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英看著郭大靖,那側臉顯出男子漢的棱角,說話的語氣更顯出充足的自信,不由得微笑道:“等建虜發現打不過去,再改路而走,就更費勁了。”


    郭大靖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再有千枝重火槍,在另一條路上也可以加以阻擊。盡管全殲建虜有困難,但多讓他們付出死傷,卻是肯定的。”


    “建虜人少,隻要抓住這個弱點,進行持續性的消耗,就能使其實力大損,不複為患。”


    郭大靖輕輕搖了搖頭,很是遺憾。主要是人微言輕,再好的謀劃,也不能使朝廷發動整個遼東明軍,改變對抗建虜的大戰略。


    如果我是崇禎……


    郭大靖苦笑一聲,自己若是皇帝,還用這樣吃苦?指點江山,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正是穿越者最擅長的。


    轉頭看了藤野英一眼,姑娘掩嘴,打了個嗬欠,顯出困倦之態。


    郭大靖伸手拍了拍藤野英的手臂,溫聲道:“你去休息,不用這般熬著。我是主將,沒有讓人幹活兒,自己躺倒偷懶的道理。”


    藤野英想說不困,可一個嗬欠下去,眼睛濕潤,淚水都快流下來了。擦了下眼睛,藤野英又囑咐郭大靖也抽空休息,自去醫護兵的營地。


    郭大靖帶著親兵走下山坡,巡視著已經構築好的陣地。


    與在朝鮮用砍下的樹木、冰塊、雜物不同,現在所用的路障更加高級,且充滿殺氣。


    底座用鐵釘牢牢地固定在地麵,又澆水凍實,一米五長的短矛整齊地插進固定槽,鋒利的槍尖斜著45度指向前方。


    一道接一道,間隔十餘米,從空中看下去,就如同槍尖的密林。從正麵望過去,也讓人頓時生出無力和恐懼的心理。


    路障並不是把路徹底攔死,中間錯落著留出兩人寬的通道,路邊還有供探馬傳送消息的窄道。建虜如果不下大力氣破除路障,就可能象走迷宮似的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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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障後架設車載佛朗機,還將有火槍兵,強大的火力不會給建虜從容繞行的時間。


    這是背倚小黑山,在大路沿南北方向布設的主陣地。建虜要打到這裏,至少還要衝過四五道小阻擊。


    所謂的小阻擊,就是依靠有利地形,配合地雷等武器,不死抗硬頂,殺傷一定數量的建虜後,或在建虜從山林包抄後,主動撤退。


    層層截擊,既是消耗敵人,挫敵銳氣,又增加了主防禦陣地的緩衝和彈性。不斷撤退的截擊部隊,也在不斷增長著作戰經驗,越打越熟練。


    使用佛朗機、重火槍抵擋建虜,盡管廣鹿島軍隊經過嚴格訓練和多次演練,但應用於實戰,還是第一回。


    郭大靖邊走邊認真地察看,每隔幾十米,便生著火堆,既給士兵們取暖,又燒水澆冰,加固防禦工事。


    天氣還冷,挖土掘壕有困難,卻能用澆冰的方式構築工事。隻要開動腦筋,辦法總比困難多。


    一直向前走了五裏多路,郭大靖才趕到了最前麵的阻擊陣地。


    負責指揮的是劉興治,阻擊陣地已經基本完備,他還沒休息,在巡視檢查,要做到萬無一失。


    看到郭大靖過來,劉興治趕忙上前見禮,口稱“見過大人。”


    郭大靖還了一禮,笑著說道:“布置得如此周到細致,可別一下子就把建虜給打退了。”


    劉興治嗬嗬一笑,說道:“大人放心,末將心裏有數。總要讓他們見識下咱們真正的實力,還不枉他們大遠地跑一遭。”


    工事雖然完備,但阻擊的人馬卻不多,佛朗機炮隻有三門,輕、重火槍兵各三百,弩兵兩百,刀盾兵四百。


    按照既定的作戰計劃,能夠殺傷二百建虜,便可以適時撤退。頂得太狠,就怕建虜改道跑了。


    郭大靖伸手指了指路旁的樹林,說道:“也不必非要達到殺敵數,才開始撤退。如果建虜迂回,作戰激烈的話,也不要硬頂。”


    “建虜要鑽林的話,有很多的地雷招呼他們。”劉興治頗為自信地說道:“再配合無聲的弩箭,殺傷也不會少了。”


    郭大靖伸手拍了拍劉興治的胳臂,眯起眼睛望向大路的遠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能幹掉幾個建虜的大頭目,應該會更有利於作戰。”


    劉興治趕忙出言勸阻,“大人不可行險,近萬大軍還要您親自指揮呢!”


