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哈廉和瓦克達率領著兩紅旗主力趕到了旅順堡,隻比前鋒部隊晚了一天的時間。


    按照既定的布署,薩哈廉分別在城北和城西紮營,一是方便攻城,其次則是截住旅順堡逃往港口的退路。


    命令包衣就地伐木,再造一些楯車、雲梯等攻城器械,薩哈廉和瓦克達,便帶著建虜軍官抵近觀察旅順堡城防。


    旅順堡城外,壕溝密布,但仔細觀察,卻發現各有用處。寬而深的是阻礙,淺而窄的則是戰壕,有東江軍士兵嚴陣以待。


    戰壕之上,多有蓋棚覆頂,不用多想,便知道是防護拋射而來的箭矢。蓋棚上是積雪,即便是火箭,也無法引燃燒毀。


    城頭上旌旗飄揚,毛文龍並未打出自己的帥旗,也是想讓建虜更輕敵麻痹。


    “這座城堡修得甚是怪異!”瓦克達眯著眼睛,瞭望著旅順堡,“那些尖角形突出,難道是類似馬麵的作用?”


    薩哈廉讚賞道:“四弟聰慧,一語中的。這種馬麵甚是陰險,我軍攻城,將受到兩麵,嗯,應該是三麵的打擊。”


    瓦克達思索著點了點頭,說道:“正麵,兩個側麵,確實是三麵。”


    薩哈廉揚鞭一指,說道:“敵人敢布兵於城外,膽子不小。背倚堅城,上下齊發,火力應該很是猛烈。”


    看到旅順堡的防禦設施,薩哈廉心中有些震驚,心裏也明白,敵人就是要用重疊和交叉火力,對抵近攻城的人馬進行大量殺傷。


    但旅順堡是依據原來的城池改造的,而不是推倒重新修築的,這也是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克服的一個缺陷。


    所以,薩哈廉等人繞著旅順堡一通偵察,終於覺得發現了其中的一個弱點,那就是城堡的角部。


    隻不過,角部的城牆很厚,想要鑿穿挖通,難度很大。同時,因為尖形馬麵的存在,火力密度隻是相對於正麵城牆小一些而已。


    當然,要攻擊城堡角部,就必須先攻破城外東江軍的防禦陣地,逼使東江軍退入堡內,然後才是攻打城堡。


    城上,毛文龍、李維鸞等將領也在觀察繞城偵察的薩哈廉等人。憑借著望遠鏡,他們看得可清晰得多。


    “應該是兩紅旗的旗主,代善的三子薩哈廉,四子瓦克達。”李維鸞從旗號上已經能夠得出判斷。


    說著,他看向不遠處的桑托斯,向毛文龍請示道:“是否用火炮轟擊,我派人問一下桑托斯。”


    毛文龍沉吟了一下,馬上擺手道:“不必暴露虛實,既不能取得首級,便待建虜大舉來攻時,給予其沉重殺傷。”


    建虜不知道旅順堡有紅夷大炮,這是可以利用的重要一點。驕橫而不知彼,正好讓建虜用血肉和狗命來吸取教訓,長長記性。


    ……………….


    西中島,就在普蘭店灣外,麵積不小,像蓮花一樣綻放在蔚藍的渤海之中,故又稱蓮花島。


    石林聳立,千姿百態,金色的海灘沙軟灘平,西山裏原始林山巒綿綿,鬱鬱蔥蔥。藍天、白雲、青山、碧水交相輝映,登山遠眺,如入仙境。


    是個旅遊度假的勝地,但要派兵長期駐守,並加以經營的話,卻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難以彌補,那就是離陸地太近,最近點隻有一裏半。


    覺華島是怎麽被建虜攻破的,就是海水結冰,不須用船便能蹈冰而過。而小冰河期的寒冷,是超乎想象的。


    同樣,長生島也是同樣的問題,離岸太近。東麵與大陸僅一橋相連,距岸邊連一裏地都不到。


    “冬季鑿冰不僅艱難,且不保險。”張燾搖著頭,向郭大靖介紹著情況,“所以,這些島嶼駐哨可行,駐軍安民就太危險了。”


    郭大靖對此也深表讚同,但在此島暫時停靠,卻很是方便。


    “若能收複金州,組建水師便勢在必行。”郭大靖很是期盼地望著張燾,“張兄肯屈就嘛?”


