布置不僅多樣,而且詭異難防。


    再者,建虜不可能傾巢而出,也就兩千左右。進攻麵狹窄,再多的人馬也施展不開。


    郭大靖嗬嗬笑著,說道:“咱們還有時間,晚上輪流休息,繼續完善工事。阿濟格若來,就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停頓了一下,郭大靖又補充道:“我帶些人手去龍川城看看,路上也要布置一下,讓建虜不得輕鬆。”


    “多加小心。”劉興祚囑咐道:“明日大戰,可少不了你的指揮。”


    郭大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有人給我看過相,不是短命鬼。”


    劉興祚有些怪異地看了郭大靖一眼,說道:“是毛帥嘛?”


    “是啊!”郭大靖眨著眼睛,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猜到的?”


    劉興祚聳了聳肩膀,說道:“毛帥的愛好之一,據說是以前的老本行。”


    毛文龍以前還幹過擺攤算命的神棍?!


    其實,這是以訛傳訛,從曆史記載來看,毛文龍的家庭出身雖不算大富大貴,可也衣食無憂。


    他幼時曾接受傳統的儒家正統教育,對四書五經始終不感興趣,而喜讀兵法書“恥學舉子業,好孫吳兵法”。在重文輕武的明末,自然很難取得像樣的功名。


    後來,毛文龍通過其母舅沈光祚,被其薦於寧遠伯李成梁帳下,開始了在遼東的軍事生涯。


    同年九月,參加了遼東的武舉考試,“列名第六”,被任命為安山百戶,後升靉陽守備。


    所以,說毛文龍曾以算卦為生是謠言,有貶低他的意思。但他在李成梁手下任職,與老奴認識,甚至是熟習,倒大有可能。


    郭大靖好奇地問道:“那出兵打仗前,毛帥會不會卜卦測測吉凶?”


    劉興祚擺了下手,哭笑不得地說道:“想哪去了?可別跟外人亂說,有損毛帥的英名。”


    郭大靖訕笑兩聲,連連點頭。封建迷信是有,職業病也可能,但要用卜卦測字來打仗,那確實是挺扯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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