    郭大靖稍顯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說得對。”


    身份地位已經與援朝作戰時大不相同,職責任務也是迥異。隻為了狙殺一兩個建虜大頭目,就離開指揮位置,顯然是本末倒置。


    盡管郭大靖認為他要是偽裝潛伏,狙殺成功的概率極高,但對於戰局的影響,卻不好估量。


    況且,他現在再殺什麽貝勒、台吉,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對於建虜實力的打擊,還不如多殺十幾個士兵。


    現在,提升自己的部隊,以及整個東江鎮的實力,才是郭大靖最緊迫的工作。


    滿打滿算,也不足兩年,便是明金戰略轉折的曆史節點。機會有了,可卻因為實力不夠,眼睜睜地瞅著卻抓不住,才是最令人懊悔不及的事情。


    見郭大靖聽從了勸告,劉興治稍微鬆了口氣,轉而岔開話題,也打消郭大靖的念頭。


    “三十人為一隊,共派出二十隊,專門襲擾建虜,定能讓建虜不得消停。”


    二十支襲擾小隊,散布於幾十裏的道路周邊,抽冷子就用地雷、弩箭、陷阱給建虜製造麻煩。


    這樣做不僅能拖慢建虜的腳步,消耗其攜帶的糧草物資,更能疲憊他們的精神。不用說能殺死殺傷多少敵人,就是多傷幾匹戰馬,也對作戰很有利。


    一切能對建虜造成負麵影響的招術,郭大靖全都用上,頗有些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勢。


    唉,要說襲擾,自己才是最拿手的。可惜,沒有表演的機會了。


    郭大靖抿嘴微笑,說道:“這二十支小隊作戰經驗豐富,定能達到襲擾疲敵的目的。”


    不僅派出了親手訓練的夜不收,郭大靖還從隨自己襲擊鞍山驛、秀岩的部隊中,精挑細選出了精銳官兵。


    每一次戰鬥,不可避免會有傷亡,但烈火真金,更能培養出精英。


    而每一次勝利,都使官兵們的信心高漲幾分。心理因素很關鍵,也很重要。


    郭大靖希望自己的兵,都能有“建虜不過如此”的鄙夷篾視,對建虜不是畏怯和保守,而是勇猛必勝的信心。


    馬蹄聲由遠而近,打斷了郭大靖與劉興治的談話。


    兩騎哨探疾奔而至,帶來了最新的情報。建虜入夜紮營,距此約三十裏。


    “大人請回去休息,明天的戰鬥,末將頗有信心。”劉興治躬身請郭大靖回去。


    郭大靖估算了一下,戰鬥打響應該在明天中午,或者更早一些。


    “你和官兵們也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郭大靖囑咐道:“本將在第二陣接應你們。”


    “是!”劉興治目送郭大靖帶人離去,立刻下達命令,除崗哨外,全軍休息。


    大戰就在明天,謀劃準備了大半年,明天便是檢驗效果的時候了。


    郭大靖走出很遠,不禁回頭瞭望,臨戰的振奮、信心又油然而起。


    ………………..


    從旅順堡下撤退,已經是第二天,建虜還沒走出金州。


    沒辦法,猛攻旅順堡所付出的代價太大。陣亡了一千多,傷兵也有四五百,隻能坐著車輛撤退。


    與遼陽的聯係中斷,鄰近石河驛的建虜駐兵終於發現東江軍的奇襲行動,並以最快的速度報告給了薩哈廉。


    對此,薩哈廉不是很在意。在他的分析判斷中,東江軍又采取了類似襲擊鞍山驛的襲擾行動。


    丟失一個驛堡,損失了兩百人馬,這固定令人惱火,但薩哈廉卻不認為敵人會死守阻擊。


    旅順堡的防禦設施和強大火力令薩哈廉望而生畏,可敵人想要在路上截擊,他們能倚靠什麽?


