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調和不錯,味道甚好。”毛文龍對微辣的宮保雞丁甚是喜歡,點頭稱讚。


    郭大靖指了指小院角上的菜地,剛種下去,還沒冒苗,笑著說道:“辣椒聽說是從海外傳進來的,末將從商賈手中買了一點。等到長出來,末將派人給毛帥送去。”


    毛文龍聽說是海外之物,並不知道究竟和真假,臉上也未顯驚奇,說道:“就是不知能不能適應水土?遼東是越來越冷,莊稼不好種啊!”


    小冰河期的高峰已經到了,氣候隻能是更冷。春天溫度低,秋冬降臨早,原來的傳統作物因為生長期不夠,歉收或絕收,並不奇怪。


    但困難是平等的,對大明和建虜都是一樣。大明因為災害鬧民亂,建虜也鬧饑荒,就看誰更能支撐,更有辦法解決。


    有了土豆和黑麥,郭大靖還是很有信心。而建虜的饑荒,也使他要爭奪人口的設想,更有實現的把握。


    隻靠目前東江鎮的軍民,就算是全民皆兵,也不具備壓倒建虜的數量優勢。可加上建虜統治區的數十萬遼民百姓,就有了擊敗建虜的可能。


    建虜的嚴苛統治,殘酷剝削,以及災害造成的饑荒,都為爭取遼民百姓,創造了條件。


    隻要能養活這些漢家百姓,郭大靖就會展開行動。而除了少數享受榮華富貴的鐵杆漢奸,誰會甘心為奴呢?


    這就是發展壯大,不依靠朝廷的糧餉和內地的兵員,隻是在遼東,形成自給自足的良性循環。


    雄心勃勃,或者說是野心勃勃的大計劃,深埋在郭大靖的心底。


    而後世的思維,對於皇權、尊卑的篾視,又使他走著和毛文龍相似又不相同的道路。


    毛文龍雖然跋扈,雖然形同軍閥,但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割據自雄。否則,也不會被矯詔斬殺。


    而郭大靖卻不會任人宰割,別說皇帝,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說句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他是為了華夏不沉淪,為了神州不陸沉。


    淺酌慢飲,毛文龍和郭大靖說了很多,郭大靖也講了不少。或許,毛文龍很少有這般放鬆,這般言談不忌的時候。


    關鍵是談話投機,郭大靖的一些思路和看法,與毛文龍比較相似,有些甚至是不謀而合。


    “必須跟建虜不斷地作戰,既是練兵,也是給建虜統治區的遼民百姓以希望。如果東江鎮垮了,他們的心也死了,隻能忍受殘酷統治,給建虜當奴隸了。”


    郭大靖給毛文龍斟上酒,繼續說道:“這不是末將想當然,而是有著切身感受。當初要不是碰到鹿島的周慶周大哥,就是想逃也找不到門路,隻能九死一生地瞎撞運氣了。”


    對於郭大靖的經曆,毛文龍自然知道,聽到郭大靖發自內心的感慨,深以為然地連連點頭。


    “可惜錢糧所限,不能解救接納太多的遼民。”毛文龍感歎道:“就算是接納了,也迫於衣食窘迫,要逃往內地活命。”


    能解救得出來,還要有糧食能養活,才能成為東江鎮不斷擴充的兵力來源。否則,人家要麽餓死,要麽過海去往內地逃荒。


    在曆史上,袁督師控製東江鎮糧餉,就餓死了很多遼民百姓,餓死的更多。等到東江鎮分崩離析,軍民數量已經大大縮水。


    郭大靖有辦法,但現在不能說出來。土豆、黑麥的種植,要見到實效;建起從南方購糧的運輸線,也需要時間。


    還有就是海洋捕撈,準確地說,是捕鯨。黃海、渤海就有小須鯨、長須鯨、藍鯨,偶爾也能見到露脊鯨和虎鯨。


    在長山列島,主要是海洋島,近代曾是中國的捕鯨基地。在這裏遇到鯨群也不稀奇,特別是在古代,還沒有大規模廣泛的捕獵。


    生產也是戰鬥,種植、捕撈、養殖,足夠的吃食,就是東江鎮能夠發展壯大的基本條件。


    “毛帥。”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舉杯說道:“等末將襲攻遼陽回來,能否從水師拔調兩艘大船和水兵。”