    張燾嗬嗬一笑,說道:“張某求之不得,可這事啊,毛帥多半不會同意。”


    作為水師大將,皮島可能更加需要。組建遼南水師呢,毛文龍也是同意的,但指揮官的人選,多半不會是張燾。


    郭大靖撓了撓頭,無奈地苦笑,說道:“待郭某爭取一下,如若不成,再請張兄派出得力幹將。”


    張燾用力點頭,說道:“放心,某會經心在意,不會讓你失望的。”


    如果能留在金州,張燾確實是願意的。在他看來,在這裏建功的機會,要比在皮島更多。


    說實話,東江鎮的水師並沒有經曆什麽大戰,多數的時候隻是起到運輸船隊的作用。


    主要是建虜沒有水師,張燾倒是想在海上痛擊敵人,可沒機會呀!


    而從郭大靖的言談中,他對於水師的重視,以及將來的一些使用,讓張燾都覺得振奮激動。


    兩人正說著話,不遠處走來數人,卻是陳繼盛,以及尚可喜等將。


    “末將見過陳帥。”郭大靖和張燾趕忙迎上去,躬身施禮。


    陳繼盛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剛有哨船來報,建虜主力已過石河驛,今日便能到達旅順堡。”


    郭大靖輕輕點頭,說道:“隻待張將軍所部趕到,我軍便可發動,登陸抄襲建虜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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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給建虜攻打旅順堡的時間隻有兩三天,這是經過研究計算,得出的判斷,並依此製定的計劃。


    建虜無法承受大的傷亡,糧草物資亦是不多,攻打旅順堡不可能曠日持久,兩三天的猛攻下來,恐怕就要知難而退。


    如果隻想著在旅順堡多消耗敵人,就錯過了抄襲堵截建虜的時機。


    早了也不行,建虜聞聲而動,反倒浪費了旅順堡的防禦設施和紅夷大炮,無法達到盡量殺傷建虜的目的。


    現在,就等張攀所部乘船從旅順港趕來,便可大舉發動。在時間上,也正好合適。


    而盡管陳繼盛坐鎮,但主要的指揮權還在郭大靖手中。計劃是他製定的,勘測偵察也都是他親曆親為,對各種情況最為了解。


    但郭大靖還是對陳繼盛保持著足夠的尊敬,陳繼盛也很寬和地放權給他,隻是在旁起著監督和提醒的作用。


    其實,陳繼盛謙和是表麵,實際是在學習。


    對於郭大靖的思維,陳繼盛感覺有些跟不上了。對於廣鹿島官兵的裝備和戰力,更是讓他震驚。


    自己和毛帥沒有看錯,給了郭大靖施展的空間,和盡可能的支持。短短的時間,他已經令人刮目相看,成為了東江軍將領中最出色的一個。


    出色不在於他個人的勇猛和戰功,而是帶動了整個東江軍的提升,並在糧餉斷絕之時維持住了東江鎮的穩定和實力。


    不論是作戰,還是經營,抑或是眼光,陳繼盛自認都難望郭大靖的項背。這一年來的發展,勝過東江鎮多年的艱苦堅持。


    換在以前,大舉發動占領金州,就已經是東江鎮的極限。現在,卻已經敢於抄襲敵後,阻擊攔截。


    “大靖,登陸突擊隊你就不要參加了。”陳繼盛關心地說道:“指揮大隊人馬,才是你的職責。”


    建虜長驅直入,但也考慮到糧道和通訊,沿途的驛站都駐紮了少量人馬,在南關島更是駐兵一千,防範後路遭襲。


    隻不過,駐守驛站的兩三百人,也隻能起到報警的作用,無法抵擋來襲的大軍。


    可郭大靖要力爭使建虜發不出警報,或者晚點報警,以利於登陸部隊布置阻擊陣地。


    所以,登陸突擊隊便要登陸潛襲,爭取消滅石河驛的兩百建虜,且不使其發出報警信號。


    五百名的突擊隊,全是廣鹿島的人馬,是經過郭大靖親自訓練的精銳,還有三百名夜不收不在內。


    盡管陳繼盛是關心愛護,但郭大靖卻認為自己參戰,才會有更大的成功概率。別人當然不知道,他的裝備和技能,最適合夜間暗襲。


    郭大靖拱手致謝,笑著說道:“多謝陳帥關心愛護。突擊隊雖然都是精銳,但實戰經驗還嫌不足,末將還是不太放心。末將對於偷襲還是頗有信心,以多打少,必不會出意外。”