    沒有高大堅固的城池,凍天凍地又不能挖掘出大量的壕溝,敵人要硬頂阻擊,薩哈廉還很是期待,決心用斬殺的首級,來挽回些顏麵。


    “安心休息,很快就會好的。”薩哈廉強顏歡笑,安慰著兄弟瓦克達。


    瓦克達嘴唇幹裂,翕張了幾下,終是沒有說出話,歪頭避開了喂到嘴邊的水,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個想著要縱馬廝殺、建功立業的年輕人。現在再沒有了機會,希望破滅的難過,比殺了他還痛苦。薩哈廉能夠理解,但卻毫無辦法。


    說得難聽,失去一條腿的瓦克達已經是廢人一個。就是日後想騎馬,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薩哈廉又安慰了幾句,可他覺得話說出來是那麽蒼白,隻好黯然起身,退出了帳篷。


    能夠撿回一條命,瓦克達還是幸運的,薩哈廉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說。


    走到帳篷外,薩哈廉仰望夜空,長長地歎了口氣。


    “貝勒爺。”索爾諾就等在外麵,邁步走近,躬身稟告道:“敵人襲占石河驛,可能兵力不少。否則,鄰近的驛堡駐軍就會趕跑他們。”


    驛堡駐軍也就兩三百,但在索爾諾看來,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交戰,千八百的敵人也不是對手。


    可現在,遲遲沒有打通聯絡線,就很說明問題。經過旅順堡一戰,索爾諾對東江軍的看法和評價又有了改變。


    薩哈廉沉吟了一下,說道:“就算有數千敵人,沒有堅固城池,也無法擋住我大軍的通路。現在夜深,輕出人馬的話,恐遭到埋伏。”


    “末將準備率兩千人馬,天一亮便出發。”索爾諾請命道:“貝勒爺率大軍在後,作為接應。”


    薩哈廉點了點頭,說道:“行動要小心,敵人已今非昔比,不可大意。”


    旅順堡下的慘敗,損失的不僅是人馬,打擊的更是建虜的狂妄。


    包括薩哈廉和索爾諾在內的建虜將領,都震驚於敵人火力的強大犀利。


    特別是那無堅不摧的紅夷大炮,視重甲於無物的重型火槍,更讓他們心生凜懼。


    盡管攻堅一向不是建虜所長,在寧遠、錦州都傷亡不小、铩羽而就歸,但在小小的旅順堡遭到慘重損失,卻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料到的。


    出發時的希望有多大,信心有多強,失敗後就有多頹喪,失望也更大。


    關鍵是此次發動的準備並不充分,糧草物資攜帶的不多,既不能在進攻中取得進展,頓於堅城之下,又難以承受長途運輸的困難。


    就是兵力再增加一倍,恐怕也難以攻下旅順堡。至少,建虜的傷亡達到三千,就已經是他們能夠承受的底線。


    等到莽古爾泰率正藍旗拆毀錦州、大淩河等城後回師,或者皇太極征討察哈爾後返回,應該能夠再發動一次進攻。


    之所以這麽快就撤退,是因為薩哈廉知道不能拿著兩紅旗硬拚,看敵人那猛烈的火力,以及充足的兵力,就算能攻下旅順堡,兩紅旗也廢了。


    盡管薩哈廉對於皇太極是擁護的態度,可也明白兩紅旗是他們父子的立身之本。薩哈廉還沒有忠誠到願意舍棄身家,甚至是命都不要的地步。


    阿敏和莽古爾泰已經對皇太極表現出了很明顯的忌憚和防範,各自所領的任務也能看出來,都不是什麽會遭到重大傷亡的。


    特別是在寧錦之戰後,除了兩黃旗,其它六旗都有損失。盡管攤到各旗頭上,傷亡也不算大。但此消彼漲,兩黃旗的實力會逐漸壓過六旗。


    而皇太極征伐察哈爾,外間傳聞是為了傳國玉璽,為稱帝鋪路。


    薩哈廉對此倒不是很相信,可皇太極帶上多爾袞兄弟的兩白旗,擺明了作戰就是他們的任務,兩黃旗就是監督和護駕。


    顯然,外麵傳聞的傳位遺詔,涉及到了多爾袞兄弟,也觸到了皇太極的敏感神經,不帶在身邊看著,是不會放心的。


    傳聞?傳聞!薩哈廉看著索爾諾遠去的背影,不禁皺起了眉頭。


    什麽時候多了這些傳聞,或者說是謠言,好象是進攻朝鮮的時候吧?


    這是敵人的離間之計,薩哈廉可以很肯定地作出判斷。但吊詭的便是不得不信,不得不防。


    皇太極不想當皇帝,不想唯我獨尊?答案很明顯,肯定想啊!別說皇太極,就是隨便哪個人,難道沒有飛黃騰達、榮華富貴的希望?


    你別管是不是白日做夢,每個人都有登上人生巔峰的夢想和希望。


    想想又不犯法,不管是喜歡山珍海味,還是喜歡金山銀山,抑或是三宮六院的美人,當了皇帝就啥都有了。


    “都存了保存實力,以求自保的心思啊!”薩哈廉無奈地搖著頭,苦笑著轉身而去,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這招兒真特麽的厲害,搞得大金高層生出嫌隙,搞得皇太極的改革措施舉步維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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