    毛文龍抿了口酒,微笑著看著郭大靖,詢問的意思明顯。


    郭大靖說道:“末將聽說海中一種大魚,體形巨大,能達到數千斤,往往在春季四五月份出現。海洋島位置極佳,還盛產其它魚類,應是最好的基地。”


    海洋島是黃海北部的重要魚類產卵場,我國四大漁場之一,出產黃魚、鮁魚和黑魚,還盛產海參、鮑魚和黑海膽。


    特別是關門嘴一側的紅石碼頭,傳說有個漁民一網撒下,打上來的青魚就賣了八鬥銀子,故又有八鬥銀子之名。


    但海洋島周邊的風浪也大,打漁也是危險的活兒。可要是水師的大型艦船,安全性自然大大增加。


    再在艦船上安裝弩機,雖然沒有捕鯨炮那麽犀利,可在合適的季節,捕捉到鯨魚的概率還是很高。


    關鍵是東江鎮的水師作戰的頻率並不高,多數的時候都是當作運兵船使用。建虜沒有水師,近海也放棄,想打仗也沒機會不是。


    與其閑著,不如轉去打漁。打上條鯨魚,幾十噸重啊,鯨肉能吃,鯨油能點燈,還能製作燃燒彈,於軍於民都有廣泛的用途。


    “數千斤的大魚,本帥也聽人說過。”毛文龍聽完郭大靖的描述,輕輕點頭,說道:“這樣,你還是專心打仗,捕漁的事情我另行安排。若是需要你指點,再讓他們來找你。”


    海洋島不算大,駐軍不多,也沒有什麽象樣的將領統率。但郭大靖說得很有誘惑力,毛文龍也有些重視起來。


    郭大靖也不以為意,多個海洋島,就多份工作,怪累的。何況,隻要把辦法講出來,別人去幹也未必就做不好。


    鯨肉啊,聽說細嫩得象小牛肉,還真沒嚐過呢!


    郭大靖又想起了海洋島的物產——海參、鮑魚、黑海膽,美味又營養。


    當然,即便是有水師的大船進行捕撈作業,也不可能有後世那樣的器械和效率。但至少,水師閑著也是閑著,捕撈量能夠增加,就能夠改善軍民的夥食。


    要知道,蛋白質的最廉價來源,就是魚類。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東江鎮在這方麵做得還遠遠不夠。


    說白了,耕地少是個困難,但副業搞起來,也能解決不少問題。就說將士們吧,光吃糧食,體力就跟不上,和建虜廝殺肉搏就處於下風。


    反正,郭大靖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毛文龍若是不重視,他以後也要造船或買船,大型的海船。不管是做生意,還是捕撈作業,都用得上。


    吃喝閑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毛文龍才帶著微醺起身離去,並拒絕了郭大靖的相送。


    “明天中午出發,你把家裏安排一下。”毛文龍接過馬韁繩,對郭大靖說道:“一上午的時間,也夠你準備了吧?”


    郭大靖點了點頭,拱手躬身,“末將謝過毛帥。”


    毛文龍笑著擺了擺手,翻身上馬,在兩個親兵的陪同下,縱馬而去。


    郭大靖轉身回屋,把明天要出發作戰的事情告訴了李秀姐。


    雖然早知道自家男人要出外領兵打仗,但聽到這個消息,李秀姐還是情緒失落、擔心不已。


    默默地給男人收拾著東西,李秀姐也是第一次,並不知道要帶些什麽。


    “隻帶幾件衣服就成。”郭大靖看出女人的忙亂和無措,微笑著說道:“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回來了。”


    李秀姐手裏的東西停了下來,不知道郭大靖要不要帶上。


    郭大靖輕輕攬過妻子,輕撫著她的手,說道:“不用擔心,我是將軍,打仗也是躲在後麵指揮。這些東西就夠了,不用再忙了。”


    李秀姐翕張了下嘴唇,柔聲道:“在外千萬小心,明天我到碼頭送你。”


    “沒人去送行,你去太顯眼了。”郭大靖笑著說道:“讓下麵的官兵看到,怎麽議論我呢?好好呆在家裏,等著我凱旋而回吧!”