    陳繼盛隻是勸說一下,也了解郭大靖的脾氣稟性,士先士卒便是其一。他稍顯無奈地點了點頭,也不再囉嗦。


    尚可喜嘿然而笑,調侃著說道:“郭將軍要斬人頭換銀子,為家中娘子添首飾脂粉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郭大靖也樂了,說道:“若是多砍了幾顆人頭,得了銀子分給諸位,都給家裏添置些東西。媳婦高興了,咱上床睡覺也不用洗腳。”


    對於女人,郭大靖還是後世的思維,不說徹底平等吧,也沒有輕視。但那個時代,上下尊卑,三從四德,沒有幾個女人在家裏能夠強勢。


    郭大靖隨口的玩笑,卻又暴露了他的觀念,眾人不說,可心中也有猜想。


    “要說這島上的風景,還真是美麗如畫。”陳繼盛目光閃動,岔開了話題,頗為感慨地搖頭,“可惜——”


    郭大靖深以為然,這裏絕對是渡假休閑的好去處,陽光、大海、沙灘。可惜,不知到什麽時候,才能安樂愜意地享受。


    ………………..


    旅順堡城下,肅殺的氣氛勝似寒風,空氣都幾乎為之凝固。


    嗚咽的號角如哭如泣,加重著沉悶的氣氛。準備進攻的建虜排出了陣列,武器密密麻麻,反射著寒光,散發著令人艱於呼吸的威勢。


    包衣們推著楯車,發出壯膽的呐喊,向前奔跑,衝向又寬又深的阻礙壕溝。


    衝到壕溝前,包衣扛起楯車上的土袋,拋入壕溝。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填平壕溝,為進攻部隊打開通路。


    楯車在前遮擋,後麵則是板車來回運輸,把土塊、石頭填進壕溝。進攻的建虜嚴陣以待,等待著通路被打開。


    戰鼓聲隆隆響起,防禦陣地上的拋石機開始發動,淩空飛起的一片黑壓壓的炸彈,令天空都為之一暗。


    炸彈飛過壕溝,砸進忙碌的包衣奴才隊伍中。


    幾秒鍾之後,爆炸聲此起彼伏,一道道黑色的煙柱騰空而起,掀起的泥土雪塵,使得視線變得模糊。


    對於無甲的包衣,炸彈的殺傷力得以充分的體現。火藥顆粒化的威力,也使得爆炸更加震撼。


    不管是包衣,還是漢奴,都是建虜的幫凶。不管是被逼無奈,還是甘心情願,他們都是守軍的敵人。


    李維鸞等將領立在城頭,指揮著防禦作戰。毛文龍和陳繼盛一樣,完全放權,隻是在親兵的保護下,鎮靜自若地觀看。


    在望遠鏡的視野中,薩哈廉和瓦克達,以及幾名建虜將領,在大旗下指揮著部隊。


    桑托斯等炮兵軍官正指揮著士兵把紅夷大炮推過來,調整著射擊角度,準備集火轟擊。


    二十門紅夷大炮,有十五門已經集中到了北麵城頭。而薩哈廉等人還茫然不知,噩運很快就要降臨到他們頭上。


    在寧遠,老奴安營過近,遭到過紅夷大炮的轟擊,被迫半夜移營;在錦州,皇太極把營寨安在不足一裏之地,也吃過紅夷大炮的虧。


    原因很簡單,建虜不了解紅夷大炮的射程和威力,甚至不知道守軍擁有這樣的武器。


    紅夷大炮陸續安放完畢,裝彈待發,但李維鸞並沒有馬上下令。他要等,等建虜攻過來,連兵帶將一齊打。


    如果紅夷大炮的集火轟擊打掉了建虜的大頭目,很可能使得建虜不再進攻,甚至急於撤退,也就達不到大量殺傷他們的目的。


    拋石機在繼續反擊,幾十斤重的大石也出現在天空,帶著令人咂舌的衝擊力猛砸下去。


    一輛楯車被砸得四分五裂,迸濺的木屑木刺打傷了周圍的包衣,他們慘叫哀嚎,有的痛得在地上打滾。


    陣地上的老式火炮和佛朗機炮也發出了怒吼,射出了實心炮彈,摧毀著楯車,暴露著後麵的包衣。


    毛文龍率領本部人馬來援,又攜帶了一批火炮。張燾所率領的水師船隻,現在真成了運輸大隊,船上的火炮拆卸殆盡,都布置在了旅順堡。


    這些火炮在威力上肯定不如紅夷大炮,但對付楯車卻是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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