    說著,郭大靖扳過李秀姐的身子,捧著她的臉,吧唧親了一口,轉身自己收拾起來。


    …………………


    錦州被圍攻,朝野震驚,但實際上的戰事,卻並不如何激烈殘酷。


    建虜麵對堅城大炮,攻擊連續失利,又寄希望於誘降,趙率教和鎮守太監紀用卻不為所動。


    從沈陽調來的援軍博爾晉、圖爾格所部趕到,又進行了兩次攻城的嚐試,依然死傷甚多,且毫無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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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袁督師死不赴援的精神和絕決,深深地震撼了皇太極等後金高層,圍點打援的計劃完全落空。


    此時,建虜在錦州外已鑿壕三道,將錦州圍得水泄不通。皇太極眼見天氣越來越熱,也不想再這麽耗下去,索性率主力殺奔寧遠。


    昏招兒,絕對的昏招兒。


    皇太極也不想想,連新修的錦州都攻不下,何況經營多年的寧遠堅城?


    等待皇太極的是紅夷大炮的猛轟,建虜的閃電暴擊流,將再次敗在城堡炮塔流之上。


    當然,沒有人會料到建虜難以支撐長期圍困的代價,除了郭大靖以外。


    徑襲遼陽、解錦州之圍,在他看來,就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名聲和利益的好機會。


    自己立功是小事,為東江軍體現牽製的價值,才是郭大靖的目的。


    畢竟,他現在是東江軍的一分子,不可能脫離這個團體的影響,這是大環境。


    早早的,郭大靖就來到了軍營,巡視了要隨他出征的突擊隊。隨後,他又趕往工坊,將加班趕工製造出來的地雷、鐵夾子、鐵蒺藜等物帶走。


    緊張忙碌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並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因為郭大靖的提前預判,準備一直在進行,隻等著出動的命令。


    日過中午,突擊隊飽餐戰飯,登船準備出發,毛文龍和劉興祚親到碼頭相送。


    “若事不可為,千萬不要勉強。”毛文龍再一次叮囑道:“劉將軍還是按照原計劃帶兵接應,地點再深入幾十裏。”


    “毛帥放心。”郭大靖一臉輕鬆,笑著躬身道:“末將不會冒險,一定帶著兒郎們安然而回。”


    劉興祚拍了拍郭大靖的手臂,關切之色不加掩飾。但嘴巴張了張,卻沒有多說。


    “大帥保重,劉將軍保重。”郭大靖躬身一禮,轉身邁步,踏上跳板,再不回頭。


    船隻依次離開碼頭,向著北方的陸地駛去。郭大靖立於船上,眺望著,微眯了下眼睛,心中再次升起了戰意。


    戰鬥,終究是郭大靖的宿命,是他在這個時代躲避不開的責任。


    他的背後,是逐漸遠離的廣鹿島,有著他的親人、朋友,有著他的同胞。為了他們有更安全、廣闊的生存之地,他必須向前衝,征戰沙場,開拓進取。


    劉奇士和劉興治說著話走了過來,在船上,劉奇士已經適應了不少,腳步頗為穩健。


    “大人。”劉奇士率先開口說道:“沿畢裏河深入,再走大片嶺繞過海州,離鞍山便不遠了。如果要更快一些的話,走杓子河,過青台峪。”


    劉興治補充道:“原計劃是第一條路,可就怕時間趕不及。況且,走水路的話,應該更安全。”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說道:“還是按原計劃行動,已經提前打探過,心裏比較有底。至於水路,深入陸地太遠的話,若遇建虜截擊,恐怕就要暴露,隻能撤回了。”


    寧肯多走些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也要力求隱蔽潛入。別看毛文龍說得沒壓力,但郭大靖卻知道,這又是一次好機會。


    前者盡全力援朝,使大明這個宗主國的顏麵不致丟光;大戰之後又未及休整,又解錦州被圍困之危,毛文龍公而忘私的形象更加豐滿。


    於東江鎮來說,讓朝廷看到其重要的作用,在糧餉上給予傾斜,不用太多,也足以提升東江軍的戰力。


    憑郭大靖一個人,要改變曆史是很難的。但一點點的積累,也會從量變到質變。


    援朝作戰已與曆史不同,使得建虜損失更大,收獲更小;連帶著皇太極發動寧錦之戰,也比曆史上遲了十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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